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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君问归期未有期,梦回晓风残雪时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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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星火心中一凛,面前的叶高已经变了副模样,脸色像打了层白蜡毫无血色,眼神阴冷,头发长得垂到了腰间,身上穿着一件鲜红的长袍,上面还绣着两只交颈的鸳鸯。
  一股腥臭浓稠的味道从红衣上传来,血液滴落的声音像石英钟的针表,每响一次祝星火的心跳就快上一分。
  “叶高”伸出手,深黑色的指甲像五道铁钩抓着祝星火的大腿,突然抬起头瞪着眼睛看着他,嘴巴快要咧到太阳穴,发出尖锐嘶哑的声音,就像乌鸦怪诞的叫声:“回来!”
  “艹!”祝星火猛地叫出声,再睁开眼发现已经到了早上,三个室友正站在床下盯着他。
  朵子担心地看着他:“哥们,你感冒好了没?”
  祝星火愣了两秒道:“没事了。”声音嘶哑得仿佛从另一个人口中传出。
  叶高皱着眉道:“你这样子哪里像病好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难道是......”
  祝星火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将梦中的一切告诉叶高,但想到惊醒前看到的那个红衣鬼可怖的模样,还是闭上了嘴巴。天知道被这种东西跟了二十多年,叶高会不会崩溃。
  于是他摆摆手道:“不是不是,你想多了,我就是晚上鼻塞没睡好。朵子、牛哥,我不去上课了,帮我请个假。”
  朵子和另一个室友牛半山应声答应了,叶高见状也不再多问,看了看手机道:“那我先回公司了,请假两天了。”
  等三人走后,祝星火摸出手机给沈慕之发了个信息,告诉他昨天梦到的一切。冥冥之中,他感觉到这个梦一定和跟着叶高的鬼有关。显然他太低估了沈慕之的起床时间,等了一个小时也没等到回应的祝星火迷迷糊糊地再次进入梦乡。
  又是一场大雪,银蛇狂舞间将山巅、河堤染成冷冽的白,朔风吹起城门口两个青年人的黑发,卷得他们的衣袍哗哗作响。
  贺久从广袖中取出三枚还戴着余温的锦囊,低沉地道:“你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只能赠你三枚锦囊,最后那枚留你深陷敌营所用,不到走投无路别打开。”
  叶不惊一身戎装,那柄弯弓仍旧背在背上,他接过锦囊放进怀中:“好。照顾好我妹,也照顾好自己。”
  贺久点点头,一时无话,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着。叶不惊深深地看着面前的人,顿了一会儿,仿佛鼓足毕生勇气般,道:“贺久,你还记得我爹第一次带着我去贺府那天吗?”
  贺久笑道:“怎能不记得,你这无赖拼了命的找茬,非要跟我比个高低。”
  叶不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不是想拼命找茬,我只是想拼命地引起你的注意。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我便心悦于你。”
  贺久并没有吃惊,只是平缓地道:“你以为我就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每次都故意输给我,还偷偷吃陵阳的醋,还趁我睡着偷亲我。威震天下的叶将军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儿子?”贺久开始一一枚举,每说一件事,叶不惊的脸就红上几分。
  叶不惊握住他的手,低声说:“贺久,等我回来,我一定要八抬大轿地来娶你,一定要等着我。”
  “胡说八道,男子哪能成亲。”贺久埋汰道,突然倾身上前,在他的右眼睑处烙下一个吻,在叶不惊错愕的眼神中笑着说,“我娶你还差不多。”
  又是三年,边塞的战况逐渐平息,小叶将军即将归来的消息传遍了华安。三年前叶老将军突然失信于皇帝,叶不惊替父待罪立功,在塞北浴血奋战整整三年,如今匈奴主动请和,大华终于迎来了和平。就在所有人以为叶不惊即将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时,宣平侯突然在御前甩出几道通敌文书,将叶不惊打入了天牢。
  天牢中的酷刑没有让叶不惊屈打成招,但突然出现在牢中的宣平侯只用了寥寥几句便让他丧失了希望。
  “你以为若非皇帝授意,我仅凭几张伪造的文书便能将你这大功臣拖进天牢?”
  “你和你爹都是功高盖主,咎由自取。”
  “把罪认了,别落得满门抄斩。”
  那晚,叶不惊解下系在脖颈上的最后一个锦囊,从中取出一颗通浑白的药丸,那颜色晶莹得跟江南的初雪一般。
  “贺久,对不起,是我又输了。好想再看看酒肆的雪啊。”
  叶不惊的尸首从小道送回叶府时,漫天大雪,听老人说已经五十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那雪积了三尺厚,车轮陷在其中动弹不得。贺久穿了一身红色的新郎服,背着一把剑从暗处走了出来,在车夫惊惧的目光中,一剑斩下了叶不惊的头颅。
  他轻轻地将它装进一只漆制盒子中,自言自语道:“我带你去报仇,然后我们就......拜堂成亲。”
  听到动静的叶凌阳穿着素白孝服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抱着哥哥冰冷的身体,望着大雪中那抹逐渐远去的艳红背影,声嘶力竭地哭道:“贺久,回来啊!”
  宣平侯府,雪和血混在一起,就像水墨画中开满的山茶花。贺久抱着叶不惊的头颅坐在宣平侯的卧房中,但他却没看那个瑟瑟发抖的中年男人一眼。
  他抚摸着叶不惊冰凉的脸颊,低声道:“你睁眼看看吧,这人就快死了。”
  宣平侯闻言,吓得屎尿齐流,奈何候府中除了他自己已别无活人。但求生欲让他突生巨力,将面前的木桌掀起扔向贺久,拔腿便往门外跑。下一秒,银色的剑锋贯穿了他的脑袋,这个权侵朝野的宠臣就此落下了帷幕。
  “他死了。”贺久低笑道,“可惜我见不着那狗皇帝命丧黄泉,你知道吗,我在他的宠妃身上下了毒,狗皇帝只要宠幸她一次,就会老上十分,不出几次就会如一只人形骷髅,等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贺久温柔地看向叶不惊,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满室的寂静。
  沉默了一会儿,他拖着新郎袍,从候府中翻出几根红色的蜡烛,几块红布。他将叶不惊的头颅放在红布上,而自己则站在一旁,嘴里轻轻念到:“一拜天地。”
  红烛摇曳了几下仿佛在回应他。
  “二拜高堂。”
  贺久解开一只锦囊。
  “夫妻对拜。”
  他将其中的白色药丸放进嘴里,接着跪坐在叶不惊的头颅前,轻轻捧起那张冰凉苍白的脸,在他的右眼下方留下一个吻。
  “这一次换你等我,等着我,我会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