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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是偶然是必然 ...

  •   陈燧有一种预感,这预感实在是太过强烈,以至于他开始怀疑在烤肉店时的火光冲天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陈燧: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做饭?

      詹尧:诶?
      詹尧:我会做饭。

      陈燧:你做的什么?

      陈燧:我问你做的什么!?

      詹尧:我问你做的这两盘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詹尧:酱油炒蛋和炒青菜。

      陈燧:你这酱油炒蛋怎么是黑的?

      詹尧:能吃。

      陈燧:那炒青菜怎么也是黑的!?

      詹尧:拿炒鸡蛋的油炒的。

      陈燧不可置信,陈燧崩溃,陈燧决定放空大脑。

      陈燧:不舒服要第一时间打120。

      对面隔了好一会才回了个好。

      陈燧放下手机,十指插进头发里,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我可算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瘦了……”

      小福这时候吃完了自己的晚饭,看看空荡荡的碗又抬头望望陈燧,用爪子把碗弄得“当当”响示意自己没吃饱。陈燧抬头,和小福三目相对。

      陈燧半眯起眼,语气冷酷:“你,不能再吃了。”

      小福是只小猫咪,小猫咪听不懂这些,只知道自己没吃饱还想继续吃。于是小福喵啊喵啊叫着走到陈燧腿边,用毛茸茸的脑袋用力蹭了蹭。

      “喵——”

      声音很大,拉得很长,很有活力。

      陈燧不为所动:“不行。”

      “喵——”

      陈燧一把捞起小福,抓着它的前爪腋下托在手上。

      ……有点重,算了换个姿势。

      “小福,”陈燧把小福抱在怀里,头抵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我当初带你回家呢,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虽然按照你的毛色来说,发展成今天这样也是必然。”

      “喵。”

      他佯装哀愁叹了口气,“是爸爸没本事,没能帮好你的形象管理工作。”

      陈燧说一声,小福喵一句。窗外有飞蛾在路灯下飞舞,影子落到石桌上,老人们摇着扇子谈天说地,声音传到孩子窗前。衣冠不整的孩子一脚踩在椅子上,用满是笔墨的手挠挠头,嘟囔着吵什么,等你们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作业有多难写了。

      陈燧玩腻了我说你喵的游戏,把小福往地上一放,从旁边的抽屉拿出一袋冻干,抓起一把就往远处撒。
      小福如出弓箭般追寻冻干的轨迹脚底打滑冲了出去。

      陈燧托腮看着小福手舞足蹈妄图捉住每一颗冻干的样子,轻笑出声。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人显示“刘女士”。

      陈燧拿起手机,“喂,妈。”

      “不,最近有点忙,就不……什么时候?周五是吗,那我到时候地铁过去?不然那个点路上太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陈燧挂断电话,小福已经吃完了冻干,眼巴巴看着陈燧希望能再次天降眷顾。

      “天降鸿门宴啊小福。”陈燧说。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四周打量一圈。

      陈燧突然产生了一种,这间房子很小的感觉。

      陈燧在这房子里出生长大,后来家里人腿脚受了伤,不方便每天爬上爬下,虽然舍不得街坊邻居们,但还是在陈燧考上大学那年举家搬进了带电梯的新房。

      只是陈燧现在的公司在城西,新房子在城东,每天上下班通勤两个小时打底。刘薇薇女士厌倦了大清早被吵醒的生活,大手一挥打着男孩子要历练的名头把自家儿子发配回了城西的老房子。

      陈燧就这样在老房子里又住了五年。

      夜风透窗而入,陈燧走到窗边,那里放着几个长满杂草的花盆。他原本种了一些菜,小福到家后先他一步看上了这些菜,果还没长出来呢,叶子先给啃光了。

      陈燧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奈何小福在家陈燧上班,小葱种下去刚发了个芽,扭头就看到小福蹲在一旁虎视眈眈。过会功夫再来,花盆已经被掀翻在地,无辜的嫩苗和泥土一起尸横遍野,小小的猫爪印通向沙发底下。

