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出租屋的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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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攻止比亢锡荫更先抵达苏王村。
这是一处寂静半荒废的城中村，开发了一半的房屋被围栏遮挡着，泥土满地，顺着小坡混杂着雨水的泥巴向下流。
清晨，雨已经彻底停了，社会底层的人群早已陆陆续续亮起灯，起床劳作。
村子的街道里有笤帚沙沙的声音，他停下车在苏王村的一处街口外。
裴攻止徒步走进长街小巷，并不知道楚文龙的具体居住地，但亢锡荫已经派出人手抵达，想自己从郊外赶到市区的时间里，想必亢锡荫派出的人手必然已经抵达现场。
凭借着感觉和经验，他在一条停着两辆轿车的巷口站定。
路口不远处有一栋楼房，二楼的灯开着，门口站着一群人，俨然一副出了事后有人惊恐，有人看热闹的状态。
裴攻止慢慢靠近，民房的大门大敞，一个中年女人穿着裙子哆哆嗦嗦站在门口的斜坡上，神情不安。
一场雷雨过后，稀薄的空气更填了一层寒意。
裴攻止悄无声息地站在人群里，听见穿裙的女人慌张地打着电话：“喂？老汉！你哪里嘛？家里出事咧。”
“啥事嘛？”
“二楼那个瓜娃，不知犯滴什么错，警察都找上门咧。”
看来这个女人是这栋房子的女主人。
警察办案自然不会没有动静，裴攻止想了想，走上前去，冲着女人直勾勾地看着。
女人发现了他，电话也忘记讲，瞧他一身警服，不由问道：“警察同志，他到底犯了啥错嘛？”
“我同事都在楼上？”裴攻止问。
他的这身警服让对方以为他真的是警察，而裴攻止自己也觉得自己是真的来办案的。
女人点头，裴攻止若有所思准备上去，却被女人抓住，又问：“他犯了啥事嘛？会不会连累俺们？”
“你放心。”裴攻止冲女人微微一笑，并无恶意，只是女人身边的孩子被他脸上的疤吓了一跳，止不住往母亲身后躲，却又止不住一边好奇地探头看他。
裴攻止意识到自己的模样可能有些吓到了孩子，于是微微侧头避开，顺势握住女人紧张的手，俨然一副安慰的姿态，拍了拍道：“大姐放心，我们也只是例行检查，没权利抓人。”
说着，他推开女人的手，向民楼里走去，还在楼梯间的时候就听见楼上两名警察的谈话：“地上的不是鞋印儿。”
“这家伙挺贼，穿了鞋套！看来早就有备而来了。”
“还有什么线索没？”
“没什么有价值的了，看了一圈也没有指纹痕迹。”
“这个鞋印儿是谁的？柜子上还有新鲜热乎的指纹呢。”
“是那个什么罗医生的吧，队长不是说了吗。”一名刑侦员道：“先留着，回来对比一下，是他的就不用在意。”
“最好是了，这样就没有后续了。”
“好了好了，既然来了就负责任些，再四处看看吧。”
“这又不是正式出警，我都要瞌睡死了！”
两个人懒洋洋地说着，裴攻止正了正衣衫，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他压低了帽檐，完美无伤的半张脸始终对着他人，一进门便扫两着房间，毫不心虚地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你是谁？”两人吓了一跳，错愕地看着闯入的男人。
裴攻止拿过一旁箱子里的鞋套穿上，跨过警戒线，始终避开自己脸上的疤，介绍道：“不好意思，忘记介绍了。我叫高林，是你们新来的同事。”
“新来的同事？”两人觉得奇怪，裴攻止微微一笑，又道：“怎么？要不要问一问你们的副局长？”
“高姐？”一人奇道：“你是高副局长什么人？”
“她弟弟。”裴攻止一边在房间里审视，一边又问：“怎么样？你们查到什么了？”
“没什么有价值的。”两人遗憾地摇摇头，任谁也想不到有人会如此胆大妄为，偷了一身警服到案发现场冒充同事和领导亲戚前来办案吧。
其中一名警员道：“对方戴了手套、鞋套，没什么价值，唯一留下的就是地上这几滩水，不过也快干了。你总不至于让我们从雨水里找到嫌疑人的高矮胖瘦吧。”
“也是。”裴攻止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他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半人高的桌台，靠近桌边，发现桌面上也有些水渍，正当他看的时候，其中一名刑侦员道：“桌子上的确有水迹，目前怀疑他可能从上面拿走了什么。”
拿走了什么？不过这不是裴攻止关心的，他看了一眼房间里的表，时间已近凌晨六点。看目前的样子，楚文龙应是一夜未归。
他又在房间里逛了一圈，目光停留在衣柜处，想了想，打开柜子，里面竟意外的整齐。每一件衣服都挂在上面，没有一点褶皱，有些则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柜子下。
