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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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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性别，年龄。”
栗倦低着头坐在警局审问室的角落，他刚验完伤回来，他的嘴角破了，一动就扯得流血。
半张脸几乎是肿的，深夜的警局依旧是热闹非凡，什么人都有，不远处还有个喝醉的男人躺在地上怎么喊都不带动的。左边还有个女人被手铐紧紧拷着，翘着二郎腿，右手还在吸烟，云烟的味道并不好闻，甚至带着刺鼻的辛辣味。似乎是看到了栗倦的目光，女人抬起眼皮朝他睨了一眼，很漂亮的丹凤眼。
“看什么？”她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点着手指弹了几下烟头，“小心我揍你。”说着还晃了几下被绑着的左手，伴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哗啦响的手铐彰显了她的无力，不仅没有威慑力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栗倦低声向她道歉，但是因为扯到嘴角搞得栗倦顿时呲牙咧嘴的。女人笑了，她又单指点了点烟头，烟灰顺着她素白的手指落在干净的地板上。栗倦抬眼看向周围，穿着藏青色已经忙疯的警察完全顾不上他们这边。
“别他妈看了。”女人又吸了一口烟，“这群条子忙的要死，只要你不是杀人放火他们就不会优先管你的。”她虚空点了栗倦几下，因为抬腿的动作豹纹裙边卷起来一边，栗倦忙避开眼神，局促的样子又引得女人发笑，“喂，小兄弟，你怎么这么纯情啊。”
女人咯咯咯地笑了，声音清丽，和她夸张的妆容并不相符，“你看起来这么老实，也会跟人打架啊？还是，单方面被围殴？”
女人斟酌了几下用词，问他，栗倦极为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难于启齿。
栗倦不说话，女人也没兴趣问他了，那根云烟也被吸的差不多了，终于有个忙过来的女警察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一头很干练的短发。
她半卷着袖子，长衫扎在腰间，“朱荔，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警局禁止抽烟。”
她上前夺过女人手里的烟屁股，提着手铐把人拉起来了。女人没骨头一样挨着女警察，却被拉开站直，似乎对她这种伎俩不感冒，一眼就看穿了，“站好！”
女人很会察言观色，她只得站直身子，低头抚平已经卷起的裙边，黑棕色的波浪卷发耷拉在肩后，看上去是进局子的常客了。
“上上上次是去年十二月份，上上次是八月份，上次是五月份。”女警官低头训斥她，“你挺能耐的啊。进几次局子了就当是来旅游的，你觉得我们扫黄是扫着玩的吗？”
“跟我进去做笔录！”女人被带走了，栗倦看着她的背影，垂下眼皮压下了眼底的情绪，继续低头当沉默的鹌鹑。
没人管他，也没人说让他走，栗倦问过离他最近的男警察，得到的答案是等。
因为结果还没出来，凌晨三点十五分，栗倦昏昏欲睡，脸上的伤口还在痛，
他的手机被摔坏了，屏幕四分五裂，他没想过给谁打电话，他没朋友，没家人，他也不愿意打扰贺厌炽。最后他是被人喊醒的，贺厌炽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身边，他身上还盖着贺厌炽的外套，一股橘子的味道。
见他醒了，贺厌炽紧缩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连带着僵硬的笑容。栗倦眨巴了几下眼睛，眼神看向对面墙壁上挂着的钟表，只是过去了短暂的二十分钟。
栗倦坐起身，伴随着的是贺厌炽关心的语气，“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贺厌炽看着栗倦掀开他的外套递还给自己，脸上有一瞬间挂不住的失落，他只好接过来穿上递给栗倦一杯温盐水，“喝点水。”
栗倦低低地叹了口气，问他，“你怎么来了？”
贺厌炽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我为什么不能来？”他在质问，语气淡淡的，栗倦总觉得他的情绪有些外露，甚至有点生气。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栗倦说话有些张不开嘴，他的声音本来就小，这下贺厌炽只能挨得他更近了一些，几乎是脸对脸地问，“他打你了？”
这个他是指谁，答案不言而喻，栗倦乖乖地点了点头。贺厌炽垂着眼皮，伸出手背浅浅挨了几下他的脸颊，“是不是很痛？”
栗倦抬眼看他，只是对视了几秒，他摇摇头顿了几秒后又点点头，本来就疼的脑袋现在晕乎乎的。贺厌炽看着他有些发笑，逗着他说，“怎么了？脑子还被打坏了？”
栗倦也笑了，他的嘴角勾出一个很小的弧度，还是回答他说，“没有。”
