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那是一个春天（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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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徐久拉着小孩的手往前走去，梅潜山三人跟着他们。
一边走，周围的环境一边变化。房子、地面、树木小草、蓝天白云全都散成一个个五彩斑斓的数据块，翻转变化间，白天变成黑夜，天空中沥沥下起了小雨。
前方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消失，只剩下徐久牵着小小的梅潜山的手。
“今天的烤肉好吃吗？”徐久低头看着小梅潜山笑，“以后哥哥努力挣钱，带你们每个人都来吃一次。”
小梅潜山回味着刚刚吃过的烤肉，觉得这辈子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又悄悄咽了咽口水：“嗯，我以后也要挣钱带九哥去吃！”
徐久一只手紧紧牵着小梅潜山的手，另一只手撑着雨伞，在回家的路上教梅潜山唱一首歌，在漫长的路程里找一点乐趣。
“哗啦啦啦啦下雨了
看到大家嘛都在跑
叭叭叭叭叭计程车
他们的生意是特别好
……
感觉天色不对
最好把雨伞带好
不要等雨来了
见你又躲又跑”
“九哥，这首歌叫什么呀？”小梅潜山问。
徐久看着他说：“这首歌叫《雨中即景》，我们在外面的时候一定要把雨伞带好啦……”
“别跑啊！哥哥来好好宠宠你！”突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徐久看到几个男的追着一个人进了一条巷子，被追的那人似乎在慌乱地喊着什么。
徐久皱了皱眉，对小梅潜山说：“拉紧哥哥。”
说完，两人往小巷里追去。
梅潜山在后面看着，感觉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突然涌了上来，那个记忆中受尽折辱的夜晚，居然是这样的开始吗？
他想也没想，追着徐久就往前冲，雨点冰冷地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一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似乎变成了一缕缕丝线，在他眼前编织成模糊的画面。
他好像记错了……记错了什么？
前方徐久的脚步飞快，很快就追上了那几个男的。
“救命！警察……”被追的女孩猛地被坑坑洼洼的地面绊倒了，身后的男人朝她扑了过去。
徐久把小梅潜山推到几个大垃圾桶后面躲好，将长柄折叠伞一收，冲上前往领头的男人脑后狠狠一敲，那人狠狠摔到地上。
旁边的几人反应过来有人坏了自己的好事，大吼一声纷纷朝徐久扑过去。
徐久拿手里的长柄雨伞当武器，抵挡住几人的攻击，他朝那女孩大吼“快跑”，女孩也很聪明，一边往巷子外跑去，一边喊：“我报警来救你！”
这时，一个男人突然亮出一柄尖刀！
银色的亮光在小巷的昏黄灯光里居然闪得人眼睛刺痛，小梅潜山一直不知所措地躲在垃圾桶后面，直到他看到那把刀。
小梅潜山的眼睛猛地瞪大，起身跑了过去：“九哥！”
那刀比他动作还快，伴随着他的喊声的是一声利刃刺入□□的声音。
“唔！”徐久感觉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肩膀突然扩散到整个上身，但他来不及反应，听到小梅潜山的喊声，急忙叫道，“你回去！快回去！”
说话间，男人手里的刀往徐久的另一侧肩膀又捅了一刀，见徐久无法反抗，另外两个男人往小梅潜山冲来。
六岁的小孩哪是两个成年男人的对手，很快小梅潜山被打得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九哥！”小梅潜山的眼泪止都止不住，他睁着一双绝望的眼睛朝徐久看，几个男人按着徐久，拿刀的那人跪压在徐久的胃部，尖刀一下扎透了徐久的心脏！
徐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了几下，口里吐出几口鲜血，头慢慢歪向一边，他的眼神刚好落在动弹不得的小梅潜山脸上。
不知怎的，他嘴角慢慢挽起一个笑，似乎想要安抚小孩，但那效果不太好，小小的梅潜山看到徐久那样子吓得一直哭。
几个施暴者慢慢地站了起来。
“朋子，人真死了？”
“别瞎说！肯定是晕了！”
“我们跑吧！被警察抓到就完了！”
“是啊，刚才那女的不是说要报警吗？”
他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紧张得甚至把作案工具都丢在了原地，拖着晕倒的同伙赶紧跑了。
“九哥……”小小的梅潜山拖着刺痛的身体慢慢朝徐久爬过去，他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只能看到被鲜血沾满了的徐久的脸。
慢慢地，他也晕了过去。
“小鱼！小鱼，醒醒！”
“九哥！”
“周保！九哥好像起不来了！”
“别胡说……九哥他……”
“呜呜呜……小鱼是不是也死了……”
“九哥！你醒醒！”
一阵喧闹将小梅潜山吵醒，他看着站着围在自己和徐久旁边的男孩，以为刚刚的施暴者又回来了，他害怕地尖叫起来。
“小鱼，是哥哥啊！”
