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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张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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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起床,习惯性提前半小时出门,下楼才想起来——“你不用那么早去学校”。
自从开学,苏江跟姨婆说的是三餐吃食堂。
实际呢,早餐都是在楼下超市拿个面包、牛奶。这会临时起意,去老城那家米粉店吃绿豆粉。
说来搞笑,姨婆的午饭、晚饭都晓得变着花样做,唯独早饭和宵夜,一个永远是豆浆馒头,一个永远是鸡蛋羹。
给她念叨了好几次的涪县特产绿豆粉,至今一次没吃着。
苏江小跑着过街、右拐,直奔米粉店。
米粉店正值用餐高峰,排着长队。
排到跟前,两边都意外地“咦”了一声,怎么在店里煮粉的除了一位阿姨,还有张勇。
苏江作出熟络的样子,招呼班长好!
虽然前后桌坐着,一到课间苏江就给肖廷杰拉走,张勇也经常不在座位。他们统共就没说过几句话。可你不热情点,人家女孩该难为情了。
张勇估计经常碰到同学吧,大大方方说给苏江,“绿豆粉?我请你。”说着就动作麻利地煮好粉,递出来。
小小纸碗里,除了绿豆粉,还放了红烧牛肉、青菜、卤蛋、豆腐干。
这会店里坐不下,沿街放着一溜塑料方凳。每个人端着纸碗,找一张方凳当桌子,就地蹲着吃。
苏江有样学样放好绿豆粉,站远两步,掏出相机抢拍下这热腾腾的场面才开吃。
绿豆粉美味,又拍到满意的照片,格外满足。
只是,绕路、排队一通折腾,充裕的时间变得紧张。几口吃完东西就往学校赶。刚进学校正门,张勇追了上来。
苏江问,“你吃了吗?”
“早吃了,我们五点就起床开店。”
“所以那是你家的店?那位阿姨是你妈妈?我小时候去吃过好几次绿豆粉,说不定还见过你们。”
“有可能,不过从前是我外婆守店,我妈最近几年才接班。”
张勇边说话边爬台阶,一步三级,都不喘气的。
苏江正要说她厉害,迎面看见半山腰靠近活动中心那块,一个熟悉的背景也在赶路。
昨晚听表弟说他从家到教室只需要五分钟,还以为是一个比喻。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掐准最后五分钟才出门。
以及,虽然只看到背影,也发现他走路的姿势滑稽,两条腿飞快迈着步子,两只手紧紧夹在体侧一动不动。
干嘛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呀!
苏江忍不住一阵嘀咕,感觉比自己出糗还难受。
同时呢,一个急刹车原地站住,说给张勇,“还有别的路去教学楼吗。”
张勇往前瞄了瞄,回答没有。
苏江说,“那你先走吧。”
张勇自然不知道苏江和表弟的“约法三章”,丢下一句无聊,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勇经过活动中心的时候,表弟已经爬完台阶,消失在实验楼。
苏江接着往上走。
这下好了,前面两位还能踩着铃声进教室,自己就彻底迟到。
非常不幸,今天上午明明没有英语,王老师已经在讲台上激情开讲。
苏江怯怯地喊一声报告。
王老师嘴上说着read the text,犀利的眼神化作飞刀嗖地射过来。
苏江挣扎着进门,坐下,摊开课本。确认平安无事了,才一张小纸条递给肖廷杰,真没有人叫王老师“占课王”吗,怎么连早自习也不放过。
肖廷杰回复,“非常简单”请假去医院,今天一二节的数学和明天的英语对调,王老师就两节变两点五节了。
苏江问,向老师哪里不舒服?
肖廷杰回,老毛病,嗓子疼。待会一起去小卖部?
苏江回,好。
张勇请的豪华绿豆粉加了太多料,吃的时候过瘾,这会就口渴起来。
事与愿违,早自习下课,王老师宣布“我们就接着讲吧”,第一节课下课又直接 “look and discuss”。这两点五节课简直长得无边无际。
终于熬到大课间,做完课间操,苏江拉着肖廷杰去买水。
得知苏江请客,肖廷杰选了一瓶新口味的气泡水,苏江自己喝可乐,临走又拿了一瓶酸奶,回来放到张勇桌上。
肖廷杰先不吭声,等着张勇回来才嚷嚷,“班长大人,校草请你喝酸奶。”
张勇却不领情,“送我这个做什么?就因为今早的一碗粉?又不是物物交换,早知道不请你了。”
苏江讪笑。
肖廷杰眉开眼笑,还朝苏江对口型——活、该!
今早的好心情算是给彻底折腾没了。
不仅挨了张勇数落(莫名其妙地),还添了一桩心事。
中午放学回去,要不要跟表弟提个建议,每天上学早点出门,别慌慌张张的。
还有,走路干嘛那个鬼样子,放松一点,自然一点不好吗。
心事重重回到天台,意外看见凉棚被堵得水泄不通。
快递小哥扛上来五个巨大纸箱,拆出来是二十个长方形的塑料种植盆。
姨婆冲苏江抱怨,“看你的好舅舅,说我种菜的泡沫箱子弄得天台污水横流,影响你学习,非要我换盆。”
苏江还来不及说什么。
表弟帮腔,“本来就是污水横流嘛!”
