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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一把姻缘伞(二十) ...
史昌二年,五月初五。
在郢荣,这年是承恩二十九年。
新帝登基后,殷咸集叛出大徵,自立称帝,沿袭了稷安帝在位时期的年号。他始终认为殷玉不配坐皇帝,殷玉嗜虐成性,草菅人命,不懂治国理政之术,大徵在他手中早晚要坍塌。
但他只能缩在郢荣喊喊口号,像只病狼一样虚张声势一番,然后再跟朝中那些卖官鬻爵,恨不得吸干所有油水的老东西斗智斗勇,多活一日是一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百年皇帝,千年世家。殷玉只是苍天大树上的一颗冒出头的果实,殷咸集若想回到上京,便要以蜉蝣之力撼动苍天大树。他现在还没有那样的本事。
日落时分,殷咸集站在城墙上,迎着南面吹来的炽热的暖风,眺望着天边火红如炭的火烧云。
他在心里琢磨着刚从边境送来的军报。郢荣南部战火烧到了南部粮仓,泸州军突袭粮仓,占据上风,谢百宴带领的荣宴军节节败退,如今已经推到江东渡口,燕云山已经完全被泸州军控制住了。
泸州军的统帅叫逯燕,是个性格泼辣的女将军,她手底下的兵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若论战力荣宴军的确不如泸州军,可是若论谋略,殷咸集不相信谢百宴玩不过那个女人。
他在想,莫非谢百宴一退再退,是想请君入瓮,来个瓮中捉鳖。
殷咸集的思绪被城墙下传来的少女的笑声打断了,他低头向下看去。
姜熹和与苏长樱正在放风筝。她们一前一后,提着裙摆,拉着风筝线顺着风大步快跑,边跑边笑,笑声爽朗悦耳。
那是一个特别精致的蝴蝶风筝,上面系满了流苏和丝带,一看就知道是小女孩喜欢的风筝。风筝飞的很高,就快要飞到殷咸集所在的高度了。殷咸集伸出手,迎着风,想要触摸那个风筝,没成想那风筝竟然掉下去了。
他走下城楼时,听见姜熹和与苏长樱在相互抱怨。
姜熹和叉着腰,愁眉苦脸地说:“我都说了不要在风筝上挂那么多东西呀,你看看你挂的这些铃铛,叮铃当啷的,多沉啊。现在好了,风筝坠机了,翅膀也摔断了。欸,白弄啦!”
苏长樱更是不讲道理:“你现在知道怪我了,刚才怎么不拦着我呢。你要是把铃铛流苏什么的都抢走了,我还能挂上去吗?况且,我还不是因为王上在城楼上,才想弄出点声响,让他注意到我们嘛。”
殷咸集心说:“嘿,竟然被发现了。”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风筝,点评道:“太丑了,像董明锐养的一种缺鼻子少眼的鸟儿。啧啧,歪瓜裂枣,不堪入目。”
姜熹和不屑地“嚯”了一声,忍住没骂他。
苏长樱见到殷咸集,本是一脸欣喜的,可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想头发妆容都乱了,一定很丑,神色便暗淡了下来。听到殷咸集这么一说,苏长樱努着嘴,当场就哭了。
姜熹和登时头大,心说自己真是倒霉,又跟这俩矫情的人撞上了。
她对殷咸集说:“你这个没眼力的,这分明是蝴蝶,花蝴蝶!你又把小妹妹惹哭了,我不管了,你自己哄吧。”
殷咸集不想收拾烂摊子,抱着胳膊说:“是你先跟她吵的!我实话实话,我有什么错。我不哄。”
苏长樱哭得更大声了。
“算我倒霉,我来哄!”姜熹和没招了,只能硬着头皮拍了拍苏长樱的后背,说:“苏樱儿,你别哭了,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哎呀哎呀,这小眼泪掉的真快呀,好啦好啦别哭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都认了,好不好?”
