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1章 ...
-
江星叶就这么笔直躺着，面朝天花板，动也不动。
他睡在里头，旁边就是冰冷的墙壁，墙上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树影，它们晃一晃，床上休息的人才有点反应，呆呆看着它。
“这个鹰钩鼻怎样？安在我脸上会不会太突出啊…”
“嗯，我觉得我鼻头有点大，明天叫医生帮我抽多点脂肪出来。”
“整容就要整一眼能看出来的，做自然的有什么意思？跟没整的一样。”
“就鹰钩鼻吧，我驾驭得了。”
旁边的人煲了一个晚上的电话粥，从月亮升起，再到划过窗前消失不见，热水都烧了好几壶，才恋恋不舍挂掉电话，“星叶，我决定好了，就做鹰钩鼻。”
江星叶有在认真听他打电话，只是插不上嘴，鹰钩鼻的轮廓浮现在脑海中，这不属于国人的五官特征，“是外国人那种鼻子么？”
“嗯，比中国人的鼻梁还挺，鼻头也很小。”
江星叶想象不出他那平扁的五官，突然弓起一座高楼大厦的样子，“适合你吗？会不会有点突兀呀？”
“刘德华就是鹰钩鼻，你觉得别扭吗？”
陈川关掉手机屏幕，“还是说你觉得我驾驭不住？整容都没救？”
“我没有！”江星叶坐起来，擦掉额头冒出来的细汗，“我没有觉得你丑，我只是…嗯，不懂审美。”
陈川轻轻哼了一声，又听到他问，做鼻子疼么？
“做什么鼻子都疼，想变好看，是要付出代价的。”
肋骨鼻是全麻手术，需要截取自己的肋骨，再垫到鼻梁处。过程极其痛苦，
鼻子倒是不疼，被锯下来的那点肋骨才是要命，没有一个月，下不来床，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
江星叶默默听他讲术前术后的准备，小时候接触过这个行业，虽然没有开膛破肚那么夸张，留下的阴影足够他抗拒这个行业，“能不能不做…”
“为什么？”陈川给他科普大半天，结果被泼一大盆冷水，脸色阴沉。
“你现在就很好。”
“整容有风险，麻醉过量，人没有了。”
“而且…如果失败，会毁容吧…”
江星叶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说的是十几年前的医学科技，那时候整容肯定又风险啊。”陈川知道他家里发生了整形事故，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别说做鼻子了，鼻子都还只是小手术，还有人做高颅顶呢，把水泥植入自己脑袋上面，整个人看起来又高，头型又好。”
江星叶听得一愣一楞的，远远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没九条命可不敢轻易尝试。
陈川说得不无道理，现在的医学科技突飞猛进，时代在发展，虽然不能保证完全零风险，也比十几年前降低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凑上去，“我这种蒜头鼻，鼻头那么肥厚，也叫好看？”
拍拖有几年，日见夜见。这会仔细端量。江星叶也不觉得他五官丑陋。
的确是蒜头鼻，好在鼻梁并不塌陷，鼻头大而宽，几乎比嘴巴还大。
有什么所谓？江星叶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我觉得好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只有你觉得，是不够的。”
他觉得好看有什么用？
又不是靠他发财吃饭。
陈川没把真心话说出来，“酒吧是最看脸地方，我不提升自己，钱从哪里来？”
“你去帮人卖菜，一个月累死累活，工资顶天就三千，我五千快，卖不出酒还没提成。房租水电，吃喝拉撒，咱两不吃不喝都要万把块。
你的工作是死工资，我努力点还能挣得更多，长得好看，就会有客人来买酒开台，我要是不提升下自己。喝西北风？每次咋们交完房租，手头紧巴巴的。”
房租五千块钱，两室一厅，江星叶工资少，交两千块房租，留一千块做生活费，还有预算出几百交水电物业等等账单。
陈川在房租方面出三千，是大头，因此在各方面比江星叶硬气，有话语权。
这是自然的，江星叶自己也知道，而且相当愧疚，感觉自己白吃白住。
他为了生活冒着生命风险整容，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我换工作，周末再找点兼职做。”江星叶知道整容手术的费用肯定不便宜，但不知道具体多少，“做鹰钩鼻多少钱呀？”
“五万，最低了，用肋骨做的就是这个价。”
“取一点点肋骨出来，安在鼻梁上，鼻头抽点脂肪，再切点鼻翼，这样鼻子又高又小。”陈川的重点不是解释整形过程，而是这些项目的费用：“星叶，五万啊。”
五万，不吃不喝都要存好几年。
“我只有五千块钱。”江星叶掰着指头算：“五万除掉五块钱，还差四万五千块…”
看着呆若木鸡听不懂暗示的傻子，陈川直接挑明，“你帮我借五万。”
江星叶愣住：“没有人借我。”
“我有办法。”
“你想到能让人借我钱的办法了？”江星叶表情微动，好厉害，整整五万啊，他居然借得到。
“你没接触过这行不懂，想整容，整形医院有的是办法帮你借，黑户都能搞个几万出来。”
“我不是黑户。”
“我知道呀，我意思你肯定能借出来。”陈川抓住他的手，黑夜里，这样寂静，只有他的大鼻孔冒着热气，“明天你帮我去借，以你的名义，好吗？”