可以看得出，房间里的摆设和一些细节的东西，能反映出楚文龙是个生活习惯相当很不错的人。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矮柜、一个大衣柜、没有床头柜，但有一张折叠桌。矮柜里有些生活用品和一个笔记本包，没有电脑。
床头还有一个垃圾桶，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东西。
裴攻止看了片刻，走向阳台。
阳台上有一根晾衣绳，上面是些日常的内衣袜子。
尽头有个洗手台，台子的墙面上有一面镜子，侧面有个架子，架子上摆满了洗漱用品和一副牙刷。
他走近去查看，身后一个男人跟来，道：“干的，家里几乎一天没人回来。”
“嗯。”裴攻止顿了顿，点头：“这个人就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吗？”
他看着架子上一排漱口水，忽然想起了别墅里柜子中各色各样的牙膏等等。
裴攻止折身回到了房间，想了片刻，问道：“你们知道这屋子的主人在哪里工作吗？”
“不知道，我们主要不就是查那个潜入的陌生人吗？就是看看能不能获得什么有力的线索。”
“或许可以问一问主人，他的矮桌上原本放了什么。”裴攻止道，他觉得那里一定有东西被人带走了。
“是啊，目前好像就那个可能能够追到线索了。”
裴攻止想了想，他认为不会有人将重要的东西放在那样明显的地方，但来者应该拿走了对于自己来说很有用的东西才是。
楚文龙有什么值得人窃取的？或许这蛛丝马迹能帮自己查出他背后的人是谁，他只是想为明诚报仇，可他的仇人不只是楚文龙，也许是楚文龙身后的人，也许就是那个崔立民？可至少，在隧道里单挑自己的男人仍身份不明，裴攻止希望能获得蛛丝马迹。
一丝不甘心涌上心头，他不顾两人奇怪的眼神，在楚文龙的房间里来了个大搜索。
裴攻止的时间也不多，必须在亢锡荫赶来前离开这里。
—— —— ——
柜子桌子一目了然，查无可查，垃圾桶里干干净净连垃圾袋也没，目所能及的地方似乎什么都无法藏匿。
裴攻止转而又在床铺间摸查了一遍。
这张床是空心的，床板掀起来底下应该还能放东西。
他一手掀开被褥，一手推开床板，果然，床底下还有些东西。
但也不多，一个一个的小箱子里挤放着不同的玩意儿，工具或者冬衣，再或者一些书籍和一个玩具？
这个毛绒玩具很旧很脏，貌似是个老鼠……鼻子已经掉了。
一想到老鼠，他就厌恶的将东西抛回纸箱。
正是这一抛，不知从娃娃的哪里掉落出一张奇怪的电子卡片！
灰黑色的卡片似乎有些年头，样子很老式，不知道这个年头还有没有能读取这张卡的设备……
裴攻止趁着其他两人不注意，将卡片收入自己的衣兜。
忽然，他听见楼下传来一阵说话声，那声音有些像亢锡荫，想不到来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一些！
裴攻止蹙眉，当即转身，淡定地从两名警员身边走过，道了句：“我去走廊看看。”
“那儿都被破坏了。”对方喊了一声，裴攻止还是离开了。
他刚刚走到楼梯口，便听见有人匆匆上楼的声音，于是当即折身，又向着楼上走去。
就在三楼的楼梯口，他忽然撞上了一个人，两人都愣了一下，裴攻止正要继续向上，却被对方拦了一瞬，问道：“亢队长到了吗？”
裴攻止顿足，抬眸与那人对了个正眼。
男人身材高大，一头利落的黑发三七分，半长的头发背在脑后，西装革履白衬衫，皮鞋在灰暗的楼梯间微微发亮。
男人背着光看不太清脸部，对方礼貌地伸出一只手来向他问好：“介绍一下，我是亢队长的朋友罗承恩，您呢？”
“哦……”裴攻止还是难免诧异了一瞬，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这身制服让他以为自己是亢锡荫的手下，裴攻止犹豫着，慢慢道：“我是……高林！刑侦员。”
“高警官您好。”罗承恩特别礼貌，手始终在半空僵着，一边又道：“不知下面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吗？”
裴攻止有些难却，慢慢伸出手去，两人相握一瞬。
很短暂，却仿佛是命运的锁链，将所有人开始链接在一起。
罗承恩微微一笑，正要说话，谁知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这对于裴攻止来说算是一种解脱。
罗承恩道：“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裴攻止点头，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楼上道：“我去上面查看一下。”
罗承恩侧身让开半个道，接起了电话：“喂？荣武？”
听到这个名字，裴攻止原本准备从房顶离开，却忽然在拐角定了下来！
这个罗承恩，是在给青荣武打电话没错吧？
