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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旧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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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之王》的第二次合排，气氛比第一次更加凝重。
林辰贯彻了他电话里所说的“深入探讨”，几乎是以一种吹毛求疵的态度对待每一个细节。一段原本流畅的间奏，他要求反复修改了七遍，从和弦进行到配器音色，稍有不如意便全盘否定。
“这里，情绪不够。”林辰戴着监听耳机，手指敲着控制台，目光透过玻璃，锁定在隔壁房间的苏景身上，“我要的是撕裂感，是挣扎，是濒临崩溃前的呐喊！苏老师，您这样温吞水的处理，是没吃早饭吗？”
他的措辞刻薄，毫不留情……
录音棚里的工作人员都低下了头，不敢出声。连导演陈哲都微微蹙眉，但最终没有打断。他需要这种冲突，这是节目的流量密码。
苏景坐在键盘前，依旧是那副平静到近乎麻木的表情。他只是点了点头，对着话筒轻声回应：“好，我调整。”
然后，他便开始了新一轮的修改。手指在琴键和控制器上飞快移动，调试着各种参数。长时间的专注和高压下，他的动作依旧精准，但仔细观察，能发现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偶尔的短暂停顿，轻轻活动一下右手手腕的动作。
林辰冷冷地看着。
他注意到，在快速弹奏一段需要极高力度和灵活性的华彩乐段时，苏景的右手小指和无名指，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导致其中一个音符的力度出现了微弱的不均。
虽然苏景立刻以精湛的控制力掩饰了过去，但那一瞬间的异常，还是没有逃过林辰的眼睛。
林辰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一个被尘封已久的画面，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脑海。
……
……
那是在他们决定参加原创音乐大赛前夕，排练强度很大。有一次，连续练习了几个小时后，苏景揉着手腕，微微蹙眉。
“怎么了？”那时的林辰凑过去问。
“没什么，”苏景笑了笑，下意识地将右手往身后藏了藏，“可能是有点累了，手指有点不太听使唤。”
“啊？严不严重？要不要休息？”林辰顿时紧张起来，抓住他的手腕就要查看。
苏景轻轻挣脱开，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轻松：“傻不傻，弹琴的人谁没点手部劳损？歇会儿就好了。别耽误排练。”
那时林辰信了，还跑去给他买了热饮和膏药。现在回想起来，苏景当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分明不是单纯的疲惫，而是一丝……忧虑？甚至是恐惧？
……
……
“停！”林辰猛地按下通话键，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心绪不宁而显得有些尖锐。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看向他。
林辰盯着玻璃那头的苏景，苏景也抬起头，疑惑地回望他，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这段不行，”林辰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语气恢复冰冷，随意指了另一个段落，“情绪还是不对。苏老师，看来您需要更多时间找感觉。今天先到这里。”
他几乎是仓促地结束了这次排练，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更多的刁难，而是第一个起身离开了控制室。
他需要静一静……
林辰没有立刻离开大楼，而是拐进了安全通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苏景的手……七年前就有问题？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一直以为，苏景的离开是出于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原因，或许是厌倦，或许是找到了更好的出路，唯独没有想过，可能是因为……身体原因？
不，不可能。如果只是手部劳损，何至于不告而别，消失得如此彻底？这说不通……
可是，刚才那细微的颤抖，和他记忆中苏景下意识隐藏手腕的动作，如此相似，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他深吸一口烟，辛辣的气息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心头的迷雾。
就在这时，安全通道的门被轻轻推开。
是苏景。他似乎是下来透口气，看到林辰在这里，脚步顿住，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林老师。”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走到不远处的窗边，默默地看着窗外。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空气仿佛凝固了。安全通道里光线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勾勒出苏景沉默的侧影。
林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他的右手上。那只手此刻正安静地垂在身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苏老师的手，看来是恢复得不错。”林辰掐灭烟，状似随意地开口，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七年前好像就听您提过，有点小毛病？”
苏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声音低沉：“劳林老师费心。旧伤而已，不碍事。”
“旧伤？”林辰向前一步，逼近他，目光锐利如刀，试图穿透那层平静的伪装，“什么样的旧伤，能让一个天才钢琴家，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景猛地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看向林辰，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隐忍，还有一丝……近乎哀求的神色？
但那情绪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林辰以为是错觉。苏景迅速移开了视线，重新望向窗外。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浓浓的疲惫。
“过去？”林辰嗤笑一声，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你说得轻巧。你凭什么单方面决定让它过去？”
苏景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林辰以为他不会再说任何话。
就在林辰失去耐心，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苏景却极轻地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林辰，其实有的时候……消失不是因为不爱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林辰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不是因为不爱了？
那是因为什么！？
林辰还想追问，苏景却已经转过身，步履有些匆忙地离开了安全通道，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他崩溃。
空荡的楼梯间里，只剩下林辰一个人，和他耳边反复回荡的那句话。
“消失不是因为不爱了……”
还有那只，细微颤抖的，带着旧伤的手……
一直以来的认知仿佛被动摇，恨意与疑虑疯狂交织，林辰烦躁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
苏景，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