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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One Flow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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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雪回到家,立刻窝到沙发上。
躺了几分钟,胃还真的不疼了。
回想刚才的一幕,又怎么都睡不着。她洗了个澡。在浓浓的水雾中,她想,明明一开始打算对他好点,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梁雪不是和每一个前任关系都好,但这么差的,还是唯一一个。
都怪徐燕亭,非要让她吃药。
洗完澡,梁雪裹着浴巾回到床上,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是徐燕亭发来的。
她心脏又是咚咚乱跳,手指点开,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是一份吃药的说明,一天吃几次,每次几粒,饭前还是饭后,温水送服。
最后标注:[放心,以后不会再联系你。]
***
梁雪扭伤的事,最终还是被母亲詹玉琴知道了。
詹女士这次的电话比上次还凶:“怎么这么不小心!”
梁雪给镜头晃了晃右脚:“已经快好了。”
詹女士蹙眉撇嘴,唉声叹气好半天:“不过,还好只摔了脚踝,没摔脑子。”
梁雪:“……”
詹美琴是个中学老师,从小就鄙视身为学渣的女儿。鸡娃失败后,也只能承认自己的娃基因突变了。没有继承到她985211的智商。
詹美琴反应过来:“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正好燕亭就是学骨科的,你要是摔坏别的地方,他也不好给你看病。对了,哪个医生给你看的?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我有个学生,从上铺摔下来,盆骨手术后,走路姿势都不一样了。”
“妈,我这只是个扭伤,没涉及到骨头。”梁雪心想,还好没有给她看到石膏腿,不然不知道怎么补脑。
被唠叨烦了,她干脆说:“是徐燕亭给我看的,你放心吧。”
梁雪心想,这次还真不是撒谎,就是徐燕亭给她看的。
手机视频中,詹玉琴惊喜地睁大眼睛:“燕亭回来了?”
梁雪顿了顿,暗道糟糕,光顾着圆谎,忘了不能让她知道徐燕亭回国的事。
“是远程看了片子。”
詹美琴又失望地“哦”了声,“我上次让你试探一下他,你怎么说的?”
“啊……嗯,我就说,让他回国的时候,跟你吃顿饭,好久没见了。”
詹美琴没发现镜头外,女儿心虚地抓头发疯狂打补丁编借口,满意地点头:“可以。他怎么说。”
“他说好啊,等他回国忙完这一阵。”
“又是忙工作。我跟你讲,梁雪,你们今年年底必须结婚。否则你就赶紧分手吧。我会给你联系靠谱的男孩子,多见见几个,你身边那些小混混可不行。”
“……知道啦。”
詹美琴又嘱咐几句让她注意身体。这才挂了视频。
梁雪看着手机上母亲的山水画头像,心想自己真是变了很多。
工作之前,梁雪和詹玉琴的关系可谓是剑拔弩张,她看不得梁雪身为教师的女儿成绩稀巴烂,还经常被学校通报。
梁雪那时的叛逆期特别长,看不惯母亲刻板的生活态度。俩人一见面必吵架。
但毕业不久,詹玉琴乳腺癌住院了,经历了漫长的化疗期,总算捡回一条命。
梁雪得知消息,赶到医院,还没消化好这个噩耗,就被医生催缴手术费。
母亲的原生家庭条件并不好,老家在偏远山村,走了好运上大学,期间认识中文系的同专业同学梁斌,就留在了首都,也算扬眉吐气,实现阶级跨越。远嫁多年,亲戚们几乎没有太多联系,送她来医院的,还是学校的同事。
那时梁雪还不知道父母已经分居好几年,她给父亲打电话时,才知道,梁斌为了拍电影,把家里名下所有的资产全都抵押了。正在大西洋的彼岸带着新欢拍电影。梁雪平时高昂的生活费,都是詹玉琴打进她的卡里。
梁斌在电话里说,现在只能给她打去一点零钱,其他的也不能帮忙。
詹玉琴得知丈夫出轨,想把那个演员娶回家。她不能忍受背叛,从不松口离婚。末路夫妻正在冷战,恨不得对方去死。
梁雪焦头烂额时,田思甜借给她一笔钱,是她拍网剧的片酬。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对于詹玉琴的病,梁雪认为,一部分原因是被自己气出来的。决心以后都不会再惹妈妈生气。
但人的性格想要改变,真的不比做懂高数题容易,几番调整后,她找到了平衡关系的办法,就是撒谎和糊弄。梁雪最擅长的事。
徐燕亭回国这事,尽可能让她晚点知道。
电话再次响起,是幻图科技的老板,也就是她发小,康忱的来电。
康忱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学渣,毕业后靠着拆二代的身份拿到第一桶金,磕磕绊绊地创业,近几年,还真把一家公司做起来了。
几年前,幻图承包了一个科幻电影的特效部分,没成想,几年后,电影火了,入账几十亿票房。
那之后,幻图一下子在行业内变得炽手可热。工作量接到爆。
康忱个人的口碑也从行业冥灯转向行业明灯。
梁雪有自己的技术团队,但只限于平面,院介片里动态的特效需要外包出去。
相比科幻电影里的技术,一个院介片简直是用牛刀杀鸡。如果不是看在发小的份上,幻图可不会接手。
“三院啊,我去年还在那还割过阑尾呢。”
梁雪开口,康忱向来无法拒绝,工作量也不大,就接了,“但你怎么想着接这个业务的?”