宋顷被带着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幕，栗倦在笑，而他身旁的男人则亲昵地挡着他的侧边，给栗倦留下了一个不小的壁障，甚至挡住了嘈杂的人群。一股无名的怒火和焦虑瞬间从脚底直冲上来，他想把两人拉开再给那个男人重重一拳，最好是一脚。
宋顷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一旁的男警察拿着笔录转头让他签字，可是宋顷已经健步如飞地朝坐在角落的两人走了过去，男警察在他身后呵斥宋顷让他停下，一瞬间，周围都乱了。
栗倦看着怒气冲冲找他们大步走来的宋顷，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无比。贺厌炽一抬眼就看到栗倦颤抖的嘴唇，冰凉的手指握着他的手背，他小声说道，“走啊，快走啊。”
贺厌炽被他拉起了，扯着他的袖子推开人群就要往外跑，边跑边喊，“警官！警官——！”他死命拽着贺厌炽的袖子，声音颤抖着劈叉了，“快走啊，跑啊！”
贺厌炽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他猛地回头，有人朝他狠狠挥来一个拳头，面门一阵风吹过，贺厌炽躲避不急。
他的后背传来一阵推力，有人把他狠狠推开了，接着他就听到尖利的痛呼。栗倦被打倒在地，他捂着肩膀蜷缩在地上，红着眼睛的宋顷也恢复了理智，他弯腰想要把栗倦抱起来，却被赶来的警察压着双手按倒在地，脸贴着冰凉的地面，宋顷嘴里还在高喊栗倦的名字。
“栗倦！”贺厌炽着急忙慌地推开身边团团围着的人，他跪在地上把人扶起来，栗倦的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他的脸颊又苍白了几分，“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我带你去医院，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唔。”栗倦咬着牙不肯出声，他摇摇头，右手捂着肩头，他觉得骨头都要碎了，除了痛还是痛。
周围静悄悄的，两人间的动作落在宋顷眼底，他眼底红得很，脸上都是汗。因为被人压着动弹不得，又急又痛，手腕被拷上，他向前蠕动了几下，“卷卷……，栗倦，栗倦！”
“我只是喜欢你，我真的只是喜欢你，你别走好不好？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宋顷被人押着站起来，他还想上前两步，却被紧紧拖着，“对不起，我真的没想打你，我只是……”宋顷吞咽了几下，他瞪大眼睛，“只是太喜欢你了，我不是想这样对你的，是你一直不听话我才……。你以前很喜欢我的，现在也喜欢我不行吗？”
周围静悄悄的，栗倦从进来到现在从来没有觉得警察局这么安静过。他闭了几下眼睛，感觉到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双手僵硬了几秒然后越来越沉，压得他传不过来气。
他想离开这里，栗倦想，他想要头也不回得逃离这里，哪怕天崩地裂也不要回头。
“呀——！”一道女生从走廊传来，女警察和女人站在不远处，她们似乎也见到这一出闹剧，女人在每个人的脸上环视了一圈，最后看到了宋顷。
她走上前，离了宋顷几步，“好久不见啊，你不认识我了？”见宋顷一脸呆滞的表情，她伸手就是一巴掌，又把众人吓了一跳，“这一巴掌是当初你偷了老娘的钱还甩开了老娘的代价，还有这一脚……”女人抬脚就是一踹，直奔着宋顷的命根子去的。接着又要上手，又是一阵闹腾，栗倦被带着远离了人群。
再次结束已经是五六点了，他们站在警察局门口，栗倦不敢去看贺厌炽，他不知道男人此刻是如何看自己的，更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想在这里分道扬镳。
栗倦双手交叉，他做好心理建设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笑着仰头，“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改天我请你……”和他预想的结果不一样，贺厌炽甚至都没听他把话说话就转身下了台阶，几乎是那一秒，栗倦觉得自己的泪落下来了，冰凉凉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狠狠地摸了两下脸，还没等他下一步动作，有人又靠近他。栗倦看了一张卫生纸，随即带着山茶花香覆盖在他面颊上，贺厌炽问他，“还是痛吗？我带你去医院。”
栗倦仰起头，贺厌炽背着光站着，青白的天已经被晨曦刺破远远接着绵延的山和纯白的云向他照射而来，他看不清贺厌炽的脸，却能清晰地描述出他的轮廓，黑压压地把他罩住。
栗倦的眼睛已经哭肿了，红色的眼尾带着薄薄的眼皮，贺厌炽没忍住伸手给他擦泪痕，“我们走吧。”
警察局对面花坛蹦出来一只黑猫，喵喵叫地往警局门口跑，有人走出来蹲在地上给它喂食。吉普车的嗡鸣声响起，橙黄色的金色晨曦已经刺破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