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
入眼是一片曲折的小路。
它向上延伸，一路向前，直到消失在群山之中，看不见尽头。
而路的两旁，那些野草的嫩芽也都悄悄冒出了头，添了点绿色的彩头。
“怪不得你建议我们不要开车，”方宁又踩上了一颗碎石子，他移开脚，看向眼前坑坑洼洼的土路，“我们那车的底盘上这路估计都要报废了。”
话音刚落，一辆越野车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把路上的泥土都带了起来。
“.......还是越野车无所畏惧。”方宁挥了挥尘土，嘴角微抽，说道。
“老板说往上走路是越来越难走，”钟榆笑眯眯地接话道，“越野车也不一定能过。”
原本还不知道钟榆是什么意思，直到走到了半山腰，看着两边由无数碎石堆积起来的小山丘，再看看中间狭窄的土路，方宁才明白钟榆为什么说越野车也不一定能过的原因了。
所以刚刚飞驰而过的越野车就停在路边，而里面的人似乎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
纪语琴从后面冒了个头，她举了举手上的防晒霜，“要擦点吗，这太阳明明没什么温度，但是紫外线也太强了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后脖颈已经被晒得有点红了，“我都戴了帽子，结果还是晒成这样。”
钟榆见此，他看向一旁带了个墨镜没说话的程知也，“橙汁儿，你还好吗？”
程知也皱了皱眉，他对太阳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所以他才把墨镜戴上，结果戴上后又因为看不太清土路的样子，一路上他已经踩了无数个坑洞了。
自己现在非常想抽根烟。
程知也抿了抿嘴，刚想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开头。
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他都暂时歇业了，这个点不知道还有谁会给他打电话，程知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在看到上面写着的联系人后，他身形僵硬了一瞬，随后立刻挂断了电话。
“老板不是说这山上的信号不太好吗？”程知也有些头疼，看着手机上的四格信号，“怎么我还能接到电话？”
“骚扰电话？”钟榆看程知也好像有点烦躁，他凑上前，眼神有些担忧，“要不我们先休息会儿。”
程知也点点头，“我一个人离开一会儿。”
钟榆喊道，“别走远啊，一会儿小心迷路了。”
程知也勾了勾嘴角，回了一句，“我要是迷路了你们一定要来找我啊。”
“那肯定的。”
......
砂轮擦出火花，程知也垂着眼，点燃了他这几天来的第一根烟。
手机铃声又再一次响了起来。
烟雾遮挡了他的视线，他静静地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直到这一通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程知也这才接了起来。
“找我有什么事？”
“哥.......”电话那头传来弱弱地声音，“我妈这个月不给我发生活费，你能不能.......”
程知也吐出一口烟，皱着眉用手捏了捏鼻梁，“你要多少？”
“六千。”
程知也气笑了，“程昱你还真是张口就来啊，我只能给你一千五。”
“太少了哥，”电话那头似乎还有其他人的声音，但是听不真切，“我不够花。”
程知也咬了咬烟嘴，他似乎心情不太好，“不够花找你妈去，我可没义务养你。”
“怎么没义务了？”电话那头突然提高了声音，随即又传来几人起哄的声音，程昱的声音有些颤抖，“程知也，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初高中的时候至于几乎每个学期都要换学校吗，如果不是因为频繁的换学校，我的成绩至于一落千丈吗？”
“我至于只能考个职业学校吗，都怪你程知也，都怪你！！！”
话音刚落，程昱的身后又传来了起哄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对，就是这样要钱，他不可能不给你”“要是真不给怎么办，我们还等着这钱去网吧玩游戏”“怎么可能不给，他真不给程昱你就威胁他，你不是说有他的把柄吗？”
一根烟抽完了，程知也又重新拿出第二根烟放在嘴里没点燃。
这样类似的话他早就听过无数遍了，但是当他从他这个表弟口中再次听到责怪的话，程知也的心情还是凉了半截。
“你初高中一大半的生活费、学费都是我出的，我觉得我欠你们家的已经还完了，”程知也一字一句地说，“程昱，我没义务给你这么多钱。”
他父亲欠的债，他欠姑妈的人情，这几年都已经还完了，程知也这辈子都不想再和这家人产生任何的交集。
“程知也你要是不给钱的话，我就去你亲妈家闹！”程昱握紧了手机，手指捏得泛白，他的脑子里回想着他妈妈教给他的话，“你妈妈好像已经组建新的家庭了吧，我妈说你妈甚至在新家庭里隐瞒了你的存在。”
“你说我如果把你的存在捅到他们面前，会不会很精彩？”
程知也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太阳系突突地跳着，他深呼一口气，想要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绪，“三千，我最多只能给你这么多，程昱，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但是不要去打扰我妈妈。”
程昱在那头算了一下，这点钱应该能和他的朋友玩两周差不多，等一会儿再向他爸要一点应该就够了，于是他这才答应，“好，三千也行，那我挂电话了哥，挂了电话你就立刻转我银行卡上就行。”
