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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绝杀与求生 ...

  •   联姻风波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将顾言蹊心底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彻底浇灭。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也更加空洞。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他几乎不再开口,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机械地执行着傅斯渊下达的每一个指令。

      傅斯渊似乎很满意他这种彻底“认命”的状态,之前的敲打和刁难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令人不安的平静。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北辰计划”进入了最关键的攻坚阶段。核心技术的研发,核心供应商的最终选定,庞大资金流的调度……每一项都至关重要,牵一发而动全身。

      傅斯渊将顾言蹊叫进办公室。

      气氛不同往日,没有文件,没有指令。傅斯渊只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言蹊,”傅斯渊第一次没有叫他“顾特助”,而是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决定性的重量,“你跟了我三年了。”

      顾言蹊的心猛地一紧,垂眸应道:“是。”

      “这三年,你做得很好。”傅斯渊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评估,还有一丝……近乎残酷的冷静,“‘北辰’能推进到今天这一步,你功不可没。”

      顾言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他知道,重点在后面。

      “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傅斯渊走近几步,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银色的、造型极其简约的加密U盘,递向他。

      “这里面,是‘北辰’最终的核心技术参数,以及……”傅斯渊顿了顿,目光像鹰隼一样锁住顾言蹊,“我们与‘星海科技’签订的,关于核心原材料‘铼合金’的独家供应协议扫描件。价格比市场预估低了百分之三十,条件是未来十年的独家优先采购权。”

      顾言蹊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几乎停止。

      “星海科技”?他从未在“北辰”公开的供应商名单里见过这个名字!而且,“铼合金”低价独家协议?这简直是……这足以颠覆整个行业的成本结构和竞争格局!这份情报的价值,无法估量!

      魏擎如果得到这个……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让他手脚冰凉。

      傅斯渊将他的震惊和恐惧尽收眼底,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鱼儿,看到诱饵了。

      “这份协议,目前只有我、你和宋临知道。”傅斯渊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绝对信任”的意味,“星海的产能和稳定性还需要最终验证,在此之前,绝不能泄露半分,否则会引起资本市场巨大震荡,也会让我们陷入被动。”

      他紧紧盯着顾言蹊的眼睛:“你明白它的重要性吗?”

      顾言蹊喉咙发干,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沙哑:“……明白。”

      “很好。”傅斯渊将U盘放入他手中,指尖冰凉的触感让顾言蹊猛地一颤。“这份资料,你亲自归档到一号加密服务器‘北辰’项目的最高权限目录下。除了我,只有你的权限可以访问和修改。”

      他拍了拍顾言蹊的肩膀,动作看似随意,却重若千钧:“这是我对你最大的信任。不要让我失望。”

      信任?

      顾言蹊只觉得手中的U盘烫得惊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要将他整个人都灼穿。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精心布置的、等待他自投罗网的绝杀局!

      傅斯渊怎么可能将如此重要的机密轻易交给他?还告诉他目前只有三个人知道?这分明是在告诉他:如果你泄露了,泄密者就在你们三人之中。而宋临是傅斯渊绝对的心腹,那么嫌疑人,只有一个!

      可他有的选吗?

      他没有。

      如果他拒绝,或者表现出任何一丝犹豫,立刻就会坐实傅斯渊的怀疑,死路一条。

      如果他接受……这就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是。”最终,他还是听到了自己干涩嘶哑的声音,“我会处理好。”

      他握着那枚沉重的U盘,像握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每一步都走得如同踩在刀刃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胃部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开始剧烈地痉挛抽痛,比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他跌坐在椅子上,双手颤抖地打开电脑,插入U盘。

      加密程序验证通过,文件目录展开。里面果然是傅斯渊所说的那些内容——详尽到令人咋舌的核心技术参数,以及那份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星海科技”的独家低价供应协议。

      每一个数字,每一条条款,都像是淬了毒的针,扎在他的眼睛上,刺在他的心上。

      傅斯渊……真是好手段。

      用最绝对的“信任”,为他铺就了一条通往毁灭的绝路。

      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魏擎的威胁近在眼前,妹妹的安危系于一线。他必须跳下去。

      但是,他不能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跳下去。

      强烈的求生欲和多年来在刀尖上行走锻炼出的本能,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极度的恐慌中反而变得异常清晰和敏锐。

      他不能传递完整无误的情报。那样不仅会真的对傅斯渊造成不可挽回的打击,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尖锐的心痛,也会让自己彻底失去任何周旋和脱罪的余地。