钱也不多,和事业单位打交道也有点麻烦。不像是梁雪的作风,听她语气,好像还是她亲自弄的。没有交给工作室旗下的其他员工。
康忱开玩笑,一字一字地说:“你,不,对,劲,啊。”
梁雪知道瞒也瞒不住:“徐燕亭回来了。”
电话那头静默几秒,简单粗暴道:“我靠?”
“我只告诉你和甜甜,你俩别让我妈知道就行。”
康忱也知道梁雪骗她妈的事儿。
“这还不简单,你就说你疯狂爱上我了。这天降到底不如竹马香。你在试过所有类型的男人后,还是觉得我最好。”
梁雪呵呵冷笑:“你觉得可能?”
康忱:“爷也是有很多人爱的好吗?”
“你知道我妈叫你什么?”
康忱蔫了:“……小混混。”
康忱从小学开始就和梁雪是同学,家里离得还近,作为一只杀马特,康忱被所有女同学的父母视为洪水猛兽。开家长会,这帮同学的父母一口一个唾沫,差点没把康忱淹死。
詹玉琴嘴里的小混混代表指的就是康忱。
她也怀疑过康忱拱了自家小白菜,怕俩个孩子早恋。
所以,当梁雪把一个高瘦白净的英俊学霸领来家里,詹玉琴觉得女儿还不算彻底没救。
至少她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
哪些人当朋友一起胡闹可以,但绝不能当人生伴侣。
也是多亏徐燕亭,梁雪和母亲的关系破冰了。
康忱:“不是我说,阿姨这属实有点侮辱人了,怎么叫人家‘小混混’,应该叫‘大混混’才对。”
梁雪:“我会跟我妈反馈的。”
康忱立马滑跪,“别别。哎,你想骗过你妈还不容易吗,我可以打扮成徐燕亭的样子。”
这次换来梁雪不客气冷笑:“你有哪点像他?”
康忱捋了捋鬓角:“我们长得帅的人都是相似的。”
梁雪直接挂了电话。
康忱:……
对着电脑,梁雪越来越心烦。索性休息一会儿,躺在床上。
徐燕亭第一次和梁雪见母亲的事,完全是一次意外。
那时,他们刚确定恋爱关系不久。
徐燕亭带她去一个餐厅吃晚饭,餐厅是梁雪最喜欢的。
梁雪没发现他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徐燕亭给人的气质都是松弛和从容的。非常像富养起来的二代们。
他让她点单,自己则点了一盘最便宜的水果沙拉。声称自己不饿。
梁雪不客气地点餐,因为她平时花起钱来也从不多眨眼睛。在高档餐厅吃饭,不是想为难谁,这只是她生活中的日常。
就餐过程中,她以为他会问她一些寻常的问题,比如高中在哪上,学的什么专业,喜欢玩什么,或者待会儿要不要看电影,再不济,聊聊他们初中时的共同记忆——虽然很社死……
谈恋爱么,都是瞎聊。
但他只问了她有没有忌口,觉得哪道菜不错,便不再多说。
吃水果沙拉时,偶尔会看着她一边回朋友的微信群,一边往嘴里送食物。
直到梁雪看他吃得实在太少,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把自己的牛排分给他一半。
徐燕亭会错意,把牛排切成一块一块,又推给她。
梁雪眨眨眼睛,放下刀叉,支着下巴,直接问了一个死亡问题:“你交过几个女朋友?”
她印象里,长成徐燕亭这样,虽然看起来正派,但女朋友不会少。
他说:“你是第一个。”
梁雪愣了,第一反应是不信,但徐燕亭没有必要撒谎。
她扬起嘴角,有点坏地说:“但你不是我第一个男友哦。”
徐燕亭点点头:“你有经验,可以教我。”
梁雪:“也对。那你后天帮我搬东西吧?”
