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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第三个计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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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冯令瑜重新回到萦州的章武城,天空就像漏了个口子,连日阴雨不绝,无论去哪儿都是一片泥泞,车辕陷在泥地里,侍卫们下车推了许久,一动不动,冯令瑜想到和延吉、延庆等地郡守的邀约,想必不能如期到达,想到晚些还要赶回章武城和张禁等人开会,不免心急如焚唉声叹气。
  萧恂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已经耽搁了一个时辰,若是按照计划前往延吉,回程不知要耽搁多久,不如你现在便骑马折返章武城,由我替你去见郡守。”
  “你可以吗?”
  “当然,我现在的身份,也是郡主麾下谋士,代替郡主去见下官并无不适,而且我曾经在王府长大,知道如何与这些人相交,郡主便放心吧。”
  冯令瑜手支在车壁上,歪头看了他许久,想到他在接触三教九流上的确比她更有经验,便打定了主意,凑上去对着他的脸亲了一大口,“萧恂啊萧恂,你可真是我的宝贝疙瘩,这事儿便交给你了,务必给我把各郡县的底儿都探出来,他们家中藏着多少银子,有多少姬妾、外头养着几个私生子,也统统告诉我。”
  萧恂搂住她的腰肢好好吻了一阵,给她披上蓑衣,送她上马,冯令瑜在马上又想起他曾经被幽州贵族折辱取乐,不免还有些担忧,一手牵着缰绳,勾住他的下巴,弯身,在厚重的雨蓑遮挡下和他嘴唇贴着嘴唇,“不要勉强,若有不适便尽管离开,那些人一点都不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
  冯令瑜骑马一路疾行回到绩宁楼,见到了张禁等人,廖炬在她去蛮族的路上遇袭那天侥幸逃脱,带领一队人马逃回章武城,如今被张禁将军安排去了巡视边防,而她的幕僚汪著朱淳等人都一一宣召来此。
  她一进殿门就拖了蓑帽,裙裾在铜制地面上拖出一道道逶迤的水痕,她分毫不在意,越过众位谋士一路前往主位,施施然落座,“朱淳你说,近日情况如何?”
  朱淳禀报冯翦从京城带来的三万精兵,已经悉数被炽焰军俘获,彻底归顺只是时间问题,怕只怕灏王那边不好交代。冯令瑜冷笑:“这有什么好交代的,你现在去帮我写一篇书信,请父王亲自加封我为幽萦两州协领,附送一缕我那哥哥的头发,春秋笔法表示若父王再次拒绝,别怪我直接砍下冯翦的项上人头。”
  众人皆打了个冷颤,郡主这般冷心冷清地说要杀死自己的哥哥,在经历数次挫败之后,她无论是眉眼间的气韵,还是宁负天下人的行事作风,都越来越像她的祖父冯公。
  “萦州士族多与冯翦眉来眼去,如今郡主既已归来,他们必定不敢再有二心,倒是锦州那边,方作一直没什么动静,士族多次向他提议诛杀虞国舅,都被他驳回,但始终没说要把人放出来。”
  冯令瑜默默旋转着一把精巧的匕首,抬起眼睛,看向殿外淅淅沥沥从屋檐落下的雨水,她总觉得情况不太对,虞轼多智近妖,怎么会放任自己身陷囹圄那么久,他总该想到方法离开牢狱才对。她长眉一挑,看见朱淳垂眉耷眼,说话语气不似平日洪亮,猜到他是因她在蛮族遇袭一事心中不安,皆因当时随行的车马依仗都由她一手操办,便把匕首扔到他怀里,“只管放心,本郡主不会把遇袭一事迁怒任何人,但是我一定会查出是谁在背后捣鬼——”
  “到那时候,我一定会亲手扒下他的皮。”
  议事继续,冯令瑜正听着张禁说近日炽焰军一切如常,在进入萦州时便已经开始开荒种粮,来年开春可以收获一茬粮食,将大大减轻治军和管理州郡事务的压力,忽然有侍从送来急报,说连日雨水封洛河水位大涨,今日河流决堤,沿岸村庄悉数被淹没。
  冯令瑜瞬间拍桌站起,封洛河沿岸分属延吉、延庆等郡县辖制,萧恂在那里会见郡守!河流决堤必然凶险,他虽然学了些招式,毕竟没有内力,又是那么个文弱的身子……她感到一阵眩晕,怎么办,萧恂是代替她过去的,如果他出了事,她不会原谅自己!
  “现在情况如何?”
  “还不清楚,但恂公子身边跟随着裴柳等一众高手,足可保卫他的性命,郡主不必太过担忧。”
  冯令瑜点了几位得力的将领,“你们各自清点营中士兵,随我去找萧恂”,她在殿内踱步,又叫住将领,狠狠一拍脑门,像是想通了困扰许久的事情,面上神情从担忧转向一派狂喜,“不对,不对,我知道虞轼打的什么算盘了!”
