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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亡魂的凝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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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姐的豪华小楼里,电视屏幕正循环播放着过往高热度副本集锦——画面里一个玩家被NPC撕成两半时,弹幕里【血溅三尺】的ID刷了满屏“好耶”,打赏的积分提示音刺耳又密集。
霰卓阳盯着那个ID,忽然听见脑海里的滟语尘轻笑一声,语气里裹着冰碴:“看见没?【血溅三尺】,三个月前死在‘红盖头副本’里,被那新娘剥了皮当嫁妆。现在倒好,成了观众,看别人被剥皮带劲得很。”
霰卓阳猛地攥紧了手:“你说什么?观众是……死掉的玩家?”
“不然你以为哪来这么多爱看流血的疯子?”滟语尘的声音沉了下去,像是在翻一本沾满血的名册,“这游戏有个阴毒规矩——玩家死了,灵魂不会散,会被系统困在观众席,只能靠看活人挣扎取乐。要是攒够‘观赛积分’,还能换一次‘重生机会’,不过……”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点说不出的诡异:“重生的都成了NPC。你之前在戏台上遇见的新娘,十年前是个比红姐还火的主播,死了三次,最后成了副本里的怪物,专剥‘新郎’的皮。”
这话像一盆冰水浇在霰卓阳头上。他转头看向电视——画面里正在播放一个老副本,一个穿白大褂的NPC正追着玩家砍,那NPC的侧脸,竟和弹幕里频繁发言的【白衣大夫】长得一模一样。
霰卓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拉着霰卓阳的衣角往他身后躲,小脑袋却忍不住往屏幕瞟:“哥……那个追人的叔叔,好像一直在看我们……”
“别乱看!”霰卓阳立刻捂住弟弟的眼睛,心里却泛起一阵寒意——滟语尘说的是真的,这些观众根本不是“人”,是困在屏幕里的亡魂,他们看的不是乐子,是替自己延续的“活着的假象”。
这时红姐举着直播设备凑过来,镜头怼着霰卓阳的脸,笑得花枝乱颤:“阳阳别愣着呀!跟观众互动互动!你看【匿名大佬】又打赏了,说想看你演示昨天在副本里砍猎人的动作!”
屏幕上,【匿名大佬】的弹幕格外扎眼:“动作要慢,让我看清楚刀怎么划开皮肉的——当年我就是这么被砍死的。”
弹幕瞬间跟着起哄:
“【红盖头新娘粉】发弹幕:大佬好会玩!阳阳快做!我要看血!”
“【寸头哥忠实粉】发弹幕:可惜寸头没被砍死,不然我打赏翻倍!”
“【血溅三尺】打赏500积分:划重点!砍脖子最爽!我当年就是被这么送走的!”
霰卓阳的胃里翻江倒海。他看着这些弹幕,仿佛能看见无数双死灰的眼睛正透过屏幕盯着自己,那些“打赏”不是钱,是亡魂们用自己的死亡经历换来的“门票”,而他,就是被推到台前的“祭品”。
“我不做。”他冷冷地推开红姐的设备。
红姐的脸瞬间沉了:“霰卓阳你别给脸不要脸!观众想看你就得做!不然我让你和你弟弟今晚就去睡大街,等着被抢积分捅刀子!”
她话音刚落,电视屏幕突然闪了一下,原本播放的集锦变成了一片雪花。紧接着,雪花里慢慢浮现出一张脸——是之前在戏台上遇见的红盖头新娘,她的眼睛依旧是两个黑洞,正对着霰卓阳笑:“新郎……找到盖头了吗……”
霰卓勋吓得尖叫起来,霰卓阳立刻把他抱进怀里。红姐也慌了,伸手去按电视开关,可不管怎么按,屏幕都关不掉,新娘的脸反而越来越清晰,甚至有血从屏幕里渗出来,滴在地板上,汇成一条暗红色的小溪。
“是观众搞的鬼!”滟语尘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红盖头新娘粉】用了‘特殊打赏’,能让NPC暂时突破副本限制!快去找盐!盐能驱邪!”
