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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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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缠缠绵绵的雨丝,周六迎来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宋昱磨蹭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吃了顿应付的午饭后,怀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开始慢慢吞吞地收拾自己。
他动作虽然迟缓,听力倒是清明,期间还有意无意地竖起耳朵,听到对门咔哒开关了两次。
似乎是那人出去又回来了一趟。
他收起无意识飘到对面的思绪,提手看了眼表。
饭局约的是今晚,距离此时还有大把的时间。
可他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了。
他无所事事地在屋子里转了半天,终于停住不动,然后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晚餐订的是某家高级餐厅,有他最喜欢的菜品,对方据说也是个很不错的人,今晚的约会应该不至于是糟糕的。
可是不知怎的,他却没有一点该有的好奇或是期待。
他抬起眸,看一眼镜子前着装考究的自己,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他这是在干什么,和谁赌气吗?
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干嘛还要去耽误别人的时间?
宋昱沉思片刻,打开手机,和相亲对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发的明天见。
他犹豫地动了动指尖,删删减减用词半晌,终于还是取消了这次约会。
对方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宋昱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往后倒进沙发里,自我厌弃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体内发酵。
不知道为什么,自回国以来,一见到抑或甚至是想到陈诠那男朋友,他总是一不小心就陷入失控的漩涡中,被阴郁的灰色的情绪裹挟。
他也似乎再也无法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还是他根本不敢去想为什么?
…
厨房里,陈诠有些出神地盯着眼前的小煮锅。
锅里炖的是南瓜粥,甜丝丝的清香袅绕在整个厨房。
对门好像一整天没什么动静了。他漫不经心地想。
脑海中不自觉地一晃而过宋昱那张冷冰冰的脸,然后一点未消的余怒若隐若现地翻滚了上来,带起了心间一小片飞扬的尘埃。
从很久以前,他便一直在猜测宋昱离开的原因,而当事人却始终守口如瓶。
这似乎成为了他们之间尘封的秘密,彼此心照不宣地谁也不去提及。他们将它埋藏进最深处,表面便能看起来一片平静与祥和。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却非要不死心地挖开表面去翻动它。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宋昱却依然什么也不肯说。
于是他最终只触碰到一片冰凉的沉默。
他在幼稚地与这一片沉默置气。
粥似乎已经煮得差不多了。陈诠关了火,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台上敲了半晌,终于站直身子,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到自家客厅,然后不动声色地往斜对角看过去。
隐约看到了某个人正恹恹地缩在沙发角落。
不舒服吗?他轻轻皱了皱眉。
陈诠原地驻足片刻,心想关我什么事,还是固执地收起目光,踱步回到了厨房。
掀开锅盖,南瓜的香味顿时顺着翻涌而出的水蒸气弥漫开来。他心不在焉地搅动了一会儿勺子,动作却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
良久,他沉默地放下手,起身走了出去。
…
应付而过的午饭显然没多少实量,宋昱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慢慢觉得有点饿了。
正想起身去找点吃的,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宋昱回过神,从沙发上爬起来,刚一拉开门,顿时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陈诠。
陈诠望向他的目光停顿了几秒,然后略带疑惑地上下扫了他几圈:“你要出门?”
…他不生气了?
一丝意外的神情在宋昱脸上一闪而过,又瞬间隐没在平静和镇定之下。他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于是直白地承认:“本来晚上有场相亲的。”
陈诠眉尾微微一挑,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本来?”
宋昱懒洋洋地嗯了一声,重新倒回沙发里:“不过刚刚取消了。”
陈诠有些纳闷:“怎么了?”
“不想去而已。”宋昱淡声道。
陈诠靠着门睥睨着沙发上的人,微眯起的眼睛中似乎有什么在流转波动,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为什么不去?”
为什么不去?
