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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想念? ...

  •   周末的到来,对如今的贺君屹而言,非但不是解脱,反而成了一种难熬的空白。当钟管家面无表情地通知他“凌先生要回老宅,给你放两天假”时,贺君屹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猝不及防的失落,像一脚踏空楼梯,心里猛地一坠。

      放假?他从来没觉得“放假”这两个字这么刺耳过。

      凌疏衡不在,这座冰冷空旷的大宅子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引力核心,变得毫无意义。贺君屹像个被突然拔掉电源的玩偶,一下子失去了所有行动指令和动力来源。

      他茫然地在佣人房和客厅之间晃荡了两圈,平时觉得狭小的空间此刻却空旷得让人心慌。手机里那些狐朋狗友发来的派对邀约、赛车局信息,他扫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划掉了。那些曾经让他肾上腺素飙升的喧嚣和刺激,此刻听起来只觉得吵闹又乏味。

      他的生活,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被那个叫凌疏衡的男人彻底填满、重塑。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紧张期待,他所有的注意力,都紧密地缠绕在了那个人身上。离了凌疏衡,他就像离了水的鱼,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滞涩。

      他原本还暗自期待着这个周末,虽然凌疏衡大概率还是冷着脸处理公务或者看书,但至少人在眼前,他总能找到机会凑近一点,多看几眼,甚至说不定能借着按摩的机会多碰触一会儿或者可以推他出去和他一起看看日落……他连“二人世界”的旖旎场景都在脑子里排练了好几遍。结果,全泡汤了。

      “没劲。”贺君屹嘟囔着,把自己摔进客厅那张巨大的沙发里,却感觉哪哪儿都不对劲,这沙发没有凌疏衡书房那张坐着舒服。

      无所事事的焦躁感像蚂蚁一样啃噬着他。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一个荒谬又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念头冒了出来——既然没有凌疏衡的地方都不算“家”,那回B市看看?

      主要是,他爹贺宏远的气,也不知道消了没有……

      行动力惊人的贺大少说走就走,直接买了最近一班机票飞回了B市。

      当他突然出现在贺家别墅门口时,正坐在花园里喝茶看报的贺宏远差点把眼镜瞪掉。

      “爸。”贺君屹喊了一声,语气有点别别扭扭,手里还拎着在机场临时买的、包装精美的茶叶礼盒——他甚至没注意看是什么茶。

      贺宏远上下打量着他,儿子好像瘦了点,眉宇间那股浮躁的纨绔气似乎淡了些,但眼神里又多了点他看不懂的、像是……魂被勾走了似的恍惚?身上穿的也不是以往那些骚包的名牌,就是简单的T恤长裤,看着居然顺眼了不少。

      “哼,还知道回来?”贺宏远放下报纸,冷哼一声,语气硬邦邦的,但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却没藏住,“在A市鬼混够了?钱花完了?”

      “谁鬼混了……”贺君屹下意识顶嘴,又硬生生忍住,把茶叶递过去,“喏,给你带的。”

      贺宏远瞥了一眼那价格不菲的茶叶,心里受用,脸上却还是板着:“少来这套!说吧,又闯什么祸了?还是钱不够花了?”

      接下来的半天,贺君屹表现得异常“孝顺”。陪老头子吃饭(虽然吃得心不在焉,总觉得菜没凌宅厨师做得好吃),陪老头子下棋(被杀得片甲不留,居然也没发脾气),甚至还能耐着性子听老头子絮叨了半小时公司里的事(虽然左耳进右耳出,满脑子想的都是凌疏衡现在在干嘛)。

      贺宏远看着儿子这反常的“乖顺”,心里的疑虑越来越大。这兔崽子肯定有事!但看他又不像惹了大祸的样子,反而有种……魂不守舍的惦记?

      直到晚上,贺宏远试探着问:“这次回来,打算待几天?”

      贺君屹正拿着手机,下意识点开和凌疏衡的聊天界面——虽然只有几条他发的关于工作的请示,对方回复从不超三个字,听到问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哦,我明天就回A市。”

      贺宏远:“……” 合着这“孝顺”就保质期一天是吧?!

