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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前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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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了?
周岁澜看着桌上,被人用美工刀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字,陷入沉思。
“灾星”“疯子”“害人精”,最扎眼的是那句“孙衡要是死了,你也别活了”,刻痕又深又狠。
早上来的时候,她的书包被扔在地上,课本散落一地,好几本被踩得满是脚印。
“哟,害人精还来上课呢?”前排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是平时就爱跟孙衡开玩笑的男生,“孙衡对你那么好,现在他躺医院里醒不过来,你睡得着觉吗?”
“就是,我妈说了,她家里的人就是因为研究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疯了,现在轮到她了,以后离她远点,别被传染了‘疯病’。”女生们抱着胳膊,躲在一边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她听见。
周岁澜目光扫过那些议论的人。
换在平时,以她的性子,早冲上去把桌子掀了,可现在孙衡还在医院躺着,她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
周岁澜望着窗外,又苦熬了一节课。
下课铃刚响,班主任就走进教室,看到她课桌上的字,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谁干的?站起来!”班主任大声呵斥,教室里却鸦雀无声,没人承认。
她挨个询问前排的同学,但得到的都是“没看见”“不知道”的回答,连平时最听话的班干部都低着头沉默。
班主任叹了口气,走到周岁澜身边,压低声音安抚:“岁澜,你先去我办公室坐会儿,我让后勤的老师过来处理一下课桌。”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无奈,“关于孙衡的事,大家都在气头上,你别往心里去。我已经在班会上强调过了,不让他们乱传谣言,可......”
“可他们都觉得是我的错?”周岁澜打断她,声音沙哑,“连警察都觉得我在说谎,他们自然也信。”
班主任没接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知道周岁澜的性子,倔脾气,但绝不会做出伤害同学的事。可现在全镇的风言风语都指着她,班里的学生又抱团排斥她,她这个班主任,除了口头警告,根本没别的办法。
周岁澜看了他们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
班主任管不了她,只能由着她胡来。
她拿着教案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好了同学们,安静,我们开始上课。”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渐渐平息,同学们纷纷翻开课本,只有后排的角落依旧透着诡异的安静。
班主任目光扫过全班,很快就注意到了杨佳奈。
她趴在桌子上,双臂死死抱着脑袋,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完全没理会课堂的动静。
“杨佳奈,”班主任敲了敲黑板,试图提醒她,“把课本翻到第三十二页,我们今天讲......”
话没说完,杨佳奈突然猛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黑板,嘴里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不是我的错......真的不是我的错......”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眼底布满红血丝,脸色苍白得像纸,和平时那个热情开朗、总是笑意盈盈的女生判若两人。
同学们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她,可这样,一杨佳奈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困兽。
她尖叫着往后缩了缩,“别碰我!”
班主任连忙放下教案走过去:“佳奈,别激动,课堂上呢,有什么事我们下课说。”
杨佳奈摇了摇头,呼吸越来越急促,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校服衣角,指甲几乎要把布料抠破。
她的目光在教室里胡乱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躲避什么。
但视线落在窗外时,她突然停止了挣扎,眼神变得痴迷又恐惧,嘴里反复念叨着:“我们都错了......我们都错了......祂在呼唤!我听见祂了!”
班主任皱紧了眉头,意识到杨佳奈的精神状态不对劲了。
刚才周岁澜的事已经让课堂乱成一团,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班主任只能硬着头皮,对同学们说:“大家先自己预习,保持安静。”然后伸手扶住杨佳奈的胳膊,声音尽量温和,“佳奈,跟老师去办公室,喝杯水冷静一下。”
杨佳奈没有反抗,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班主任拉起来,脚步虚浮地跟着走。
等两人离开教室,紧绷的沉默才被打破,炸开了一片压抑的窃窃私语。
“杨佳奈这是怎么了?吓死人了。”坐在中间排的女生小声嘀咕,手里的笔都忘了动,“她刚才说祂在呼唤,到底是谁在呼唤?”
“不知道,但她好像很怕......”旁边的女生往杨佳奈空着的座位瞥了一眼,打了个寒颤,“你们还记得吗?上周孙衡问她她爸的身体,她反应特别大,当时我还以为是孙衡多嘴,现在想想......”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同学都顿住了。
“还有孙衡,”另一个女生声音发颤,“你们说......周岁澜之前说的,遇到怪物,会不会是真的?”
李磊原本还在把玩那把美工刀,听到这话动作猛地一顿,下意识地把刀往桌肚里塞了塞。
镇上现在有人说杨百川出海回来,就变得精神不正常,也没露面。
越来越多的细节被拼凑起来,原本指向周岁澜的指责,渐渐变成了弥漫在教室的恐惧。
大家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疑惑和不安,教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而就在此时,窗外的风更紧了,天空像是被撕开一道口子,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下来,不过几秒钟,稀疏的雨丝就变成了倾盆暴雨,密集的雨幕将教室与外界隔绝,玻璃上很快蒙上一层浑浊的水汽。
周岁澜站在屋檐下,看着眼前这栋别墅,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记得镇上的老人说,别墅的主人当年做海产生意发了大财,举家搬离了黑天岛,这房子就荒了十几年。
听说最近要搬进来一个新住户,院子又翻修了一遍,新刷的白色围栏将绿意圈在院内,透着几分雅致。
周岁澜没想到搬进来的人会是沈彧。
想起自己那间堆满废铜烂铁的回收站,铁皮屋顶漏雨,一到梅雨季就满地泥泞,和眼前这栋气派别墅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周岁澜深吸一口气,抬手叩了叩厚重的实木门,等了大概半分钟,就在以为没人应答时,门打开了。
沈彧和平时在教室里那个穿着干净校服样子不同,这次他穿了件纯黑色的居家服,领口随意地开着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休闲的衣服硬是被他穿出了几分禁欲的冷感。
阿撒格斯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目光落在她被雨水打湿的发梢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周岁澜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略显局促的问道:“叔叔阿姨在吗?”