“小鱼，你怎么了？”
“说话啊小鱼，告诉哥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九哥怎么了？你这身伤又是怎么回事……”
“小鱼，我们去医院……”
六岁的孩子一昧地抱头躲避着，他害怕，害怕看到施暴者的脸，害怕施暴者手里的尖刀，徐久冰凉的身体好像和夜里冰冷的雨融为一体，他忘记了徐久是怎么死的，他只记得那几双伸向他的手，和施暴者打向他的手融为了一体……
二十五岁的梅潜山如遭雷击，他呆站在原地，他终于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没有被侵犯……
只是徐久死在了那个黑暗的雨夜里，死在了那条小巷的昏黄路灯下，死在了污水流淌的垃圾桶旁。
梅潜山终于明白，刚刚进入游戏时系统为什么给他设置那样一个场景，原来是他忘了，忘了这个被他选择性埋藏在回忆最深最深处的痛苦记忆。
系统帮他想起来了。
他一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有点高兴，庆幸自己没有被侵犯，庆幸记忆里那些善良的哥哥是真的善良，庆幸小时候那些甜滋滋的回忆没有被打破……他又有些不知所措，被他误会了那么多年的徐久居然以这样的姿态凄凄惨惨地死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小巷……
梅潜山脸上的表情几秒钟变一个，他感到心脏有些刺痛，便蹲了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膝，仿佛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他看着不远处徐久带着浅笑还不瞑目的尸体，鼻头一酸，眼泪像小时候那样模糊了他的双眼。
哥哥……
“哥……”梅观云走了上来，他在旁边看完了一切，心情的复杂程度其实跟梅潜山差不多。
但梅观云都有些嫉妒徐久了，他和梅潜山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从没获得如此般这么多的梅潜山的眼泪。
梅观云隐去心中阴暗的想法，将梅潜山一整个裹紧怀里。
“梅观云，九哥死了。”梅潜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平平淡淡的，跟他平时说话一样。
梅潜山越平淡，梅观云越心痛，他抚了抚梅潜山脑后的头发，轻声说：“我看到了。”
梅观云终于懂了，为什么梅潜山看起来那么冷漠、那么不近人情，孩童时期巨大的创伤让他无法再将感情热烈地释放出来。
梅潜山也许会觉得自己所获得的一切可能都会以这种可怖的方式失去。
梅观云抱着他，听见他在自己的怀里抽泣。
“我不该怪他。”梅观云听见梅潜山说。
两人沉默地相拥，没注意到旁边路长亭古怪的表情。
他好像……也记错了一些东西。
路长亭转头望去，正好和巷子口那个小时候的自己对上了眼神，小孩正呆呆地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不知道看了多久。
好像他和梅潜山一样，将记忆里可怕的画面替换成了一些什么别的东西。
孩童时期的自己用他的一面之词将他们欺骗到了现在，这些年反复经受的痛苦被这样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路长亭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靠着墙，慢慢地蹲了下来。
巷子里一片狼藉，霎时间周围又散成无数块小正方体碎片，但这次变换的时间犹为长，系统好像也在纠结该创建个什么样的场景。
三人站起身，等待系统将他们带到下一个地方。
【“幼鸟的莫比乌斯环”副本完成进度33％，请接受奖励】
【“幼鸟的莫比乌斯环”副本完成进度33％，请接受奖励】
【“幼鸟的莫比乌斯环”副本完成进度33％，请接受奖励】
系统的声音传来，这次它变换了声线，是一个听起来非常和蔼的中年女性的声音。
话音刚落，周围机械转动的咔哒声猛然停止，一阵风吹来，风里裹挟着花香、雨后泥土的清新，一阵鸟鸣伴随着一声猫叫。
三人向四周打量，这是一个宽敞的公园，绿树成荫，鸟语花香。
【休息时间：24小时，休息人数：3，休息地点：春日公园】
【休息时间：24小时，休息人数：3，休息地点：春日公园】
【休息时间：24小时，休息人数：3，休息地点：春日公园】
系统播报完，湛蓝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电子倒计时，24：00、23：59……
路长亭看了一眼倒计时，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躺倒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头顶上阳光正好，不热也不太晒，暖洋洋的，起到了不多的一点疗愈作用。
聊胜于无吧，梅潜山和梅观云和他并肩躺了下来，也许一起晒晒太阳是当下最好的沟通方式。
不过好在，孩童时期走失的春天总算是来了，那个湿漉漉的雨天换了一种方式存在于人们的记忆里。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那是一个春天（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