那抹若隐若现缠绕心头的酸涩混合着几天以来或现实或梦中的复杂情绪,突然间冲破了他的天灵盖。
宋昱按在沙发上的手微微用了力,忍了又忍,终于憋不住抬起头冷笑:“因为相亲这种东西就是把两个没有感情的人硬凑在一起,我可不想抱着某种目的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谈恋爱。不是我说,你那分不清上下的男朋友估计眼神也不大好,才能在和你相完亲之后看上你。人大好青春年华有眼疾已经够惨的了,跟你大概也没多少感情,你还是少浪费人家时间,放人一条生路得了。”
一口气说完这番火花四溅的话,看着对方在惊诧中变得微妙的眼神,隐隐意识到什么的宋昱突然舌头打了个结。
停顿几秒后,他喉结滚动了两下,硬着头皮又继续面不改色地说下去:“别误会,我不是暗恋你那男朋友,没有故意让你们分手就去追求他的意思,他不是我的菜……当然我更不是暗恋你,你别多想,你俩分不分的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我和他的关系是假的。”
他越跑越偏的话风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打断了。
正在语无伦次中恨不得咬舌自尽的宋昱愣住了。
照进客厅的光从侧面柔和地洒落在陈诠身上,却看不太清晰他刚好隐匿在阴影中的五官。
“……什么意思?”宋昱迟钝地开口。
“我俩是大学同学,关系还不错,也没想到能在相亲场上碰见。”陈诠平铺直叙地解释,“反正大家都是被迫的,刚好又有生意上的往来,熟人帮忙也总方便些,所以就互相当个挡箭牌,对外宣称成了,堵住后面那些源源不断来说媒的嘴。”
话毕,他随手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举到宋昱面前,“其实人家有对象,只不过他父母一直不肯同意。他这次出国就是找他那瑞典男友去了——”
手机屏幕里的照片上,机场那天见到的人正和一金发碧眼的帅哥脸贴脸地朝镜头比耶。
所有气急败坏的胡言乱语顿时哽在了嗓子眼,宋昱此时的心情相当一言难尽。恍然震惊懊恼和羞耻和并驾齐上,像打翻了的调味瓶般在心间洒落得一片狼藉,然后从中酝酿出了诡异的如释重负和一点隐秘的雀跃。
他不动声色地一抬眼,正好撞上了对方望过来的目光。
客厅的玻璃门开了大半,似乎刚好有一阵穿堂风吹来,带着春日恰到好处的暖意,轻轻柔柔地卷着不知何处而来的木棉花香,一不留神便飘忽而过了。
他鬼使神差地想,他为什么要和我解释这些?
陈诠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四目相对时,朝他轻轻挑了下眉,似乎是在等他的反应。
乱七八糟的心情滚成了一团毛线球,宋昱的耳尖莫名开始发烫。
表现得高兴或是不高兴似乎都不太对劲,一时间面部肌肉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于是他极不自然地撇过视线,然后清了清嗓子,非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什么……你来找我干嘛?”
或许是在宋昱倾漏真实情绪的时候,或许是他坦白事实的时候,又抑或是现在,陈诠的心情不知在哪一刻忽然变得轻快起来。
“我煮了南瓜粥,南瓜是新鲜采购的,”他并不点破宋昱的尴尬,只好整以暇地弯起一点眼睛,“刚好煮多了,要不要过来喝点?”
反正晚饭也不知何去何从,宋昱干脆跟着陈诠去了他家。
他乐享其成地坐在餐桌旁,看着厨房里的陈诠慢条斯理地往白瓷碗里舀着金灿灿的南瓜粥,一点疑问也后知后觉地涌上了心头。
宋昱撑着下巴,斟酌片刻,试探地问道:“人有男朋友不愿意相亲情有可原,你又是为什么?”
“你不也不乐意吗?”陈诠抽空斜瞥他一眼,然后坦然地耸了耸肩,“和你一样,我也不想和没有感情的人硬凑在一起。”
“还有……”他端起碗转了个身,目光悠悠地落在宋昱脸上——
忽然想起了那天和林天柏一拍即合的场景。
“那就这么说定了?”那天的餐厅里,饭桌另一边的林天柏朝着他真心实意地舒了口气,“谢了哥们儿,我都快被我爸妈逼疯了。”
陈诠笑了笑,点一点头:“反正我也是被迫的。”
“不过我说,大学追你的人也不少,你这条件应该很容易就找到不错的吧,”林天柏解决心头大患,放松了心情,忍不住开始八卦兮兮地询问,“怎么还沦落到被迫相亲的地步了?”
陈诠的心忽然轻轻动了动。
他敛起笑意,莫名出神了片刻,再抬头时,上挑的眼尾不自觉地染上了一点柔和:“我在等一个人。”
脑海中的人影似乎与眼前的那张脸缓缓重合。
宋昱似乎疑惑他长时间不接下文,蹙了蹙眉催促:“还有什么?”
陈诠回过神,慢悠悠地翘起嘴角:“……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