      贺君屹完全没注意到他爹瞬间黑下来的脸色,他的心思早就飞越千里,回到了A市那座冷冰冰的大宅,开始计算着凌疏衡还有多少个小时才会从老宅回来。

      没有凌疏衡的地方,哪怕是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家,也让他待不住。他就像一颗被无形引力牵引的卫星,所有的轨道,都只想围绕着那个人旋转。

      凌家老宅坐落在A市寸土寸金的旧式别墅区,绿树掩映,气派非凡。

      凌疏衡的母亲,凌夫人,虽年过半百却保养得宜,穿着定制的旗袍,仪态万方,眼神却锐利如刀。她坐在沙发上,话语间不容置疑地为凌疏衡规划着未来几个季度的商业版图,每一个目标都精准而苛刻,仿佛在部署一场不容失败的战役。

      “疏衡,和盛世的那个项目必须拿下,这关系到我们下一步的战略布局。”

      “南边那块地,你叔叔们都在盯着,但你必须要争到手,不能让旁支看了笑话。”

      “王董家的千金刚从国外回来,我约了明天下午茶,你必须到场见见。”

      相亲。又是相亲。

      凌疏衡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未明确答应。他厌恶这种将感情也明码标价、纳入商业版图的行为。

      周末的家族聚餐,对凌疏衡而言,不啻于一场需要耗费大量心力的商业谈判,甚至更为疲惫。餐厅里灯火通明,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气氛却压抑得让人食不知味。

      而餐桌的另一侧,他的几位叔伯和堂兄弟,则看似关切,实则句句机锋。

      “疏衡啊,身体要紧,公司的事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太劳累。”二叔笑呵呵地说,眼神却瞟向他盖着薄毯的腿,语气里的“关切”真假难辨。

      “是啊,大哥,有些应酬让下面的人去就行了,你何必亲力亲为?”一位堂弟附和道,话里话外暗示着他应该让权了。

      倒是凌老爷子笑眯眯地说一些“家和万事兴”的场面话,但凌疏衡知道这老狐狸的意思,要是他在国内的工作没有起色,他会被“遣返”到国外去,做凌氏的“闲散王爷”。

      一顿饭,吃得如同嚼蜡。耳边是母亲不容反驳的指令和叔伯们绵里藏针的试探,他需要时刻保持警惕,每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三遍才出口,既要维持表面的和睦,又要不动声色地挡回所有的窥探和算计。

      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明亮却冰冷的光,照得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显得有些虚假。空气里弥漫着名贵香水、食物香气和一种无形却沉重的压力。凌疏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这种疲惫远比连续工作四十八小时更甚。在这里,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伪装,都需要计算。

      就在他母亲又一次提起王董家的女儿多么温婉贤淑、面容姣好、学历高时,凌疏衡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忽了一下。

      他的眼前莫名闪过那个小护工——“贺安”的脸。

      想起他笨拙却又努力想做好一切的样子,想起他给自己按摩时,指尖那份灼热的温度和偶尔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想起他被花洒淋湿时那副炸毛又敢怒不敢言的狼狈模样,甚至想起他偶尔看向自己时,那双眼底藏都藏不住的、亮得惊人的热切……

      比起眼前这些心思九曲十八弯、每句话都带着目的的亲人,那个小护工虽然来历不明,满身破绽,心思却简单得几乎一眼就能看穿——他就是为了自己这个人来的。

      这种直白甚至带点鲁莽的渴望,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环境对比下,竟显得有几分新鲜和难得的轻松。

      凌疏衡端起手边的红酒,轻轻抿了一口,醇厚的酒液滑过喉间,他却莫名觉得,似乎比不上那个小护工手忙脚乱泡出来的、味道其实并不那么标准的咖啡来得有意思。

      他发现自己好像被那个小护工养得有些挑剔了。挑剔于身边人的心思是否过于复杂。挑剔于这种虚假应酬的乏味。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他微微晃了晃酒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意味不明的光。

      老宅的饭局还在继续,言语间的刀光剑影并未停歇。

      但凌疏衡的心,却有一小部分,已经提前飞回了那个只有他和那个“心思昭然若揭”的小护工存在的、相对简单许多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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