苏长樱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她揉了揉眼睛,扭过头说:“我叫苏长樱不叫苏樱儿,你这个坏女人,都怪你,王上都不喜欢我了。”
殷咸集一脸无辜:“我喜欢过你吗?没有吧。”
苏长樱登时嚎啕大哭,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山崩地裂。
姜熹和的头快炸了。她将殷咸集拉到一边,小声嘀咕:“她哭得那么伤心,她又那么喜欢你,你说两句好听的话,她不就不哭了么。”
殷咸集跟她争辩:“我说了才是害了她。她才十四岁,若是跟我在宫里纠缠上了,她的人生就毁了。她还小,什么都不懂,苏家的人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苏家的人哄骗她,利用她,难道我也要这么做吗。日后我找个机会送她出宫,她想开了,她的人生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们离苏长樱并不远,风把这些话送到了苏长樱的耳朵里,一字未落。苏长樱擦干眼泪,低着头走到殷咸集身后,拉住了他的一衣袖。
殷咸集见她哭得眼睛红鼻子也红,终究是心软了。他弯下腰,对苏长樱说:“长樱,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对吗。我没有恶意,你不要难过。别哭了,我不值得你为我掉眼泪。你很漂亮,化妆漂亮,不化妆也漂亮,我想,大家应该都喜欢你最真实的样子,你不必为了迎合他人而改变自己。这里风大,别在这站着了,回宫去,洗把脸,把不开心的事情都忘得,明天开始好好生活,好不好?我要你好好生活,是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长樱,你很好,不好的人是我。”
苏长樱听着,又想哭了。这次,她忍住了,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没有再耍小孩脾气,而是端端正正地向殷咸集行了个礼。行完礼,她捡起地上的风筝,扭头就跑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姜熹和心中五味杂陈。她看得出来,苏长樱是个很缺爱的小女孩,面上她什么都不怕,可心里她什么都怕。
她患得患失,怕被人忽略,所以总是咋咋呼呼的,想要引起别人注意。
殷咸集来之前,姜熹和与苏长樱一起做风筝,姜熹和见她眉心的黑痣有些特别,没忍住多瞧了两眼。苏长樱看见她的眼神,触电似的捂住了眉心,问她:“这颗痣,是不是很丑?”
姜熹和说:“不丑啊。我觉得很特别,而且神奇的是,你的痣上面还有两根毛呢,我第一次见。”
苏长樱小声说:“他们都说这是猪毛,说我眉心有个痣,是个不祥的人。”
“天杀的,哪个混蛋放的狗屁!”姜熹和掀开袖子,给她看自己胳膊上的黑色胎记,“你看,我胳膊上的黑色胎记才叫丑呢。你那要是猪毛,我这就是驴皮了。”
苏长樱咯咯一笑说:“我爹,还有我的叔叔们他们说的。”
姜熹和咧着嘴,尴尬一笑:“那很抱歉了。但是,我不收回我刚才的话,他们说的就是不对。”
“我也这么觉得。”她凑近了些,用手指戳了戳姜熹和胳膊上的胎记,笑着说:“好软呀。我觉得你这块皮长得像树皮,怪可爱的。”
姜熹和将心比心,坦诚地说:“你也很可爱,就是脾气怪了点。不过,瑕不掩瑜,谁还没电脾气呢,只要你以后别再胡闹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苏长樱抱着脑袋,低头不说话了。
姜熹和觉得她本性并不坏,虽不讨喜,却也不讨人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宫道的尽头,姜熹和长舒了一口气。舒气的时候她咳嗽了两下,倒像是把心中的石头给咯出来了。
五月份的郢州渐渐升温,晚风也是燥热的。粘腻的热风吹到人身上很难受,殷咸集抓了抓胳膊,仰头望天,说:“这日子过的真郁闷啊。”
“是啊,好郁闷啊。 ”姜熹和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往后一仰,伸开双臂躺在地上拥抱天空,“好无聊啊。不知道姐姐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按时涂药膏。”
她脑瓜子一转,坐起来,回头找殷咸集,嘀咕道:“不对呀。你没去凤仪宫吗?你不应该跟我姐姐在一起吗?对了,上次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姐姐喜欢明艳大气的东西,喜欢金钗,最好是镶嵌了宝石的那种,她还喜欢绫罗绸缎,越贵的越好... ...她不喜欢小动物,也不喜欢闹腾。她呢,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喜欢吃酸的,比如果干!喂,你有没有好好听啊!”