他去借？难道…
江星叶担心：“你是黑户吗？”
“不是，我不想乱借这些东西，影响我信誉。”
关于钱，陈川不想承担任何风险，“我以后还要贷款买房呢。买我们的婚房，所以我的信誉不能有任何影响。”
“我帮你借。”
江星叶一听到婚房，高兴得不分东南西北，“我去借，我来帮你实现这个梦想。”
陈川高兴得亲了他一口，没想到随便几句甜言蜜语，他就被说服了，“准备好贷款要用的材料，身份证别忘了！”
还有住院所需的日用品，牙刷衣架等等，江星叶立刻起床收拾。
“哦，对了。”陈川突然想起一件比整容还要紧的事：“你猜我的麻醉师是谁？”
江星叶摇摇头：“我猜不到。”
“你初恋，裴易。”
江星叶脸色骤变，这消息和天塌下来有什么区别。
他收拾东西的手都在颤抖，“他把我姐姐做毁了。”
十几年前，裴易给江星叶的姐姐整容，那时候裴易还不是医生，拿江姐姐“活体实验”，给她注射玻尿酸。
后果可想而知，好好的妙龄少女，被裴易整得人不人鬼不鬼，一辈子都葬送了。
“我不相信他，可以换个麻醉师吗？”
“换不了。”陈川很肯定，“他在国内最好的整形医院上班，我约的那台手术，麻醉师正好是他。其他的都都排满了。”
“我不放心…”
虽然裴易出过医疗事故，不过也是他从医之前犯的错，从医之后，他毫无丑闻。
手术这么大的事儿，陈川可是做足了功课的，从面诊时，主刀医生，再到麻醉师。必须保证参与手术的医生护士没有黑历史。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调查过他，你们高中闹掰后，他就出国学医了，在国外做过几年麻醉师，最近才回来。”
陈川不是在为自己男人的情敌说好话，不想手术拖延而已，“你放心，你姐姐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裴易有医学证书，别怕。”
“不是过去的事，是一辈子的事！我姐她…”江星叶急了，面红耳赤，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对，那是一辈子的事，裴易这个庸医绝不能原谅！”陈川见他情绪激动，马上安慰说：“等做完这台手术，我保证这个人绝不会再来伤害你。”
江星叶陷入沉默，很多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半个字。
这一夜注定是难眠，他觉得自己终于派得上用场，至少有在为这段感情付出。
天际还没发白，两人就起床了。医院在市中心，过去得要时间。
江星叶精神得很，完全没有晚睡的疲惫感，洗漱完毕，马上抓起车钥匙，“我要开车搭你。”
陈川不愿意，“那么远，几个小时都到不了。”
“我要抄小路。”
陈川知道他想省打车钱，今天好日子，没必要在乎这点小钱，而且…
“医院楼下停的都是豪车，我们开电驴过去，会被人瞧不起的，那帮人看人下菜，要是看到我们开一破电瓶，你猜他们会怎样？”
医院也会狗仗人势么，电车是他存钱买来的，没偷没抢，为什么呀？
江星叶搞不明白，“不给你做鼻子。”
“到不至于，人家还要赚钱呢，但会怠慢你，或者在手术的时候，偷偷给你换实习医生，你全麻睡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陈川退后一步，捏住下巴对江星叶端详起来，从头到脚，从上到下，横着看竖着看，眉头越皱越深，嫌弃地啧了声：“你看你穿的什么，大热天戴袖套？谁教你把衬衫领子立起来的？还有，衬衫为什么要配灯芯绒喇叭裤？”
这是他上班穿的，本来不觉得欠妥，想起刚刚的提点，江星叶开悟了，“我现在换。”
陈川不想看到他衣柜里的那些破烂，廉价又难看，带他出去丢脸。
好比身上这套，衬衫是亚麻色的，本来就显脏，还破了几个洞，那喇叭裤也是，裤脚都卷边了，如果不阻止他，一定再穿个红色大水鞋。
他给江星叶穿一件浅灰色套头短袖衫，基础款黑色短裤，白色袜子刚好遮住脚踝，运动鞋正好搭配他的裤子。
江星叶本来就秀气，稍微润色，甩普通人几条街。陈川从来不谈丑八怪，这个除了没钱。傻一点，没什么可挑剔的，最主要是长得好看。
陈川十分得意，“你猜等会裴易看到你，会是什么表情？”
“我不想看见他。”
“他想见你想得很呢，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天天去酒吧发狗疯。”
“别说了…”
这件事他知道，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平日里，他和裴易自然碰不到，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今天就不一样了…
思绪像麻线一样把他的精气神死死困住好了几圈，叫人上气不接下气。
裴易性格张扬，知道江星叶要来，早就在门口蹲着了。
见他穿得那么勾魂，手里的烟都拿不稳。
以他的衣品和经济状况，不可能穿得起质量如此好的男装，身上这套不是陈川的。能是谁的？
男人探头出来，一大早好心情都被破坏了，拿陈川出气，“陈川，我出台费涨了，六千块。”
“没问题啊，贵的是技术费嘛。”
无所谓，反正又不是他出钱。陈川搂住江星叶，“星叶会支持我的，对吗？”
江星叶低头不语。
裴易投射在自他的目光，火辣辣的，仿佛要将他活剥生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