苏江赶紧过去帮忙。
按照姨婆的要求,把泡沫箱里的蔬菜收拾起来放水槽,再把木炭敲碎铺在种植盆底,然后用铲子把泡沫箱里的土往种植盆里转移。
这工程有点浩大,但也好玩,感觉就像小时候玩泥巴。
以及,之前只看见姨婆种的菠菜、韭菜长势喜人。没想到土里面也有不错的收成,挖出来的萝卜白胖,小土豆滚圆,冲洗干净,跟碧绿的菠菜、白菜一起装在篾篓,很好看呢。
只等换盆结束,苏江洗手、脱鞋,进屋拿来相机,拍照留念。
最后两项任务,姨婆和表弟把腾空的泡沫箱送去街边垃圾站,苏江负责擦地。
大功告成,三个人都扶着腰,欣赏劳动成果。
种植盆分五列整齐排布,之前拥挤的菜园变得宽敞、秩序井然。
经过反复擦拭,天台露出原来的仿鹅卵石地砖。嘴上不说,心里涌起一股成就感。
只是,想起来看时间,才发现距离上学已经只剩半小时。午觉肯定是睡不成了。
表弟说,“都是给你帮忙,我们午觉也没睡,下午上课肯定打瞌睡,必须喝奶茶提神。”
姨婆说,“喝喝喝,给苏江哥哥也买一杯。我请客,要喝就喝最贵的。”
表弟说,“奶茶越贵,里面的糖精添加剂色素有害成分越多哦!”
姨婆当场反悔,“那我给你们泡一壶念茶要得不?害人的奶茶喝不得!”
“你刚才自己答应的,说不话不能不算话!”表弟一面对付姨婆,一面朝苏江招手,“快快快!”
两个人一溜烟跑下楼,正好赶上最后几秒绿灯冲过斑马线。
表弟很得意,“姨婆最反对喝奶茶,她这一时大意松了口,至少要后悔一下午。”
苏江说,“说相声呢。”
两个人都笑。
苏江又说,“不过丝袜奶茶应该是香港特产,台湾都是珍珠奶茶。”
表弟回怼,“知道你从帝都来的,见多识广行了吧。”
不过说完这话自己就不好意思起来,急忙改口,“小城市就是这样,很多东西都是山……”
苏江“嘘”的一声打断,又往柜台里面的老板娘递眼神——怎么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东西是山寨呢。
奶茶店就卖一种“台湾丝袜奶茶”,不过可以选择大中小杯,以及加珍珠、椰果、西米或者咖啡冻。
苏江要大杯,表弟要小杯,都加咖啡冻。
等奶茶的时间,苏江问,“姨婆说的念茶到底是什么茶?”
“念茶就是酽茶,就是浓茶,你怎么把涪县话全部忘记了?”
苏江学他说话,“知道你在涪县土生土长,熟练掌握涪县方言行了吧。”
“涪县人居然不会说涪县话!”
“涪县人居然不喝酽茶喝台湾丝袜奶茶!”
正说得热闹,被老板娘打断,奶茶好了。
苏江请她打包,“先走一步,我要拿到教室显摆一下再喝。”不等表弟回应,拎起奶茶就跑,一口气跑进“一千步”,正赶上返校的大队伍。
挤在人群里往上走,脚步轻快,浑身轻松,纠结了一上午那点心事消散。
表弟几点出门上学,走路姿势难不难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朋友之间,哦,不对,表哥表弟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包容,而不是责全求备。
再说了,至少在天台的表弟,是放松、随意的呀。
印象中就是从这天晚上开始,两个人变得话多。
晚自习回来,谁也不用招呼谁,都端着宵夜,站在门口边吃边聊。
表弟告诉苏江,他们班的女同学每天课间都议论他。
“议论我什么?”
“反正都是那种话。”
“哪种话?”
“当然就是说你帅了,长得帅,衣品好,气质好,帅出了涪中的新高度。”
然后呢,洗漱的时间,又不约而同站到水槽边,一边刷牙,一边口齿不清地说话。
苏江打听,那个簸箕摊的爷爷为什么姓“弯”?
表弟解释,人家是姓“龚”,可是总不能叫人“老龚(公)”吧,所以涪县话把“龚”这个姓读作“弯”。
表弟打听,北京的高中生真的不需要努力学习,轻轻松松就能考985?
苏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说,详细介绍了从前班级同学有多拼,寒假能报六七个补习班,在食堂吃饭都要背书。
表弟回忆,他小学毕业那年参加夏令营去过天安门看升旗。
苏江说,他一次升旗都没有看过。
表弟问,在北京是不是能经常遇到明星。
苏江就说了上学期某某电视剧到他们学校取景的经历,看见了谁谁谁。
表弟还想问,那什么……
聊天被姨婆打断,“你不是坚决不要苏江哥哥住天台嘛,现在天天追着苏江哥哥屁股跑。”
谁追着我屁股……
苏江正要解释澄清,才发现他们已经结束洗漱,却还依依不舍站在房间门口聊着天。
两个人赶紧回房间。
隔着门,听见姨婆问表弟借手机。
姨婆的手机套餐通话时间不够用,表弟则每个月都用不完,刚好贴补给姨婆。
听见姨婆婆跟人聊天,哈哈笑个不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