“去了。我待在那里才是真的要郁闷死了。您甭在绞尽脑汁告诉我她喜欢什么了,我不想知道,也没兴趣。”吉祥牵来了两匹马,一红一白,毛色都很纯,一看就是好马。殷咸集从吉祥手中接过缰绳,伸手把姜熹和拉起来,说:“上马。”
姜熹和跟那匹白马瞪眼,很是抗拒地说:“我不会骑马呀。”
“我教你。”殷咸集把马鞭扔给她,“学会了骑马,以后无论你想去哪里,骑上马就能走。而且,咱们还能一快出城兜风。夏天快到了,晚上的郢州格外的美,咱们可以一块骑马去看星星,看月亮。当然啦,你要是会喝酒的话,就更痛快啦。”
“听着倒是挺好玩的。”姜熹和废了好大的劲才爬到马背上。她轻轻地拍了拍马儿的后背,说:“马儿呀,你不要胡闹,我有点害怕。你别紧张啊,我很友好的。”
“怕什么?”殷咸集说,“你骑的那匹马是我亲手养大的,它叫白灵,很乖,能听懂人话,很有灵气。它要是不喜欢你,刚才就撂蹄子踢你了。”
“你挺厉害的,不做君王,也能当个马夫。哈哈。”白灵长得真水灵,它的眼睛是浅蓝色的,睫毛很长,性子也很温润。姜熹和趴在它的背上亲了它一口,然后握紧缰绳,迎着南风,大喊了一句:“出发!我想出城玩!骑马跑出去,兜风,追落日。”
殷咸集问她:“想去哪儿?”
姜熹和说:“我听说城外有一片合欢花林,树上会往下掉花呢。如你所说,到了晚上,我们可以躺在树下看星星。你刚才不是说要喝酒吗?那我们先去酒肆拎上两壶酒?我的酒量很差,喝不了烈酒,太辣,喝清酒可以吗?”
殷咸集单手牵马,点头时挑了一下眉:“随你。”
起初二人骑得很慢很慢,如老牛拉破车,走走停停。后来,姜熹和渐渐地找到了骑马的节奏,便放开了骑,稍微能小跑几步了。
殷咸集有点耐心,但不多。他一会说姜熹和傻了吧唧的,一会又说姜熹和骑得晃晃悠悠,像醉酒的老翁。姜熹和骂他两句,他得但没有收敛,反而骑着马在姜熹和面前耍杂技。
姜熹和追不上他,只能暗暗生气,到了合欢树林,她把两壶酒都护着,不给殷咸集喝。
殷咸集背靠着树,抱着胳膊,嚣张地说:“小气鬼,有本事你就把两壶酒都喝了。你要是把两壶酒都喝了,还能正着从树林中走出去,我殷咸集从此以后对你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小瞧谁呢?不就两壶酒吗,我当水喝!”姜熹和捧起一壶酒就是猛喝。然而,她喝了不到半壶就醉了。她看着长着两个头的殷咸集,咯咯一笑说:“完了,我好像醉了。”
殷咸集从她手中抢过酒壶,一口气把剩下半壶喝完,潇洒地将酒壶扔到地上,扬眉一笑说:“区区半壶,小孩喝了都不醉。”
“我不是小孩啊,我已经醉了。怎么回事,天还没完全黑呢,怎么这么多星星啊。殷咸集,你的两个头怎么不一样啊。”姜熹和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她转身,抱住殷咸集的脑袋,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傻笑说:“好神奇,变成三个头啦。”
殷咸集被她撞傻了。她松手时,殷咸集下意识地捧住了她的脸,就这么看了一会。他涩声问她:“你真的醉了吗?”
