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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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七点多，阴雨绵绵导致天迟迟未亮。
身形单薄的年轻人缩在收银台后困倦眯着眼，闷闷的干洗机声音完全压过呼吸。
耳机里重复的钢琴曲第四遍结束，第五遍开始的时候，门铃响了。
快递员抱着飘了层雨渍的几个箱子，随口搭话：“这天真冷，是吧。”
习惯没得到他的回应，快递员也没什么反应，哼着歌做自己的事。
年轻人就木然看着他，在心里算着还有多久可以和同事交班。
“欸——”
回神，只见快递员把一个纸质文件袋按在桌上，随口道：“放这了，特殊件怕丢。”
他点头，拿起文件袋想换个位置放，途中随意看了眼收件人，不禁愣着，手指忍不住一抽。
“师傅。”他闷声叫了下，眼前似乎又出现幻觉，话完全跟不上思维，“送错了吧？”
走了一阵的快递员返回来看一眼，说：“地址是这没错啊，24小时干洗店，收件人……沈星河，你们新同事？”
他垂下眼，收回了信，“看错了，没事。”
快递员咕哝着离开了。
沈星河盯着寄件人信息发了会儿呆，掏出手机试图去拨那个电话，途中手不受控制地抖，手机摔在地上，屏幕上多出的一条裂痕几乎看不见在哪。
他最近几年脾气越来越差，平日里安静的人总会突然爆发，不知不觉手机都碎得不成样子，白色裂痕每次看得更惹人厌烦，但每次又都会因为现实作罢。
几次没有回应，沈星河不再尝试拨电话，捡起手机仔细研究文件袋。寄件人的姓名只有简单一个“池”，地址是快递站。
干洗机这时候停了，一切归于寂静。
门铃又响，他抬起头，交班的同事收着挂满雨珠的伞，地面一片水痕。
“来了，晚上生意怎么样？”女人年纪约莫三十来岁，是店里唯二的店员也是老板。
沈星河晾好衣服，如实说，顿了顿，他又问：“廖姐，今晚可以请假吗？”
廖姐也没过多纠结，“准假，你都好久没休了，回去好好休息，今晚不开门。”
沈星河默然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带上文件袋一块离开。
回到码头的房子时已经十点多，不远处的海倒映着灰黑色的天空，海鸟的鸣声凄厉地钻进耳朵。
他今天突然有点后悔在这边租房子，但目前似乎又只能住得起这里。
推开铁片似的门，就是一眼望得到得住所。
他浑浑噩噩烧了水，像平时一样翻出药片，发觉自己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那封信就像未落下来的闸刀，不如掉下来得痛快。
最后也没用上热水，喉结伴随冷水轻颤一下，氟西汀便落进胃里。
他想着应该睡一会儿的，但一晚上只是犯困根本睡不着，现在也是。
沈星河在床边坐了许久，慢慢地抽出文件袋再小心翼翼撕开封口，入目是一张被摸得起毛边的浑黄信纸，左上角还留了很大一片燎过的痕迹，但好在还看得清字迹。
[沈星河，太久没见了。]
本来就紧皱的信纸瞬间更加扭曲，不知不觉，上面又被洇湿几滴。
服下去的药开始起效，沈星河脱力地蜷在床角，肺部又像是被什么捆缚，呼吸一次都像有铁锈味冲出。
房子不算隔音，他能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涨落的潮水，甚至更夸张些，因为涨潮落到沙滩上的寄居蟹踩过沙滩的脚步声也开始变得聒噪。
沈星河意识到自己大概又无法控制自己了，在床上煎熬几小时后，再睁开眼睛，雨停了。
看着放在枕边的信纸，沈星河焦虑更甚，他一边想要看清信纸背后的人，一边又害怕真相。
再次度过几分钟的发呆时间，沈星河爬起来煮了碗泡面，吃两口却觉得胃难受。因为身体原因，他手一直在抖，煮一次泡面花费太多时间，现在外面已经能看见远方灯塔的光，他瞬间没了食欲。
摸出烟盒，沈星河抽走最后三支烟将壳子扔进生起的小火盆里盯着，火光映照，手上那点并不显眼。
烟草不醉人，但最能麻痹神经。
小火盆熄灭，沈星河也摁掉手里最后一支烟。
泡面也凉掉了，透过缭绕烟雾，他咂着嘴，感受着嘴里难闻的苦味，恍惚间伸手去摸不真切的人影。
[哥，你又撕我的情书。]
沈星河无声念了句“对不起”，感受到越来越紧迫的呼吸声。
这晚没喝酒，但苦涩的味道让他酩酊大醉。海风呜呜的，吹得铁皮房子噼啪作响，沈星河仍然只是闭着眼，并没有睡过去。
只是思维已经开始跌入混沌，他总爱回忆曾经，曾经他没有那么狼狈，但最近几年这种病早就不犯了，今天却是破天荒。
十年前，九月，混杂着最后一丝暑气和即将到来的凉爽的风的早晨。
“哥，今天好早啊。”
沈星河看着眼前身形已经抽条的男生，没忍住上手摸他的头，“头发长了点。”
男生扫了两下，抱怨说：“想剪的，但是母亲说这样方便做造型，下周要去好远的地方，烦。”
沈星河便笑两下，“加油。”