下一秒，电话就被利落地挂断了。
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鸣声不断，程知也条件反射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啊，都忘了我早就没再吃药了。程知也迷迷糊糊地想。
他强撑着身体，随便找了块儿大石头坐下，点燃了嘴里的第二根烟。
他以为能逃离这一切的。
但是每当他的生活快要好起来，觉得自己完全能面对这些糟心事的时候，现实还是狠狠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这些年来一直不停寻找活着的意义，他在情绪最差的时候写下了那封遗书，也只不过是为了希望有人在他活着的时候看到那封遗书，然后拉他一把。
第二根烟也被抽完了。
程知也的脑子有些木然，他机械地从烟盒里掏出第三根烟，第四根烟，第五根烟。
情绪就像汹涌的海水，淹没了他的口鼻。
等抽到第六根烟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抓住了。
在这一瞬间，他似乎短暂地呼吸到了空气。
“我说你怎么一直不回来，原来躲在这儿抽了这么多烟，”钟榆轻轻将程知也手中的烟拿掉，坐到他身边，“差点以为你掉到哪个山沟里了。”
话音刚落，钟榆看到程知也心情似乎不太好，他顿了顿，手一伸，将程知也揽了过来。
原本还木着脑子的程知也一下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如果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说，”钟榆低下头盯着程知也，笑了笑，“情绪憋在心里可不行。”
程知也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钟榆，他掉进了温柔的目光中，钟榆的眼神中带着鼓励与安慰，“我能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当然，你也可以不把我当人，把我当成一个树洞就行。”
钟榆循循善诱，“把我当成一个没有回音的树洞，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微风轻拂，正值午后，艳阳高照。
沉默了好一会儿，程知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那是发生在他八岁时候的故事。
“我八岁的时候，父母还没有离婚，我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弟弟，我们一家四口过得很幸福，”程知也说到“幸福”两个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也许是幸福的吧，至少对于八岁的我来说，一家人在一起就很幸福了。”
“但是有一天，我放学的路上偶然看到爸爸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那个女人搂着我爸爸的手臂，样子很亲密，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什么是出轨，我只是很生气，因为他从来没有对我妈妈这么亲密过，于是我回家就向妈妈告了状。”
“他们俩大吵了一架，吵得很凶，吵到邻居都来敲门，让他们声音小点，吵到爸爸新买的花瓶被摔成碎片，割伤了我弟弟的脚，他们发现后吓坏了，立刻带着我弟弟去医院处理，那个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那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吵了，弟弟也不会受伤。”
程知也又想掏出一根烟来点上，他掏了掏口袋，却发现刚刚被钟榆拿过去的烟是最后一根，他抿了抿嘴，继续说道，“但是我心里也清楚，爸爸那样做就是错的，我得让妈妈好好教训他，结果从那以后他们一直不停地吵，几乎天天都要吵架，弟弟总是拉着我的手，问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吵架，我只能跟他说是因为爸爸做错了事，妈妈在教训他。”
“他们第二次发生剧烈的争吵，是我妈妈提出来要离婚，而爸爸不同意，所以那一次他们吵得很凶，两个人摔门出去了，就留下了我和弟弟.......那天是我的生日。”程知也顿了顿，喉咙干涩无比，他似乎有些颤抖，想继续开口但始终说不出来话。
钟榆将程知也揽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没事，不想说就不说了，没事了。”
但程知也深呼了几口气，缓和了一下，接着说，“我的好朋友邀请我出去玩，他们说要给我过生日，我很想去，但是弟弟的脚还没好全，所以我跟弟弟说让他一个人乖乖呆在家里，我过完生日就回来。”
“但是我忘了，因为父母不停地争吵，导致弟弟很没安全感，所以他很喜欢粘着我，那天我出去以后，他可能是害怕一个人呆在家里，在我走后没多久也跟了出来。”
“一个六岁的小孩，他还不太会过马路。”
“......等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弟弟已经进icu了，他被货车撞飞了出去，医生说就算他能活下来，全身也都会瘫痪。”
“我从没见到过妈妈那么疲惫的样子，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天医院的椅子特别冷，冷到我握住妈妈的手，她又一把将我推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