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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卡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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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故事夏律听了整整一个晚上，罗非言的脸在他的脑海中从清晰到模糊，最后又渐渐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这人，却没想到，他还藏着那么多的东西。
到最后还被老板送了一张入场券，这个“废铜烂铁”在下个月初还会有几场演出，演出的酒吧就在前面开放公园旁，夏律知道那个位置，上次从这里离开时路过了那处，走过门前不过几步，就被那噪音攻击到耳膜发痛。
夏律捏着那张被硬塞进手里的门票，指尖捻着粗糙的纸边，酒吧老板脸上挂着的热情还历历在目，那句，“老师一定要来捧场。”也还在耳边回响。
他站在凌晨寒凉的街头，霓虹灯在票面上投下迷幻的光影，“废铜烂铁”四个字显得格外扎眼。
已经塞到手里的东西就没法再还回去了，他拿着这张纸，在酒吧的门口等着车，手里折了一下又一下，最终，只得塞进了口袋里。
回到郊区的住处时，时钟已指向了凌晨两点，疲惫涌来，但随之泛起的还有更为强烈的焦灼。
他今天本不打算留在那处那么久，手头还有一堆活没做，他顶着困意来到了书桌前，摊开那几份商演的乐谱，光是看那些音符，就仿佛听到了如同噪音一般的旋律，它们瞬间堆积而起，像一座座就地拔起的堡垒，现在如果不将它们攻破，那明天他就会被包围。
桌上的台灯被拧到了最亮，夏律手中红笔在谱纸上疯狂地圈画修改，试图用自己遵循的古典乐骨架去支撑起这些在他看来缺乏深度的旋律……哪里该是磅礴的强奏，而哪里该是弦乐绵长的弱音……若是让罗非言见到这一幕，一定会说他这是要把整个曲目都夺舍了。
这一改，便是一个通宵，窗外天色泛白时夏律才停了下来，他的双眼此刻已经满是血丝，带着一沓被修改得面目全非的乐谱，提前来到了乐团。
清晨时分，排练厅里空荡而寂静，微弱的阳光透过高窗，投下长长短短的光斑，然而，就是在这片寂静之中，一些不和谐的东西显得更加明显了。
在定音鼓旁，赫然多出了一套银光色的爵士鼓，还有一个身影正蹲在底鼓后面，似乎在调整着踩镲的踏板。
夏律整个人瞬间僵住，拿在手中的曲谱都紧了几分，他眉头紧锁，刚想开口质问时，罗非言就从架子鼓后面探出头来，脸上没有丝毫被撞破的尴尬，反而带着一种早有预谋的从容，他拍了拍手上的灰，仰着脸说道：“怎么样，夏指挥？今天我可来得够早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律此刻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他快步朝前走来，指着架子鼓说道。
罗非言显然就是在挑衅他，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那人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在欧洲初见时的样子，一夜之间，似乎全部都变了回去。
“意思很简单。”罗非言随手拿起鼓槌，在镲片上敲出一声脆响，“夏指挥不觉得，整个乐曲里就一把电吉他，声音太单薄了吗？这几首曲子，尤其是新能源汽车那首，加点爵士鼓的节奏，会更带感。”
罗非言就等着夏律露出这般反应，仅仅是一套爵士鼓就能让他那张冰山脸裂开条缝。
“那定音鼓谁来负责？”夏律强压着怒火，指向了一旁问道。
罗非言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禁勾起一抹讥笑后朝定音鼓的方向瞥了一眼：“夏指挥，你忘记了吗？我早就不是定音鼓首席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理应交给你亲自提拔的那人才对。”
看来，罗非言昨天才展露出的那些许安分都是假象，纯属就是因为见到了邱人铁而发懵了而已，这些坏心思全在今天出现了。
“我不同意。”夏律想着昨天才改好的那些曲谱，那些精细标注出来的力度还有声部的协作，绝不能被一套喧宾夺主的爵士鼓打乱，他一口就给罗非言否决了。
罗非言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反对，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屁股坐在爵士鼓的鼓凳上，双手抱胸看着夏律，“夏指挥我们签的那份协议了上白纸黑字里，我只答应了不迟到、不早退、不缺席。可没答应……不能给乐团增添点必要的设备和技术支持吧？”
