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疼痛 ...
-
医务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冽气味。
校医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检查了白允初的手肘，动作熟练。“啧，撞得不轻啊，皮下出血，软组织挫伤，还好没伤到骨头。”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碘伏和棉签，“忍一下，会有点疼。”
冰凉的消毒液触碰到破皮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白允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牙关微微咬住，但他脸上只是显露出少年人惯有的、强忍痛楚的表情，甚至还带着点给老师添麻烦的歉疚，低低吸着气。
林辞安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的目光没有过多停留在白允初疼痛扭曲的脸上，反而落在他那只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的手上，看了大约两秒，然后移开，看向窗外。
“这两天别沾水，尽量别用力。24小时内冷敷，之后可以热敷散瘀。”校医熟练地包扎好，叮嘱道，“回去让你妈妈煮个鸡蛋给你揉揉。”
“谢谢老师。”白允初小声道谢，声音还有些发虚。
走出医务室，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过，白允初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受伤的胳膊被牵动，又是一阵闷痛袭来，让他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能走吗？”林辞安问，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太多关心，更像是一种程序性的确认。
“嗯。”白允初点点头，试着迈开步子，动作却不可避免地因为右臂的疼痛而有些僵硬迟缓。
林辞安没再说什么，只是放缓了脚步，走在他身侧靠后半步的位置，既没有伸手再扶，也没有催促。这种沉默的迁就，反而比刻意的关怀更让白允初觉得……难以应对。他宁愿对方像周宇轩那样带着明确目的性的热情，或者像李振国那样公事公办的关切。
校门口，那辆黑色轿车已经等着了。张雅芳看到白允初吊着胳膊出来，脸上立刻堆满了恰到好处的焦急和心疼，快步迎上来：“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才半天就伤着了？”她的目光快速与白允初交汇一瞬，里面是询问。
“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白允初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谢谢你了啊同学，送我们允初过来。”张雅芳这才转向林辞安，脸上挂着感激的笑。
“不客气。”林辞安淡淡应了一句，目光在白允初包扎好的胳膊上最后停留了一瞬，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后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依旧挺直清冷，很快汇入人流。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张雅芳脸上的焦急瞬间褪去，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压低声音：“怎么回事？计划出意外了？”
“小意外。获取了必要信息。”白允初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声音里透出真实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持续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压制。“保险柜型号确认，机械式，无外接警报。密码盘上方有一处细微刮痕，可用作标记。”
“受伤值得吗？”
“值得。”白允初睁开眼，眼底一片冷寂，“李振国出差具体时间？”
“下周三上午走，周五下午回来。消息确认了。”张雅芳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你的手……”
“不影响。”白允初打断她，重新闭上眼，“按原计划，周三晚上。”
接下来的两天是周末。白允初呆在“家”里，扮演着一个手臂受伤需要休养的安静儿子。“父亲”白志刚带来了更强效的止痛和消炎药，以及组织提供的快速愈合凝胶。
白允初大部分时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窗外那盆绿萝在雨后显得更加青翠。他坐在书桌前，左手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节奏奇特——那是摩斯密码的练习，保持手指的灵活性和大脑的编码熟练度，即使受伤，某些训练也不能完全停止。
他的右手臂依旧肿痛，动作稍大就会牵扯到伤处。这让他不得不更精密地计算后续行动的所有动作幅度，将疼痛作为新的变量纳入执行公式。
周一回到学校，他胳膊上的绷带成了暂时的标志。
“白允初，你手怎么了？”有同学好奇地问。
他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浅笑：“不小心摔的。”
周宇轩趁着发作业的机会，指尖在作业本上快速敲击了两下密码：“工具已备。确定时间？”
白允初几不可察地颔首。
课间，他去接水，左手拿着杯子，动作有些笨拙。林辞安正好也在茶水间，看到他，沉默地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帮他接满了温水，然后递还给他。
“谢谢。”白允初轻声道，睫毛颤了颤。
林辞安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在他依旧有些红肿的右手肘处扫过，然后转身离开了。
白允初看着他的背影，端着那杯温水。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不烫不冷，刚刚好。一种极其陌生的、细微的暖意，试图透过他冰冷坚硬的外壳渗入，但很快被他强行驱散。
无关变量。他提醒自己。
周三很快到来。
白允初像往常一样上学、放学。李振国果然没来，物理课由其他老师代课。放学后，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以“去图书馆还书”为由留了下来。
夕阳西下，校园渐渐安静空荡。
图书馆侧门的监控，在特定时段会被周宇轩利用设备制造十分钟的循环雪花屏。白允初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入，避开零星的留校学生和巡逻的保安，来到了实验楼。
他用复制的门禁卡打开侧门，闪身而入。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绿的光。他的脚步轻得像猫，呼吸压得极低，受伤的右臂被他紧紧贴在身侧，尽量减少摆动。
来到物理实验室门口。老式的弹子锁在他左手两根细长的特制金属条拨弄下，发出几声细微的咔哒声，很快无声开启。
他闪身进去，反手轻轻关上门。
实验室里一片漆黑，只有仪器指示灯闪烁着微弱的光。空气中还残留着白天实验留下的淡淡化学试剂味道。
白允初没有开灯。他戴上一副特制的夜视镜，世界在他眼前呈现出幽绿色的轮廓。他径直走向角落的办公桌。
掀开蓝色布幔，那个冰冷的金属保险柜沉默地矗立着。密码盘在幽绿视野里清晰可见，上方那处细微的刮痕，如同一个隐秘的坐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右臂因持续紧张而传来的阵阵抽痛。将左耳轻轻贴在冰冷的柜门上，右手虽然疼痛，但手指依旧稳定——他受过抗疼痛的极端训练。
指尖轻轻搭上密码盘。
开始。
第一组数字：031502。他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转动盘面，听觉和指尖的触觉放大到极致，捕捉着锁簧内部极其细微的机簧振动声。幽绿的视野里，他的眼神专注冰冷，如同最耐心的猎手。
不对。
第二组：021103。
密码盘细微的转动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被无限放大。汗水从他额角渗出，顺着冷白的皮肤滑下。右臂的疼痛开始变得尖锐，像是在抗议这种精密的操作。
还是不对。
只剩下最后一组高概率组合：150311。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忽略掉身体的不适，指尖再次开始那缓慢而精准的旋转。一圈，两圈……对准第一个数字…第二个…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簧咬合声传入耳中。
成了。
白允初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任务完成阶段的冷静。他稳住呼吸，继续转动。
最终，伴随着一声更沉闷的咬合声，他握住把手，轻轻一拉——
柜门无声地开启了。
然而，就在柜门开启一道缝隙的瞬间，他耳道深处的微型接收器，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短促的蜂鸣警报声！
不是来自保险柜！是外围预警！
——有人触动了他在楼道口设置的微型振动传感器！
有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