走廊里很安静，甚至有些回声，他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所以无法具体判断，但能将罗承恩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即便男人的声音很小。
“怎么了？怎么还没过来？”
“我这边临时有些事，暂时过不去了。”
“怎么了？”
“派出监视楚文龙的人说，他可能已经连夜离开了渭南！”
这个话未免有些意外，罗承恩沉默了片刻，抬声道：“难道他知道有人在找他？”
“极有可能。”
“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我监视他这件事他应该不知道。况且，他在工作上的确兢兢业业，相信他也不怕查，否则也不会平平淡淡的继续在政府工作。”
“那现在怎么办……”
“我想你把你手里的东西先传给我，拍照或者怎么样都行，待我确定形势，直接从这边申请逮捕令。我现在要去一趟美高梅商务会所和他的工作单位调查一下。”
“可以！”罗承恩想了想，道：“我在他的垃圾桶里翻到了一张电话卡，收到了几条简讯。应该是不用的，卡还没停，有人一直在向他发送信息。”
“楚文龙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青荣武有些怀疑，罗承恩却不以为意的感慨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更何况，他不是离开渭南市了吗？这样匆忙，想必也来不及处理。估计也没想到你这只老狐狸会查他！”
“说的也是。”
“好了，我换个卡，把消息直接用那个电话转给你，注意查收。我在这儿等着，你尽快找人到现场，警力不能弱，我担心闯入的人还在附近，也担心小方到这儿后会暴露不安全，我在这儿等着他来，一定得将他安全送回别墅！”
“我懂你的意思。”青荣武在那边道。
罗承恩挂了电话便更换了卡，独自在楼梯道站了许久。
那个电话上究竟是谁给楚文龙发了什么样的短信，裴攻止倒是好奇了。
不过，现在还是离开这里比较重要。
从罗承恩的话里不难判断，楚文龙竟然离开了渭南市，可是去了哪里并不能确定……
裴攻止想，自己或许需要去见一见青荣武了。
他入狱前的东西听亢锡荫的意思应该就在那个人手中。
裴攻止正要离开，忽然听见亢锡荫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罗医生？”
“你来了。”
“我这边差不多了，青队什么时候来？要么我的人先撤回去好将现有的东西送检验科，我在这儿等着人接手。”
“嗯。”罗承恩看着面露担忧的亢锡荫，安慰道：“有机会和青队见个面，把事情坐一起说一下。”
“行！小方呢？这儿是楚文龙的住所？”
“恩。”
“小方会来这儿？”
“差不多了。”罗承恩看看表，道：“这么久的时间，就算从别墅区走到这儿也差不多了。”
“可他身体不太好！我怕他走不到这里在路上就……”亢锡荫不敢再说，也不敢想下去，裴攻止站在楼道间，听得出亢锡荫对方旗扬的关心是真。
其实潜伏在亢锡荫的车中时，虽然对亢锡荫和什么‘楚长’的谈话有些疑惑，裴攻止认为，电话里的‘楚长’提到方旗扬时，亢锡荫的隐瞒无非两种可能，一个是对方旗扬有别的图谋而刻意向那个‘楚长’隐瞒情况，二来，就是真心实意的为那个孩子考虑了。
不过，他更倾向于后者，不可否认，亢锡荫对方旗扬的维护是真，关心是真，紧张是真，一切都摆在明面上，显而易见。
裴攻止犹豫一瞬，按自己原本的计划，他应该直接离开的，然后去见一见青荣武。
可他的心里似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一直闷在心口。
于是，他从房顶逃窜后又从后侧的街道折了回来。
天色此时已经大亮，夏季总是这样。
他穿着警服不太方便，只能站在较远的隐蔽的地方观察。
他等走了亢锡荫的人，等来了新一轮的警车，甚至连青荣武都等到了！
那个男人刻板严肃地走下车，理一理一身正装，拎着公文包走向了民房，那个罗承恩也一直站在外面等候。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形形色色的人打听着这里发生了什么，八卦和看热闹是多数人的常态，谁也逃不过好奇心嘛。
昨日的雨并没有让今日变得舒适，一大早便有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裴攻止依旧纹丝不动地等着。
他知道，只要那个罗承恩不走，他就有可能在这里等到方旗扬。
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一种没有由来的歉意。而这种抱歉足够消除裴攻止心中对方旗扬的那丝敌意，他只是想看一看，那个被自己‘刑讯逼供’的男孩是否真的安然无恙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出租屋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