“你身上有香味。”池玗忽然又凑近，笑说，“这款还是你当初挑的，助眠效果特别好，怎么样？”
沈星河含糊地应声，有一点想去遮盖脸上因为失眠导致的疲惫。
身后不远处，面容姣好的女人出声：“池玗来了？”
沈星河僵硬地转回去，嘴巴一张一合，“妈。”
女人笑吟吟地点了头，随后小心地拿出个金属铭牌，“怎么走那么急，叫你你也没听见。这个要戴好，不然会扣风纪分的。”她亲手把铭牌别在沈星河衬衫上，满意地点头，“好了。我去叫小双开车，别着急。”
沈星河眼眶发疼，他几乎一字一顿道：“我走路。”
身旁的池玗担忧地拉了两下他的袖口，又叫住女人，笑道：“吴阿姨，现在还早，我们走路去就好了，不麻烦。”
他不给女人反应的机会，拉着沈星河就两步跑了。
逃离了带着阴影的房子，沈星河呼吸也没那么压抑了。
池玗也不能开心起来，他看着沈星河胸前的铭牌，说话仍是报复似的，“她那不是故意恶心人吗，明明可以不用这样。”
沈星河勉强提起嘴角，“没事，现在本来就是这样。”
“有事。”池玗从书包里拿出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铭牌，举到沈星河跟前，“我看了好几家，这个是最像的，哥，换了吧？”
两个铭牌，沈星河胸前的是“杨桦”。池玗手里那个明显比较粗制滥造，上面的图案不太清晰，名字是“沈星河”。
半天没有反应，池玗垂下手，“哥，其实你也有怪我吧？”
沈星河的眼睛天生有点下垂，这让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像真的开心。他收下名牌仔细看了看，声音也一如往常，“小玗，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个不叫选择。”
“好了。”沈星河刻意板着脸，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帮我别上吧，我很喜欢你这一个。”
池玗和他的长相完全就是两种感觉，骨相立体天然带着傲气，只是他的距离感只有不说话的时候才存在，他的笑很多，一笑，长睫毛便闪着，“我也喜欢这个。”
他们很快等到公交车，这趟车会经过市里最好的那所中学，现在上面几乎都是穿着蓝白宽大校服的学生。
沈星河刚上去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只是一时间他还不确定叫的是哪个名字。
“真的是你啊？这校服——原来你真转学了？”
沈星河终于回头，蓝白校服里一个规矩的寸头男生对着他笑了下。
沈星河瞬间垂下眼睛，没理。
池玗也跟着看了眼，对着那人没什么好脸色。
下一站便是那所中学，男生下车前停留瞬间，又嗤一下，“又在装什么。”
“你认识他呀？国际学校的人是不是都很有钱？”
“不认识，哪敢认识他。”男生下车前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
沈星河在同一时间拉住要起身的池玗，摇头。
“哥，他那样说你！”
沈星河无奈地在书包里摸出东西来，耐心道：“反正以后也不会见面，他说他的。”
池玗拿走他手里的水果糖，还是觉得堵气，“你就不该那样……”
“好了。”沈星河单薄的眼皮垂下去，淡淡道：“我已经过得比绝大多数人好了，难道该抱怨吗？”
池玗咬着唇，不情不愿道：“这不是你说的话吧。”
“啊……”沈星河一阵恍惚，“好像是吴阿姨说的。”
“你不要听……哥哥，你以前不是说你有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吗？”
沈星河不答话，捱到看见车站，他终于开口：“要到了。”
池玗低下头，半天才小声嗫嚅着说：“哥，怪我吧。”
“总要找个人替我的难过找借口吗？”沈星河仍然淡淡的，又轻声说：“小玗，我一直很谢谢你，我只需要……放学后陪我一会儿就好。”
“好，那你可不可以稍微开心一点？”
沈星河笑起来，“多陪我一会儿吧，我会比较开心——下车。”
还没来得及蒸腾起来的热气把人烦闷的心情吹散，空气都是带着好闻香气的——毕竟池玗已经开始构想夜晚可以做什么。
他回过头，逆着微微的晨光终于放松了些，“哥，我知道你教室在哪，我带你去，快点——”
面对呼唤会伸手是本能，沈星河一睁开眼，看见自己颤抖的手，泄了气——自己是多久没想起过这些陈年旧事了？
桌边的台灯只剩一颗小灯泡还在亮，坏了很久他总是忘记修，就也这样用了几个月。
信封上的字迹被照得晦暗不明，沈星河又忍不住擦那一点脏污，想再对比着号码拨过去。然而这一次，通讯记录上躺着一条归属地为本市的陌生号码未接来电。
就在二十分钟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1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