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6、贺乾坤之死1 ...
-
赵鸢不能出朝歌,这是陈后早已为她们留好的路。
太后身后的华服女子缓缓开口:“赵太傅一言九鼎,朝中诸文臣皆听令于他,长安各世族也要卖他三分薄面,这样的人,除之可惜,留之威胁,唯有用之,方能安心。”
赵太傅清心寡欲,不争权势,分明已是极权加身,却只身住在清寒官舍里,这样一个无欲无求,挑不出任何错的人,唯一能让他妥协的,只有他的亲人。
太后担忧:“裴夫人,赵鸢性情刚烈,你当比我更清楚,我们强留住她,她岂会如我们所愿?”
沮渠淡淡一笑:“太后娘娘,您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儿女,赵鸢虽无儿女,却有父亲,为了她的父亲,她会妥协的。”
太后叹了口气:“她待我们母子有大恩,我也欲她能心想事成,得一个自在平安,可往往事与愿违。”
沮渠上前给她递上茶:“太后莫要自责,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和皇后。”
赵鸢察觉太后已将她们父女视为威胁,现在最下策就是回父亲那里。而当初她料到回乡之路不易,已让自己的护卫分次提前离开长安,在城外接应。
岂料自己根本没出得了长安城!
她暗处敌人不少,如今落单,难防暗箭,有谁是绝对能够庇护她的?
赵鸢果断地前往田早河府中。
太后要借御史台制衡达官显贵,必不敢为难御史台,况且此前她赌上太后的尊荣救田早河,此时最不可能向田早河发难。
赵鸢牵马前行,察觉暗中有眼线跟随,若真是要害她的人,必然各个马术高超,她骑马反是不利。于是她先去抵押了马,换了二十文钱,状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了会儿,最后进了一家布庄。
“公子是来看料子?正好我们新上了一批蜀锦...”
赵鸢道:“我要你身上的衣服。”
老板娘保住胸:“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我要报官!”
赵鸢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喉结处,“我也是女的,一群恶霸盯上了我,我才女扮男装,现在我想换一身衣服,引开他们,前去报官。”
“报官好,一定要报官!自贺乾坤去了京兆府,这类欺男霸女的事,向来严惩不贷,我表妹去年...”
赵鸢听罢老板娘的唠叨,微微一笑:“可以把你的衣服给我了么?”
二人换罢了衣服,赵鸢留下十文钱离去。
此处离田府不远,她隐入人群,仍觉有人盯着她,便又近了一间茶楼,她直接走向二楼,向下俯瞰,并未找到跟踪她的人。
难道是她多疑了?
为保万无一失,赵鸢如法炮制,又买了茶楼小厮的衣服。
她始终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她,索性不走了,直接站在人群中央。
直到长安闭市,躲在暗处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索性现行:“赵大人,您是脚下沾了浆糊,走不动了么?”
看到来人,赵鸢暗中松了口气,仍是不动如山:“七子,为何是你?”
“我也不想是我,而本来跟着你的也不是我...”
“你把话捋清楚了再讲。”
“李大人担心你出城不顺利,就派我在暗中跟随,没想到你连长安城都没出去。我们跟着你去了公主府,正好撞见了赵十三被捕入网,那哗啦一下,跟捕鱼似的。”
赵鸢暗道,这就是为何她要分开行动。
左有李凭云右有她父亲,只要她活着就能威胁到这二人,所以不论是何人,都不会危及她的性命,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赵大人,你不担心他么?”
“都被你看到了,难不成你会见死不救?”
七子不服气就这么被赵鸢猜到了,又问:“那你可猜得出,是谁给他设了网?”
太后么?
一定不是。
她远居深宫,举目无亲,如何结实这些三教九流的人?就算太后想要留下她,以她一人之力,绝对办不到。
只怕是有人要借刀杀人。
“先说说我从乐阳公主那里离开后,可有人跟踪?”
“嗯,一路都有人跟踪,直到你进了布庄,才甩掉了那些人。”
“为何没甩掉你们?”
“赵大人...你也太小瞧我们兄弟了,只要你不化成灰,我们都能认得出来。”
“是我忘了,江盟主是易形的高手,而我每走一步,都在李大人的预料内。”赵鸢走向前,“我要去田府,李大人可预料到了?”
“嗯,李大人说,田府安全,不论谁出卖你,田家夫妇都不会。”
赵鸢已大步迈开,七子跟上:“刚才的问题,你猜出答案了没?”
赵鸢打了个哈欠,“先去田府,等李大人进一步安排。”
不出赵鸢所料,李凭云果然在田府。
“你你你!乱跑什么!害得被这帮地痞瞧见我被套入网里,他们嘲笑我一整天了!”
赵十三跑上前一股脑告状,赵鸢问:“所以你就拿李大人出气?”
“可不是吗?明明能好好救人,非不可能放了我,把我扔进网里,丢死人了。”
赵鸢挑眉:“若不把你关在网里,你可会乖乖随他们走?”
“...自然不会。”
赵鸢走到李凭云跟前,“他若对你出言不敬,我替他赔罪。”
“虽是不敬,但他倒是骂了些实话。我负你是真,误你亦是真。”
赵鸢瞧着他的精气神比之前在山西见面时饱满了许多,心中一块悬着的小石头终于落地了。
“田府不是久留之地,请李大人指示,下一步该如何走?”