他晃了晃手中的鼓槌，“我这可是在为乐团贡献自己的力量，提升演出效果啊。”
罗非言这人一直都秉承着“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这种理念，而且，此时此刻的他，就是刻意要钻这个漏洞。
夏律盯着他，终究还是一时语塞。
排练厅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他们一进来就似看到了一场好戏，口中虽然不敢说话，但一个个都围在了夏律和罗非言的外围，两眼就盯着那爵士鼓看着。
夏律此刻正是落入了罗非言的圈套，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让罗非言直接强拆了这套爵士鼓，也更是不可能现在就去找到王总监，让他来把罗非言和这鼓一起请出去。
“好。”夏律忽然改了主意，他不再看那套爵士鼓，对着看热闹最起劲的高炎说道：“今天你来敲定音鼓。”说罢就转身朝着指挥台走去。
“罗非言非常热心，还特意带来了自己的架子鼓，那我们就试试看。”夏律说着，曲谱已经翻开，指挥棒敲击了几下谱架，催促着所有人都快些就位。
邱人铁姗姗来迟，他看着罗非言，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余光看到夏律朝自己望来时，才稍稍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音，竖起了一个拇指朝着罗非言比了下。
夏律的指挥棒在邱人铁刚把吉他拿出来时就落下了，整个乐团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突然袭击，乐声里面响起，本还算是过得去，可就当音乐进行到需要打击乐声部加入的段落时，罗非言的爵士鼓就如刚刚挣脱了禁锢的猛兽一样冲了出来。
这种节奏，全然是摇滚才会有的动感，一旁的高炎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罗非言带偏了过去，如果说，夏律刚刚是在描绘一幅水墨，那罗非言便是当着他的面，狠狠泼洒了一道浓烈的油彩。
前面弹着电吉他的邱人铁似乎也受到了鼓声的刺激，演奏也陡然大胆起来，还是还加入了几个即兴的滑音。
整个乐团在这一刻直接乱了锅，阿慧的脸全部拧巴在了一起，现在整个弦乐的声部在爵士鼓强劲攻势下显得无所适从，管乐更不要说了，蓝听带着长笛，和一旁的双簧几乎都被淹没。
排练厅里响起就是一片杂乱无章的噪音。
“停！”夏律猛地收回指挥棒，脸色铁青，他看向罗非言，后者正一脸自信地回望他，“效果多棒。”
“大家认为呢？”夏律把这个问题直接投给了众人，可下面这一群人自然是什么也不会说，可就是这种默不作声便早已出卖了罗非言。
“棒什么？”排练厅的门突然被推开，进来的人着实把罗非言一惊，甚至也惊到了乐团的所有人。
“罗非言！”来的人正是罗冠文，他开口点了名，刚刚就在门外听了这场闹剧，也刚刚才听王总监说这俩人有了缓和，这会儿显然就是又对峙上了。
罗非言就怕罗冠文在这里要直接开口说出些什么，连忙起身，想把他拉出去再说，但是直接被罗冠文抬手拒绝，“你现在就把这鼓挪到一旁，等结束了再来找我！”说完，他还带着些歉意地看向了夏律，随即离开了排练厅，不再打扰。
爵士鼓倒不是想挪就能一下子挪开的，罗非言就那么拿着鼓槌，站在原地，夏律看他要搬，口中叫停。
“不用浪费时间了。”夏律说着，罗非言还没搞清楚他这是要干什么，就见他目光一扫，停在了现下无人演奏的几个效果乐器上。
“既然你那么想有表现力，有几个乐器倒是很符合你。”
罗非言顺着他的目光，一脸地不可置信，那三角铁、铃鼓、风铃就静静地躺在那处，仿佛就专门等着罗非言来宠幸。
“为了更好地烘托乐曲氛围，提升细节质感，就请罗非言在接下来的排练和演出中，主要负责效果器声部。”
“我……”罗非言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律打断。
“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他一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被摆了一道，在演出时，演奏这些，和被发配边疆有什么区别！
他口中佯装着无所谓，可眼中还是带着点不悦地瞪了夏律一眼，当罗非言拿起了三角铁后，夏律便不再看他，面向乐团，指挥棒重新抬起，“”我们从头开始，第二乐章，注意弦乐的进入……”
排练厅里，交响乐再次响起，这一次，倒是和谐，大家的面色都没那么难堪，可唯独后排的罗非言，正对着手里的三角铁，一脸的生无可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