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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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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陈山一直觉得自己拥有世间最不靠谱的父母。
直到他在异国他乡遇到了秋文恺,这个打小没见过几次爸妈的中国室友。从此,他便和这个身世同样凄惨的人惺惺相惜,逐渐在各种荒唐事中建立革命友谊。
但后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比秋文恺更惨。
他的父母虽然对他也不管不问,但在一些关键节点会一意孤行,强制自己按照他们的意愿做选择,比如他根本不喜欢学建筑,也不想成为像他父母那种建筑师,而秋文恺的爸妈放手到底,从来不干涉他的任何决定。
他有一个胞姐,秋文恺有一个弟弟。但他的胞姐冷酷尖酸,他们之间总是相看两厌,而秋文恺的弟弟像个小天使。
那年雪夜,他和秋文恺一起备受折磨时,来自弟弟的关切让室友的惨淡一扫而净,而自己这边凄凄惨惨,他可怜兮兮地给陈晴发消息诉苦,得到的回复只有两个字“活该。”那一刻,他真得要羡慕死秋文恺。
他发现室友经常和人聊天,刚开始还以为是女朋友,后来才知道还是那个弟弟,秋雨。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去了解关于秋雨的一切,在脑海里去描摹这个小孩儿的模样,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看到室友手机里的相册,有一个文件夹的命名是didi。他鬼使神差地打开,很多照片像是抓拍,从看上去很小到逐渐长大。最后一张是小孩儿抱着本书在大大的书柜前,回眸一望。
这个小孩儿和秋文恺长得太不像了,他原本是按照室友这种浓烈的帅去想象,但现在看到照片,他发现自己走的方向完全错误。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被那双澄澈的大眼望着,心的位置好像被击中一样,不由自主地想走上前,把人紧紧地揽进怀里。
这种疯狂的念头让他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男生感兴趣。
后来他开始不断混迹男色,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每一任男友或多或少都有着同样的影子。
那个影子被他深深地埋在心里。
直到秋文恺亲自把这个人领到自己跟前,每一步走来,都是在触摸他的心房。
不知不觉间,那颗种子原来已经长成参天大树。
秋雨睡得不是很舒服,被窝里的手脚不安分地把身上的禁锢踢得四散开去。
陈山俯下身子给他重新掖被子,突然被一双手紧紧揽着脖子,他顺势地倒在一旁的枕头上,小孩儿的头发蹭着他的额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下人的鼻息轻扫着他的脖颈,引起他浑身战栗。
他双手撑着堪堪从那臂弯中支起来,以鼻息交错的距离近近地观察,暧昧的视线扫过每一寸肌肤,在饱满的唇角附近来回逡巡。
鼻息越来越重,眼神幽深不见底。
最后,他像蜻蜓点水般,在小孩儿的额头上轻轻一印。
只不过,这一停顿便是良久。
他恋恋不舍地抬起唇,将环着自己的手分开塞进被子。
小孩儿嘴里嘟囔了几句。
听力极好的他捕捉到这一声撒娇般的呢喃。
哥?
秋文恺吗?
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秋文恺收到阿杰的消息,立即和孟惠然匆匆道别离开餐厅。
黑色的凯迪拉克在雪夜里奔驰,他知道自己这个室友,性别男,爱好男,荤素不忌。
秋雨如果谈女朋友,他一定大力欢迎,甚至还想等他再长大点,自己亲自架鹊桥。
但一想到秋雨和陈山单独在一起,他的心里总会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拽着。
懊悔的情绪涌来,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自己亲手把羊送入虎口。
一声声急促的门铃神划破安静的走廊。
陈山刚打开门,外面的人不由分说地往屋里冲。
“我弟呢?”
秋文恺看到门口凌乱的鞋子,压住按耐不住的火气。
被揪住领子的人,慢条斯理地指向卧室,“里面睡着呢。”
“喝醉了,我就领回家了,难不成要他露宿街头?”
“你最好是这样。”秋文恺松开手往卧室里去。
小孩儿睡得很沉,衣服什么的都完好无损。
靠在门框的人耸耸肩:“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秋文恺把被子撩开,托起枕上的头往自己的肩膀上放。
闻到熟悉的气息,睡梦中的人伸出手环住扑向自己的身体,皱在一起的眉尖逐渐舒展。
这样一副在睡梦中还能全然信任,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秋文恺的场景,让陈山顿然醒悟此前的怪异感是什么。
秋雨刚才亲昵地揽着自己的脖子,是把他认成秋文恺了吗?