姜熹和推开他,指手画脚,乐呵呵地说:“我没醉,我还能再喝一百壶。”
殷咸集摇头一笑:“看来是真醉了。”他低着头,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手镯。姜熹和没有注意到,殷咸集手上戴着的,是跟她的那个一模一样的大漆手镯。
似是跟自己吵了一架,他神色凝重地转动着手镯,欲言又止。他走神的时候,姜熹和把另一壶酒喝了个精光,然后把酒壶扣在头上,拍了拍殷咸集的胳膊,问他:“你看我像不像从旌梁来的耍杂技的?我还会飞檐走壁呢。”
姜熹和刚站起来,便被殷咸集拉着坐了回去。殷咸集将大漆手镯放到她的手里,问她:“你还记得这个手镯吗?其实,这个手镯有一对。”
姜熹和摸了摸手镯,懵懵地点了点头。她的脸红得像熟透了柿子,热得要炸开花了。
殷咸集微微一笑,说:“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很幸运的是,缘分替我选中的人,刚好是她。”
姜熹和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听见了什么的时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觉得殷咸集的眼睛会说话,可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眼睛里含含糊糊的那层雾,他就偏过头,看向了满树的合欢花。
风起时,他抬指夹住了一朵落花。
“我不喜欢合欢花。这个时节,我喜欢的花已经谢了。”他把那朵花放在掌心里。合欢花的绒绒挠的他的手心很痒,他好像也醉了,似醉非醉,朦朦胧胧。
他抬起头,看着姜熹和的眼睛,说:“我陪你来这里,是因为你喜欢这里。从前我不喜欢合欢花,但是如果你喜欢,以后我也会试着喜欢。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姜熹和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救了。我喜欢上了一个傻子。”虽是无奈的语气,殷咸集的眼中却融化着笑意。
少年第一次心动,也第一次为一个人伤神。他未觉苦涩,最先尝到的是无法言喻的甜意。
说完,他枕着胳膊倚靠在树干上,心中无比畅快。他心想,把心里话说出来,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以后就不会觉得遗憾了。
星星已经出来了,月亮皎洁无暇,小风微凉,夜晚又是那么寂静,一切都是刚刚好。殷咸集好想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那些他想要逃避的,逃离的,抗拒的,永愿不会再缠上他。
酒劲上来了。姜熹和买的清酒,今夜却成了烈酒,烧的他神志不清,恨不得把心吐出来。
他晕晕乎乎的时候,姜熹和转过头,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脸,笑着说:“殷咸集,你脸红了。”
他说:“我也醉了。”
“原来你也是个没酒量的小孩桌。”姜熹和问他:“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殷咸集仰着脸,树影落在他的脸上,像斑驳的伤痕。他说:“没什么。喝酒了就容易胡思乱想。”
姜熹和问他:“你在想什么?”
殷咸集沉声说:“我在想,我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喜欢我。”
姜熹和知道自己戳到他的痛处了,有些抱歉地说:“别这么悲观嘛。万一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只是你不知道呢。”
“她会喜欢我吗?”殷咸集靠在树上,姜熹和则是躺在树下,脑袋顶着合欢树。殷咸集问完,有些晃神,他转身去看姜熹和的时候,身体晃了一下,没撑住,就这么倒了下去。他单手撑地,鼻尖刚好抵在了姜熹和的额头上。
轻轻一触。
时间一滞。
殷咸集微微起身,视线落在了姜熹和的双唇上,涩声道:“如果她喜欢我。”
如果她喜欢我。
我会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姜熹和没有闪躲,殷咸集却退缩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做这么。他看着姜熹和的眼睛,在心里说:“你怎会不明白我的心意。我一遍遍地说,你一遍遍地听。我知道你知道我的心意,可我只能装作不知道,这样我就能一直留在你的身边,陪着你,与你说笑,就算我把心意说出来,你也不会当真了。”
夜色很深,树枝挡住月光,殷咸集没有看见,姜熹和的眼睛湿润了。她没有回应殷咸集带有占有欲的眼神,而是坐起来,搂着他的胳膊,将他抱在了怀里。
“抱抱。”姜熹和说,“抱一下,就什么都好了。”
少年的胸膛中有一股炽热的血,他回抱住姜熹和,把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
姜熹和抵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了句:“殷咸集,谢谢你。”
没等他有所回应,她又道了句:“殷咸集,对不起。”
隔着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她能说的话,就到此为止了。
兰因絮果,断句难收。
花开花落,浮华成空。
自此,殷咸集便知自己的这颗心,永远也收不回来了。
“兰因絮果,断句难收。”出自清曾廉《一萼红 获鹿驿馆逢藏僧》。
“花开花落,浮华成空”化用南宋严蕊《卜算子-不是爱风尘》中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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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把姻缘伞(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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