      他快速浏览着那些技术参数,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可以动手脚又不至于立刻被魏擎察觉的地方。找到了!几处关于材料耐疲劳极限和极端温度下的稳定性数据,其测试边界条件存在一定的理论争议空间。他小心翼翼地,将其中几个关键数值微调了百分之零点几,幅度小到足以被解释为测试误差或不同解读,但足以让依此做出的商业决策产生致命偏差。

      接着,是那份要命的协议。他注意到协议中关于“不可抗力”条款的界定有些模糊。他极快地起草了一份简短的、看似是傅斯渊批注的“内部风险评估备忘录”,隐晦地指出了这一点,并附上了一个假设性的、极其苛刻的补充条款范例。他将这份“备忘录”的创建时间修改为略早于协议扫描时间。

      顾言蹊看着屏幕上那份足以以假乱真的“星海科技独家供应协议”,眼神一片冰冷死寂。他打开一个加密日志文档,开始记录:

      “【风险控制分析备忘录 - 内部参考】主题:关于‘北辰’核心原材料供应链的极端情况推演及备用方案成本测算。假设前提:假设我方能够与类似‘星海科技’(虚拟代号)的供应商达成一项长期优惠协议(具体条款模型如下…)。推演目的:评估在该假设下,我方可承受的最高竞标价格及理论最大利润空间。备注:此推演基于部分市场公开数据及理想化模型,存在极大不确定性,不可作为实际决策依据。”

      他将这份“备忘录”的创建时间修改为比协议扫描时间更早,并将它和修改后的技术参数打包在一起。

      他做的每一步,都在为自己铺设后路。

      他知道傅斯渊可能布下了监控。他使用的加密通道和混淆技术,是他基于过去知识能想到的最好方案。但他也清楚,面对傅斯渊掌控的庞大资源,这更像是一场赌博。他赌的是傅斯渊的监控系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破译他的加密,赌自己伪造的“访问冲突”日志能干扰判断,赌魏擎的贪婪会让他忽略情报中细微的不协调。

      做完这一切,他将原文件和自己篡改后、添加了“备忘录”的文件一起,拷贝到了一个经过多重加密的移动硬盘里。这是他为魏擎准备的“情报”

      然后,他做了一件极其冒险的事。

      他登录了集团内部一个极少被使用、用于测试外部邮件网关安全的废弃系统邮箱,向傅斯渊的私人邮箱发送了一份空白的测试邮件,但在邮件头信息里,嵌入了一段极短的、经过编码的日志信息,内容是他试图访问“星海协议”文件但“因权限冲突失败”的记录,时间戳设定在几分钟前。

      这是一个极其微弱、甚至可能被忽略的信号。一个未来或许能用来自辩的、摇摇欲坠的稻草——他“试图”向傅斯渊汇报,但“失败”了。

      做完所有这些,他已经精疲力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湿透。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僵硬酸痛。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代表着“绝密情报”的文件夹,眼神一片死寂。

      最终,他点击了发送按钮,通过那个加密的、单向的死亡通道,将这份足以引爆一切的“情报”,传给了魏擎。

      点击下去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丧钟敲响的声音。

      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再次涌上来,他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边,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嘴角还带着水渍的人。

      陌生得让他害怕。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清理掉所有操作痕迹,怎么强撑着收拾好自己,怎么走出办公室的。

      傅斯渊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顾言蹊站在门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抬手敲了敲门。

      “进。”

      他推门进去。傅斯渊正在看文件,头也没抬。

      “傅总,资料已经归档完毕。”顾言蹊的声音强装镇定。

      傅斯渊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他的皮肉,直视他刚刚完成背叛的灵魂。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傅斯渊看了他足足有十几秒,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脸色这么差?”傅斯渊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

      又是这种看似关心实则是最后审视的话。

      顾言蹊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他死死掐住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镇定。

      “……没事。谢谢傅总关心。”他低下头,避开那洞悉一切的目光。

      “出去吧。”

      顾言蹊如蒙大赦,又如同被宣判了死刑,僵硬地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傅斯渊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宋临的号码。

      “鱼饵已经吞下了。”傅斯渊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通知下去,按照‘B计划’准备。网可以慢慢收了。”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是一片冰冷的、猎人般的耐心和残酷。

      陷阱已经触发,猎物正在挣扎。

      而他,只需要等待收网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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