  “是什么?”张禁问道。
  “萦州数百年没有发过这样的水灾,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萦锦二州同享一条封洛河,锦州能够治理时疫的,只有虞轼一人,这便给了方作机会,放他出来,锦州大族也不会有二话。”她觉得自己终于破解了虞轼的计划,兴奋地连连拍手。
  众人震惊,除了汪著,他一直面带老狐狸的微笑,仿佛看透了一切,冷眼看着她这小郡主能够想到什么,眼下才出席拜道:“郡主所言不错,接下来,便可使用臣的第三个攻城计策。”
  当初进入萦州,汪著献出三个攻打锦州的计策,其一是安抚民心,其二是求助蛮族,其三,便是与东南谢氏联手,形成合围之势。
  冯令瑜践行前两个计策,俘获了一批虞轼留在城中的金银财宝,蛮族女王燕婉亦是可信之人,如今需要做的,便是,汪著摇着羽扇点头:“便是尽快与谢临取得联系,从左右两侧同时举兵,合围锦州。”
  冯令瑜当即决定,不去找萧恂了,只让几个将领带领精兵过去增援,她自己则休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送到东南,给她的幼年好友,谢临。
  她宣布散会,回到室内埋头写作,自觉无甚文采,比不上朱淳写的檄文,但写给旧友的帖子,总要自己亲自下笔才算诚意,她冥思苦想许久,总算想到谢临的母亲,秦夫人的生辰就在半个月后的十月二十七,她不请自来,备上一份厚重的贺礼,应也不算失礼。
  她与谢临,论起来也算半个青梅竹马,她的祖父冯衍和谢临的父亲谢谌,是灵帝二十三年一道攻入京洛诛杀奸臣的同盟,可惜谢谌退居东南,与他的几个年长些的儿子一道被奸人所害,谢氏无人,谢临十三岁那年就当上了东南三州的主公,人人都说他无父支持,一个奶娃娃绝不可能稳坐三州之主。
  但他做主公至今五年,虽未有大的成绩,但那些反对的声音,竟然渐渐消失了,他用春风化雨的手段,让不少反对派放下刀戈,在觥筹推杯之间,让麾下各派错综复杂的势力握手言和,人们才惊觉,这小子的城府深的可怕。
  冯令瑜当然了解谢临,灵帝三十七年冯衍和谢谌争夺徐州,她当时六岁,离开行伍到野外游玩,遇到了八岁的谢临,炮火轰鸣突然而至,他们一起滚下山崖,不清楚局势却深知不能暴露身份,于是他们装扮成乞丐,机缘巧合之间,跟随逃荒的人群流落到幽州、萦州等地,靠着偷蒙拐骗过了好几个月。
  关于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直到后来被正在准备汶湖之战的祖父的部下寻到,她平安无恙地回到祖父身边。她只记得谢临看着是个人畜无害的温柔公子,其实骨子里蔫坏,否则也不可能在那样的动乱的世道里,带着她活下来,但他终归没有想过卖了她或扔下她,也没让她受太大的苦楚,她是十分感恩的。
  冯令瑜想起往事,勾起浅淡笑容,落笔时有人走进来,正是汪著,他依旧摇着扇子,一张玉面似笑非笑,她觑他一眼,依旧回到笔下,飞快在竹简上落下一行行龙飞凤舞的字迹,“有话便说。”
  “郡主大人,此番前往蛮族遇袭,九死一生,自从攻打萦州便颇多挫折,难道没有怀疑过麾下的这些谋士?”
  “你指的是你自己吗?”冯令瑜并未看向他,一边写着自己的拜帖,一边双唇开合说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许多人效忠的是冯家,而非我,如今我与父王近乎决裂,你们生了二心,原本就在情理之中,我的麾下没有门锁,你们若觉我身为女子,不配担任主公,大可离去,我绝不拦着。”
  对话间已经写完落款,她放下笔,冷淡抬眼看向汪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用了你的计策,便不会疑神疑鬼,但若是我发现你背叛我,汪著,若那时你还在我眼前,我一定会一刀杀了你。”
  汪著再无二话,执扇拜道:“郡主胆识惊世,属下敬佩。”
  却说锦州,虞轼钦点了几人前去封洛河沿岸的各处村庄治水,写了一张治疗时疫的药方,嘱咐各郡分派下去,熬药分发给平民,他说:“如今深秋疫病渐起,整个冬天萦州和锦州都将疫病肆虐,冯郡主势必碍于萦州情势,停缓进攻步伐,但炽焰军毕竟财大气粗,时疫最多只能延缓一个冬天,主公在这段时间,宜向内治军,向外求援。”
  “如何向外求援?”
  “东南谢氏,守成之主,不会眼睁睁看着除东南三州外,整个天下归于冯氏,而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