“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大人竟要听我指示。”
“无论谁坐在皇位上,我爹都不希望我留,而皇位上的人都不愿我走。我想不出一劳永逸的法子,只能请教您。”
“此事无解。这是皇权与相权之间的博弈,千百年来,无人能解。”
“我父亲对朝廷从无二心。”
“你当知道,一个一心为公之人,是心怀私欲之辈最大的敌人。”
面对不争的事实,赵鸢束手无策,“那我留在长安,一辈子忠于皇室。父亲年事已高,在朝时间不出十年,我熬得住。”
“十年又十年...你有多少个十年能为别人而活?”
赵鸢垂眸,李凭云罕见地在她眼底瞧见了曾经的倔劲儿。
她想留,想走,从来不由她。
“赵鸢,随我去西州,我们隐姓埋名。”
“我本欲从朝事彻底脱身,可乐阳公主告诉了我一件事,不解决此事,我夜不能寐。。”
李凭云皱眉:“那个疯女人的话也能信?”
“她告诉我,我冤死了陈国公。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不论身去何处,都是为了求一个问心无愧。”
李凭云沉默半晌,“所以,你要留在长安?”
“嗯,是要留,只不过不能以现在这种方式留下。既然太后无法信任我,自然不肯让我重查此案。”赵鸢眼神飘忽一阵,复而坚定:“我要给她一个不得不听我的理由。”
李凭云淡淡道:“不管你有何打算,我只求你平安。”
赵鸢向他福了福身,转身离去,李凭云忽从背后握住她的手腕,“你是我唯一在乎的人。”
赵鸢甩甩手:“可否让你唯一在乎的人先去休息?”
李凭云不得不松开她。
赵鸢一出门,小甜菜满面忧愁迎了上来:“小姐,您尽管住在我家,我护你安危。”
赵鸢安抚她几句后,才说道:“留在田家不是长久之计,裴月可在府中?”
裴月是当初田早河投诚裴家时所娶的裴家表姑娘。
这是个身世可怜的姑娘,父亲追随裴家去西洲,率兵去送粮草,却被敌人引入大漠深处,迷失方向,致使三千人饿死。裴家功成之日,他却以死谢罪,留下裴月母女。
裴月母亲因其父之死郁结于心,裴月在榻前照顾她多年,还是没能挽留住她的生命。
裴月虽占了田早河的正室之位,可说起她,小甜菜并不讨厌:“裴月性子软弱,平日在府上什么都不与我争,当初若不是来了我们家,而是嫁给了别人,只怕要被人往死里欺负。”
赵鸢道:“既然如此,那先借她的闺房给我睡几日。”
“小姐你...我和老田无论如何也不会怠慢你,你怎么非住人家房间呢?你让她住哪里?她是田家正房夫人,我才是妾,我让她住了客房,传出去成何体统?”
“她自然是要回娘家告状了。”
“她可不能回娘家!她去了裴家,不就泄露了你在我府上的消息吗?”
赵鸢颔首:“我正是此意。”
借裴月给沮渠送信,既是能传递自己知道是她从中作祟的信息,又能挑明立场。
既然邀她入局,那这局由她说了算。
“带我去见裴月。”
小甜菜领着她去西院,赵鸢见到那个可怜女人。
不,她不可怜。见到裴月的第一面,赵鸢就不这么想了。
田早河不与她同房,为补偿她,将府中最大的院子赐给她。她没有任这里荒芜,也没有任自己荒芜,而是在院中种上了瓜果花草,每日认真地照料它们。
赵鸢改变了主意。
“田夫人,可否帮鄙人一个小忙?”
裴月很少见外人,赵鸢的出现,令她如惊弓之鸟一般。
“你...你是谁?”
“我是赵鸢,也是贺乾坤。”
“我为何...为何要帮你?”
“理由我还未想好,待它日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裴月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她明明长着一张菩萨一样的善面,可身上杀气腾腾,叫人不寒而栗。
“我...要如何帮你?”
“我告诉裴夫人,我在田府。”
裴月逆来顺受惯了,裴家让她嫁田早河她就嫁,裴家让她和离她就和离,只要他们不伤害她,她什么忙都会帮的。
“嗯...好。”
小甜菜摸不透赵鸢的意思,她要让沮渠知道自己在田家,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一天后,她渐渐明白了一些。
裴月报了信,沮渠前来裴家,赵鸢却刚刚离去。
“赵鸢人呢?”
小甜菜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呀,我们家小姐这性子,岂是我能过问她去向的?不过赵十三倒是在我府上,你要不要见见他?”
“赵十三怎会在你府上?”
“是李大人带他来的。”
听到“李大人”三字,沮渠暗暗愤怒,李凭云不帮赵鸢就会死么?
小甜菜下逐客令道:“裴夫人,你再不告辞,老爷就要回来了,我不愿他与你相见,请你自重。”
沮渠回府的路上不断思索,赵鸢能去何处。
为何她势单力薄,却还是能掌握主动权?
往后的一小段日子,赵鸢每天都化装成各种人士,在各种场合出没、离开、出没、离开。
狡兔三窟,别说找到她的人,沮渠就连她的影子都摸不到。
既然在长安找不到人,是否说明她已不在长安?
不可能!城门口的官员已经接到了密令,决不许赵鸢或是贺乾坤出城,除非她乔装易容!她一人或许难以做到,但是若有扶云道的人相助呢?
正当沮渠疑心是否要把搜查范围扩大到城外时,她手下的人带来了一个不知该喜该忧的消息。
“夫人,我们找到贺乾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