他烦躁地关上卧室的门,和这个不速之客对峙:“你准备把小雨带哪?没看见他睡着呢。”
那高大的身影对突如其来的咄咄逼人整懵了,自己还没来得及收拾他,反倒恶人先告状:“他是我弟,当然回我家。”
“呵,你说过,他并不是你的亲弟弟。”
“在血缘上,你和我一样,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秋文恺的心咯噔了一下,但依旧嘲讽道:“小雨和你在一起我不放心。”秋文恺嘲讽地盯着陈山。
陈山同样反击回去:“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放心。”
对面人一脸难以置信地质问:“陈山你在发生么疯?”
他一声冷笑:“是我想问你在发生么疯?”
“像个神经病一样闯进我家,然后不由分说地要带走我带回来的人。”
“我陈山,想和谁在一起,要和谁上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秋文恺燃烧的怒火逐渐冷却,“是,我没资格管,但是小雨不行。”
“呵,为什么?难道你恐同吗?”他嘲弄道。
“我尊重你的取向,但小雨和你不一样。”
“这么确定?你亲自问过他吗?”
看他语塞的样子,陈山语气缓和了一点:“我和你打包票,如果他不同意,我不会动他一根手指。但,也请你收一收泛滥的兄爱,他不是你亲弟弟,你没理由也没资格以哥哥身份自居来替他做决定。”
“所以,放手吧。”
秋文恺被他这几句话浇得彻底清醒过来,是啊,秋雨并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他凭什么把手伸这么长,他好像在一厢情愿地做一些蠢事。
但为什么一想到放手,胸口会揪得慌。
陈山做出开门送客的样子。
那挺拔的身形迟疑了片刻,他回望了一眼床上熟睡的面庞,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好好对他。”
“自然,以生命担保。”
“走了。”
“不送。”
第二天醒来,陌生的环境让秋雨阵痛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这是哪?
他推开卧室的门,餐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厨房中忙碌着熟悉的身影。
他不好意思地敲了下厨房的门,“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客气什么,卫生间有干净的用具,洗漱完咱们就开饭。”
早上起来,他特意在卫生间放上和自己同款的牙刷毛巾,两个杯子摆在一起,让他开始对未来可能的同居生活心猿意马。
“稍等,还有最后一道汤,四菜一汤,凑个整。”陈山还在忙碌,这让秋雨更不好意思了,他本来打算洗漱完就回学校,不再过多叨扰,但眼前走就显得更唐突了。
“我学着网上做得江南小炒,味道如何?”他期待地等小孩儿评价。
“很好吃!”秋雨没有撒谎,他的技术快能比得上贺博轩。
“哈哈哈哈哈哈,以后常来蹭饭,反正我一个人住也闲得慌。”
“对了,昨天你哥来了一趟,但又回去了。”
这句话本可以不说,但他想确定一件事。
那显而易见的失落没有丝毫遮掩,结合昨天的情景,一个荒唐的猜测在他脑子里迅速生根发芽。
他觉得无论如何,问题还是出在秋文恺身上,一定是他过去的“专制”,让小雨产生畸形的依恋。
回到学校,秋雨才想起自己可怜的手机。
电量不足,已关机。
等他充上电开机,手机上显示了好几条秋文恺的消息,都是昨晚问他在哪。
他其实有点难过,为什么昨天哥哥来没把他带走。
“昨天手机没电了,刚看到消息。”
很快,那边就回复过来:“到学校了吗?”
“嗯。”
对方一直反复地显示正在输入,他在纠结什么?
“小雨,你还把我当哥哥吗?”
秋雨的心瞬间凉了半截,难道昨晚自己醉酒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是的。”他不安地敲下。
又是一阵正在输入。
“还像原来那种亲哥哥般看待我吗?”
恐惧笼罩着他,秋文恺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这般确认,他颤抖着手回复:“永远都是。”
之后,秋文恺开始执着于哥哥的称呼,他会在说话时把“我”换成“哥”,时刻地强调自己哥哥的身份。
每一次他对哥哥身份的强化,都让秋雨的心害怕一分,他不敢再表露任何情感,生怕哪一次又露出什么马脚。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为了确保这个洞补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他一次次拒绝了对方的“哥想接你一起吃个饭”这样的邀请。
直到有一天,那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