阿撒格斯递给她一条干毛巾,将人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只有我一个人。”
她还是那副无助可怜模样。
那岂不是要两个人共处一室?周岁澜背后渗出黏腻的冷汗,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挥之不去,心说:这么大的别墅也没雇个管家?
阿撒格斯走到沙发边坐下,面容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沉静,“说吧,什么事。”
周岁澜擦拭着头发,看着他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尽量表现的客气,“我听说你生病了,过来看看你。”
阿撒格斯微眯了一下眼睛,没立刻回答,只是抬手,露出手背上贴着的绷带。
还输液了?周岁澜脸上生出一点迷茫:“发烧?”
阿撒格斯:“不是。”
周岁澜:“感冒?”
阿撒格斯:“头疼。”
周岁澜心中漾起了微微波澜,“......那现在好点了吗?”
阿撒格斯:“没有。”
气氛一时尴尬,周岁澜干咳一声:“那......”
阿撒格斯抬眼望向她,眼神晦暗不明,像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周岁澜:“什么事?”
阿撒格斯一脸坦然:“结婚。”
周岁澜脸上的假笑僵住了,太阳穴突突地跳,“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阿撒格斯:“我是认真的,你成年后,我们结婚。”
周岁澜早就成年了,不过就目前这个情况,她肯定是不会说,“你看上我什么了?”
阿撒格斯发出一声极低的笑,四周一瞬间变得安静,良久,祂说:“至少能勾起我的兴趣。”
周岁澜脊背紧张出了一身汗,莫名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那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阿撒格斯:“和你一样,在调查灯塔。”
和她一样?周岁澜拿起桌上的一杯水,也没问能不能喝,抿了一口平复心情:“那这和结婚有什么关系?”
阿撒格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到这一幕,那张阴郁而俊美的脸在这一刻生动起来,目光强烈到犹如实质,喉节也跟着上下滚动了一下。
周岁澜意识到氛围不对劲,站起身,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家里回收站还没锁门”之类的蹩脚借口,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然而,阿撒格斯忽然开口,硬生生拽住了她的脚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听到这话,周岁澜咽了下口水,又强迫自己坐回去,“孙衡被人袭击了......我说是丧尸攻击我们,你信吗?”
阿撒格斯滚了滚早已经干涩不堪的喉咙,反问:“为什么不信?”
周岁澜:“没人相信我。”
阿撒格斯斯嗤笑一声,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你有撒谎的必要?”
周岁澜愣了一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嘲讽那些人,“孙衡受伤了,躺在医院昏迷不醒,病因也没有查到。”
阿撒格斯:“如果只是轻伤,三日后就能恢复。”
周岁澜眼里闪过一丝希冀:“你知道那东西?”
阿撒格斯好似不耐烦道:“你问题很多。”
周岁澜抬眼视线和他对上,硬着头皮说:“就是不懂,所以才过来问你......”
阿撒格斯沉默地看着她,良久,祂问道:“你已经和江庭分手了,为什么我不行?”
周岁澜闻言,脖颈上的血管突突地跳动,错愕地望着他:“你什么意思?”
祂的目的很明确,这具身体必须属于祂,阿撒格斯很克制的说:“我们交往,我帮你调查那些事。”
周岁澜:“你这是交易。”
阿撒格斯:“你很亏吗?”
“那倒不亏......”周岁澜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一时走神,差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阿撒格斯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起身走到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大片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周岁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过分逾越的距离:“那你得保证孙衡必须醒过来。”
阿撒格斯:“可以。”
周岁澜:“我要查清那个攻击我们的东西。”
阿撒格斯:“可以。”
周岁澜:“我还要查灯塔。”
阿撒格斯:“可以。”
周岁澜:“结婚的事暂且搁一搁。”
这次,阿撒格斯犹豫片刻,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可以。”
这只炸毛的蠢猫,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反抗的余地。
不过,交.配权保留,祂还可以接受。
亲吻,是人类用来表达亲密和爱意的动作,阿撒格斯认为这种行为没有任何意义。
唇瓣相触的温度太过短暂,远不如将她圈在怀里,呼吸间都充斥着她气息来得实在。所以只要保留交.配权,祂就能最大程度的接近她。
当然,祂对交.配的认知,从未沾染过半分人类的温情,甚至未曾设想过结合时的具体场景,祂只清楚一点,交.配是最高级别的占有,是让她的气息彻底与自己交融。
那些关于欢愉与缠绵的描述,于祂而言不过是低等生物的冗余情绪投射,毫无探究的价值。
祂不需要那些温情与缠绵,无用的情绪也只会干扰本身。祂要的,是她彻底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让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让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都只为自己散发气息,再也无法剥离。
强烈的不祥预感袭来,周岁澜的心脏砰砰直跳,“那,那我先回去了。”
阿撒格斯:“你可以留下。”
周岁澜拒绝的很干脆:“不用。”
此刻,天上下刀子,她也得走,再不走就被人生吞了,连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