      陈燧关上窗。

      墙壁在搬进来那年重新粉刷过,如今也开始泛黄,墙角窗沿的腻子脱落出斑驳的墙面和深灰色的内里。他转身,主卧房门半掩,月光洒落在昏暗的室内,积水一样亮堂堂的颜色。

      三室一厅的小房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就是陈燧从小到大的全部天地了。

      酒足饭饱就容易犯懒,既没洗碗又没收拾灶台,借着关心詹尧的名义逃避家务,一不小心就磨蹭到了这个点。

      小福跟在陈燧脚边一起走进厨房,坐下仰头看那人站在水槽前难挠头。

      “以后买新房子了一定要做个高的水槽,”陈燧说,“这么矮活干久了怪难受的。”

      陈燧又想起了詹尧住的地方。

      “小福,你说,”陈燧低头对上小福亮晶晶的眼睛,“他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地方会不会不适应啊?”
      “喵。”

      陈燧拧开水龙头,“那么大的房子卫生好难搞的,物业费也贵,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就要把整个房子都翻一遍,好累的。”

      水流自上而下冲刷干净碗里的泡沫,陈燧将碗倒扣放好。又拿起一边的锅,“他那么瘦,肯定总是不好好吃饭,不然也不会第一次见面就倒我身上。”

      “喵~”

      抹布挂在墙上,陈燧取下来擦干净灶台上的油污,“要是——”

      声音戛然而止。

      小福跳上橱柜,用湿漉漉的鼻尖点了点陈燧。

      “没什么,”陈燧说,“也许是我最近太累了。”

      工作总是乏善可陈,中层既要对接上层,又要统筹下层,夹心面包似的两面不是人。

      陈燧收集完本部门的周报,启动复制粘贴大法完成自己的,稍作修改后发给人力。做完这一切的陈燧整个人瘫倒在座位上,感叹人生多艰领导的狗难当。

      但是还不能松懈,一切为了今晚!

      “小贾!合同条款确认好了吗?”他提起一口气朝一旁喊。

      “好了好了,我再最后检查一遍就发你。”

      陈燧点开协议,略略过一眼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发给了江馨玥。

      关于这份协议他们开了太多次讨论会,陈燧已经熟悉到闭着眼都能点出那些专有名词所在的条款条目。他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心想可算是走到这一步了。

      项目往往在前期准备阶段最容易夭折,合同一旦敲定,那就是成功了大半,就算想要扯皮也要顾着点法律法规,看在自己亲手敲下的那个公章的面子上不要彻底撕破脸。

      但话又说回来,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你今天没开车?”

      陈燧抬眼,“咋了?”

      “没咋,只是没在停车场见到你那辆修好回来不久的车,有点好奇。”

      “我今晚有绝对不能迟到的安排好吧,”陈燧喝了口水,“谁会在下班高峰期赶时间的时候开车啊。”

      对陈燧来说,世上有三件事神圣不容侵犯。

      吃饭、休息和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

      家庭聚餐,三项皆占,神圣中的神圣,哪怕公司起火烧个一干二净,路衍跪下磕头求陈燧接过自己的皇位也不能阻止陈燧回家的脚步。

      刘女士托人买了箱海鲜,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刻也没有犹豫。一边指挥陈老先生出门买配料,一边给陈小先生颁布了晚上回家吃饭的懿旨。

      太后有令,陈燧不得不从,更何况是太后亲自下厨。

      刘女士烧得一手好菜,陈燧的厨艺正是继承自她。

      东星斑划花刀上锅蒸,淋入特制的蒸鱼豉油,放上葱姜丝,热油激发出香味。青蟹对半斩开,无论是家烧还是做汤都很合适,小管选择了白灼的处理方式。食材足够新鲜,不需要复杂的烹饪手法,注重本味足矣。

      “我们上次在海边吃到的那个梭子蟹啊,刚捞上来没打过氧,冷锅壳朝下放进去,浇点油盖盖大火闷,诶哟,别提有多鲜了!燧仔你不在没能吃上,哎,可惜可惜。”

      陈燧正在认真拆青蟹,嗯嗯两声权做复和,打算吃饱后向刘女士虚心请教豉油汁的配比。

      “妈,这个螃蟹咋不做避风塘?”