她要从家里收拾一些行李到出租房,当然可以请快递,但那些都是她的摄像机,怕被磕碰,正愁没苦力。以前这事都是田思甜和康忱帮她做。
徐燕亭欣然答应。
当晚,他们是坐地铁回去的。
梁雪以为,徐燕亭这样的,应该是看中了她的美貌,一定很快会有肢体接触,但没有,他全程只是帮她刷卡。规矩得很。
如果不是特别能装,那就是真纯情。
梁雪本来想,交往几天不合适就分手。
但徐燕亭和其他男生都不一样,让她感觉有点新鲜。
也是想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第二天,梁雪和徐燕亭再次坐地铁回了父母家的公寓。
她挑准时间来的。白天詹玉琴在上班,父亲在外出差。
梁雪大方地让他进门,在客厅等着。她去书房独自收拾行李。
待她收拾完毕,拖着行李箱拉杆,和徐燕亭走出玄关,却迎面碰见请假回来的詹玉琴。
母亲在家里发现陌生人,差点失声尖叫,幸好徐燕亭简单介绍了过来的动机,詹玉琴抱着肩膀,不悦地问:“你是小雪的朋友?没见过。”
梁雪以为他会顺着詹玉琴的话往下说,谁知,他纠正说:“阿姨你好,我是梁雪的男朋友。”
别说梁雪,詹玉琴见过大风大浪的,也被他整蒙了。詹玉琴作为校风严谨中学出身的老师,见过很多类型的学生,即便是“差生”,也没有几个会面不改色地当着家长的面,坦荡地说出男友身份。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徐燕亭给人感觉气质出尘,詹玉琴决定先招待一下:“啊……既然是小雪的男朋友,进来坐会儿再走。”
梁雪极其不愿意詹玉琴总是插手她的事,她能想到,每一个疑似她男友的男生,都会被詹女士严格查户口,弄得彼此都很尴尬。
不耐烦地拖长尾音:“妈——”
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徐燕亭直接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回客厅。
梁雪像是被人握住心脏,所有话都忘光光,有些吃惊地望着他。
这个角度,男生的下颌线条优美,他抿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打扰阿姨了。”
接下来,梁雪被詹玉琴打发到厨房,为客人准备什么水果。她耳朵竖着,也没听清会客厅的俩人在说什么。
端着果盘找到他们时,詹玉琴对徐燕亭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母亲给徐燕亭倒茶水,笑容可掬:“医学院压力一定很大吧?”
徐燕亭也给詹女士满茶:“带教老师们压力更大一些,我们只负责挨骂。”
詹玉琴差点笑成一朵花。
梁雪克制扶额的动作,詹女士此生最爱优等生。徐燕亭又是优等生中的顶尖。
詹玉琴甚至还想取取经:“你父母小时候是怎么教你的?”
徐燕亭看到梁雪进来,对她笑笑,回答说:“父母没怎么管,只小学上过辅导班。”
詹玉琴感慨:“跟我家梁雪也差不多,区别怎么这么大。”
梁雪当地一声,把水晶果盘磕在茶几上:“妈,你够了。”
詹玉琴是那种,非常热衷在外人面前细数女儿种种罪行的家长,企图让外人评理,而在人情社会中,父母总是对的。这让梁雪非常没有面子。
这次也没有意外,詹玉琴问:“小徐,你是怎么看上我家小雪的?”
换别的男生,一定会说梁雪哪里都很好,或者端水一样说客套话。
但徐燕亭眉心微微蹙着,他说:“您不要这样讲,梁雪挺聪明的。”
詹玉琴望着眼前这个面容清俊的男生,此生第一次体会到哑口无言。
自家的女儿不是无可救药的蠢货,但用“聪明”来形容……这个詹玉琴从未想过的形容词,身为亲妈也觉得太过了。
而男生的面容没有丝毫敷衍。
徐燕亭又对詹玉琴笑笑:“所以,也不用太担心她以后会吃亏。”
呆滞住的不止是詹玉琴,因这句明目张胆的维护,梁雪的脸,慢慢变成绯色。
喜欢上徐燕亭,如同鱼天生在水里游,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有个很经典的问题:你更喜欢和你爱的人在一起,还是爱你的人在一起。
不用思考,梁雪一定选择爱自己的。
因为这样比较偷懒,分手后也不会心疼。
但直到梁雪和徐燕亭真正分手后,她才发觉,并不是逃避受伤,未来就会放过自己。
她不想喜欢任何人,但在面对徐燕亭,很难管住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