霰卓阳立刻冲进厨房,翻出一罐盐。他跑回客厅时,新娘的手已经从屏幕里伸了出来,惨白的手指朝着霰卓勋抓去。他立刻把盐撒在新娘的手上,“滋啦”一声,新娘的手冒起黑烟,缩了回去,屏幕里传来她凄厉的尖叫。
弹幕彻底炸了:
“【红盖头新娘粉】发弹幕:卧槽!盐有用?我怎么不知道!”
“【匿名大佬】打赏10000积分:霰卓阳,你知道的不少。告诉我是谁教你的,我给你资源。”
“【血溅三尺】发弹幕:完了完了!新娘生气了!她会不会来找我啊!我只是个观众啊!”
屏幕里的雪花越来越浓,新娘的脸渐渐消失,电视又恢复了正常。红姐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手里的直播设备掉在一旁,屏幕还亮着,弹幕还在疯狂滚动,可她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
霰卓阳抱着霰卓勋,走到红姐面前:“我要离开这里。”
红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摆了摆手。她知道,霰卓阳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这个新人不仅有“人”指点,还能对付NPC,再逼下去,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走出红姐的小楼,休息区的夜风吹得人发冷。霰卓勋紧紧抱着霰卓阳的脖子,小声问:“哥,那些观众……真的是死掉的人吗?他们好可怕……”
“别怕,哥会保护你。”霰卓阳摸了摸弟弟的头,心里却比谁都清楚,他们面对的不仅是活人的算计,还有亡魂的窥视。
“我们现在去哪?”他在心里问滟语尘。
“去粥铺老板那。”滟语尘道,“他以前是‘守关人’,知道怎么屏蔽观众的监视。而且,他手里有‘避魂符’,能让NPC找不到我们。”
霰卓阳点了点头,抱着霰卓勋往粥铺走去。路上,他看见不少玩家正围着一个大屏幕看直播,屏幕里播放的是另一个副本的场景,一个玩家被NPC追杀,跑得狼狈不堪,观众的弹幕和打赏像潮水一样涌来。
他忽然想起滟语尘说的话——在这游戏里,可怜的人都死了,只有狠人才能活得久。可那些“狠人”,最终不也成了屏幕里的亡魂,靠着看别人的痛苦延续自己的“存在”吗?
他不想变成那样。他想带着弟弟离开这里,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走到粥铺时,老板正准备打烊。看见他们过来,老人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你们来了。我就知道,红姐留不住你。”
“老板,我们需要避魂符。”霰卓阳道。
老人点了点头,从柜台下拿出两张黄色的符纸:“500积分一张。”
霰卓阳皱了皱眉——他现在只有45积分。
“用那个换。”滟语尘道,“你腰间的刀——那是‘青铜级’道具,比弹簧刀值钱多了,能换两张符加一晚住宿。”
霰卓阳犹豫了。这刀是父亲留给他的,是他对过去唯一的念想。
“哥,刀可以再找,但我们现在需要符。”霰卓勋小声说。
霰卓阳深吸一口气,把刀解下来,递给老人:“换。”
老人接过刀,眼睛亮了亮,立刻把避魂符递给他们,又指了指粥铺后院:“后面有间小屋,你们今晚就住那,安全。”
走进后院的小屋,霰卓阳把避魂符贴在门上。瞬间,那些烦人的弹幕声和打赏提示音消失了,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霰卓勋累得睡着了,霰卓阳坐在床边,看着弟弟的睡颜,心里一片平静。他知道,从他把刀交出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彻底和过去告别了。现在的他,只有一个目标——带着弟弟离开这该死的游戏。
而此刻的滟语尘,正透过霰卓阳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他想起了自己刚进游戏的时候,也曾经为了一件道具,放弃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可后来他才明白,有些东西放弃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在心里对霰卓阳道:“你比我当年狠。”
霰卓阳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不是狠,是无奈。在这游戏里,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就必须学会放弃,学会妥协,学会比所有人都强。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或许,这就是活下去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