      刘薇薇显然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她给陈显声碗里夹了一筷子鱼,重新开了个话头,“燧仔,你老实交代,最近在外面有什么情况没?”

      陈燧内心刹时警铃大作。他在刘女士摆出条件的那刻就明白这是一场鸿门宴,但刘女士的手艺和那箱海鲜的诱惑到底是压过了一切。

      “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我和你爸也老了,陪不了你一辈子。”

      陈燧吞下口里的东西,放下筷子看向刘微微,颇有几分正襟危坐的意味。

      “妈,你也知道,这一辈子的事,哪有这么轻易的?你不也是快三十了才遇见我爸的吗?”

      刘薇薇恨铁不成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跟你爸谈着了,你倒好,一点水花都没有。”

      陈燧嬉皮笑脸,“您在我身边安探子了?知道我一点水花都没有。”

      “别扯开话题!”

      陈燧耸耸肩,决定打亲情牌扯开话题。他先是顾左右而言他地拉扯了一番让刘微微放松警惕,然后猛地夹起一个小管,“就这个小管,煮得多好,剔透弹牙,外面多少餐馆大厨都比不上你这手!还有这豉油汁,简直是神仙不换!我的好妈妈,愿意分享配方给你的好大儿吗?”

      小管沾了豉油,在灯下泛着玉雕般温润的光泽,满管的膏入口鲜甜,自有一番独特的风味。

      刘薇薇摇摇头,知道这个话题只能就此打住了。她无情地伸出筷子抢走陈燧手里展示用的小管,用眼神示意吃饱的陈显声去打包给陈燧带回去的东西。

      本想休息会的陈显声耸耸肩,在刘薇薇眼刀的威胁下开始行动。

      九点多的地铁车厢,稀稀拉拉的人群。陈燧一手拎着刘女士硬塞给他的几袋东西,一手摸了摸自己撑得滚圆的肚皮,决定提前几站下车走路回去。

      没办法,他是要减肥的男人,有些代价必须支付。

      列车到站停稳,陈燧起身下车,温柔的列车广播声随着屏蔽门的关闭被遗留在车厢里。环视一眼提示牌,明确自己的出站口。A市不少地铁线路修在高架桥上,走出地铁站,带着烟火喧嚣的凉爽夜风拂面而来,陈毅居高临下望去,意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的皮肤比旁人要白上几分,此刻在路灯下坐着,给陈燧的感觉竟是白到发光。

      好像刚刚吃的小管啊,陈燧心想。

      痛。

      詹尧坐在长椅上,弓腰按着自己的胃部,冷汗不住地往外冒。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个时候发作?

      有人在他的面前停留了下来,食物的香气自那人提着的袋子里逸出,在鼻尖挥之不去,詹尧却只觉得恶心。

      “贵安啊,詹总。”

      詹尧艰难抬起头,“……陈燧?”

      陈燧被詹尧这副满脸冷汗的狼狈样子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您这娇贵的身体是又怎么了,又没吃饭啊?”

      詹尧没有出声,沉默是心虚的默认,尽管詹尧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心虚。

      陈燧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好好吃饭可是绝对不行的啊詹尧,现在感觉如何?”

      詹尧声音有气无力:“不是很好……”

      陈燧打量一眼四周,思考片刻,“这样呆坐着也不是事,夜里露水重风大,我家就在不远处,愿意赏个脸去坐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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