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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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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一分不差。
云笙房间的门被轻轻叩响。依旧是那位沉默的管家：“云先生，先生在书房等您。”
云笙深吸一口气，从窗边的椅子上站起身。他换上了管家一早为他备好的新衣物——一件质料柔软的白衬衫和一条合身的灰色长裤，简单干净，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清瘦却不单薄的身形，也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狼狈脆弱。他手腕上的纱布依旧显眼，像是一个无法抹去的烙印。
他跟着管家穿过寂静的走廊，走向那扇沉重的深色木门。
书房的门虚掩着。管家替他推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无声地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云笙走了进去。
书房极大，整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各种精装书籍和文件匣。另一面则是巨大的落地窗，将窗外苍翠的山景尽收眼底。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雪茄以及范惊鸿身上那股独特的冷冽雪松气息。
范惊鸿没有坐在那张宽大的黑檀木书桌后，而是闲适地靠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长腿交叠，指尖夹着一支即将燃尽的雪茄。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袖口挽至小臂，露出麦色皮肤下线条流畅的手臂和一只价值不菲的腕表。阳光从他身侧的玻璃窗涌入，在他英挺的侧脸投下明暗交界，让他看起来既耀眼又深沉。
他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云笙身上，从头到脚，缓慢而仔细地审视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他那双努力保持镇定却依旧泄露出一丝不安的杏眼上。
“坐。”他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沙发，声音听不出情绪。
云笙依言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指尖冰凉。
“伤口还疼么？”范惊鸿将雪茄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动作优雅从容。
“好多了，谢谢您关心。”云笙低声回答，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一些。
短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云笙知道，这是让他开始的时候了。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范惊鸿深邃的目光：“范爷，我……”
“在这里，叫我的名字就可以。”范惊鸿打断他，语气平淡，却让云笙的心跳漏了一拍。
直呼其名？这对于云笙来说，比称呼“范爷”更需要勇气。他顿了顿，尝试着开口，声音有些发干：“范…惊鸿。”
名字出口的瞬间，他看到范惊鸿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我……我之前说的证据，”云笙稳住心神，开始叙述，“主要是两样东西。一是我用旧手机录下的一段音频，大概有四十多分钟，里面有李武和几个关键人物谈下一批‘货’的源头、价格，以及如何通过我参演的那部电影的投资项目进行洗钱的具体操作，里面提到了几个境外账户的前缀和中间人名字。”
他语速平稳，尽量清晰地复述着记忆里的细节，那些他冒着生命危险记下的数字、名字和对话片段。
范惊鸿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眼神专注，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云笙能感觉到，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被对方精准地接收并分析着。
“第二，”云笙继续道，“是我偷偷记下的一个账本密钥。账本是电子版的，隐藏在一个加密的云存储里，密钥是我根据他们谈话时泄露的生日、车牌号和一些特殊日期组合破译的，我能拿到里面的详细流水记录，涉及金额……非常巨大。”
他说完了，微微喘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又像是交出了自己的全部底牌，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范惊鸿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书房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细微声响。
“东西在哪？”他终于开口，问得直接。
“手机我藏在了铂宸酒店34层那个包间，天花板西北角第二个通风口的隔层里，用胶带粘着的。”云笙回答，“账本的云端地址和密钥……我现在就可以写给您。”
范惊鸿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过一支钢笔和一张质地精良的便签纸，放到云笙面前的茶几上。
云笙拿起笔，略一思索，便开始低头书写。他写字的速度很快，字体清秀有力，与他温润的外表有些反差。写下那一长串复杂的混合密钥和网址时，他的手指稳定，没有丝毫颤抖。
写完最后一笔，他将纸轻轻推向茶几对面。
范惊鸿没有立刻去拿，他的目光落在云笙写字的手上——那双手指节分明，白皙修长，手腕处刺眼的纱布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却莫名添了几分易碎感。
“为什么宁愿冒险拿证据，也不肯顺从他们？”范惊鸿忽然问道，声音低沉，“顺从或许能让你得到资源，摆脱之前的困境。”
云笙抬起头，杏眼里闪过一丝苦涩，却异常清澈：“那不是摆脱困境，那是换一个更肮脏的笼子。我热爱演戏，我想站在光下，凭本事吃饭，而不是……而不是变成他们那样腐烂的人，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决绝，“有些底线，不能碰。”
范惊鸿凝视着他，目光深沉难辨。半晌，他才缓缓伸手，拿起那张便签纸。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云笙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指。
一丝微凉的触感传来，云笙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耳根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范惊鸿似乎并未在意这个小插曲，他只是垂眸看着纸上的信息，片刻后，将纸对折，收进了衬衫口袋。
“很好。”他吐出两个字，听不出是赞赏还是仅仅表示接收完毕。
他重新走回窗边，却没有坐下，只是背对着云笙，望着窗外的山色。
“从今天起，天成娱乐那边的事情，会有人处理。你的母亲，会很安全。”他的声音透过阳光传来，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却也昭示着一切已成定局，“至于你……”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锁住云笙：“就先留在这里。李武的残余势力还没肃清，外面对你来说并不安全。”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云笙的心沉了下去，又似乎隐隐有着一丝解脱。他交出了所有的筹码，换来了母亲的平安和自己的暂避之所，代价是他的自由，彻底归属眼前这个男人。
“是。”他低下头，轻声应道，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范惊鸿看着他顺从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晚上陪我用餐。”他丢下这句话，便不再看云笙，仿佛只是下达一个寻常的命令。
云笙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
范惊鸿不再说话，重新拿起一份文件翻阅，示意谈话结束。
云笙站起身，安静地退出了书房。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个强大而难以捉摸的男人。
他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缓缓吁出一口气。证据交出去了，他和母亲的安全得到了承诺，但他知道，真正的博弈，或许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将自己变成了棋盘上，最被动的那颗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