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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幸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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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请抓紧时间回到教室………”
走廊传来女生的低呼，像往油锅里溅了滴水。沈延听见自己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吵，就像那年躲在衣柜里听父母争吵时，血流的轰鸣盖过玻璃碎裂的声响。周小棠的星座贴纸在阳光下变换颜色，他突然想起小哥哥课本里那些用荧光笔标注的星图。
"喂，你指尖在发抖。"程野用圆规尖戳他手背。沈延猛地蜷起手指，铅笔芯"啪"地折断在银杏叶的叶脉里。教室后门吱呀作响，穿堂风卷着粉笔灰扑上他的睫毛，恍惚间他闻到若有若无的松木香。
班主任的皮鞋声碾碎喧闹。沈延数着老李头西裤的褶皱，那些深灰色的纹路在视线里扭曲成雨帘。直到某个修长的影子斜切进他的余光，像把锋利的裁纸刀划开了记忆的蒙版。
"谢辞同学。"老李头敲黑板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沈延盯着讲台边缘漫进来的阳光，看着那双白色球鞋从容地踏碎光斑。他听见自动铅笔芯在桌洞里滚动的声响，像极了铁盒里硬币相撞的轻吟。
"幸会。"低沉的声线让沈延脊椎窜过细微的电流。他数着呼吸抬头，正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虹膜边缘泛着奇异的灰蓝，如同暴雨前夕的海面。谢辞的睫毛在晨光中镀着金边，垂眸写板书时，后颈碎发随着动作滑落，露出耳后淡褐的小痣。
沈延的橡皮滚落脚边。弯腰去捡时，他看见谢辞挽起的袖口下，黑色腕表边缘有道熟悉的缺口。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漫上喉头，他想起医院走廊少年推他进电梯时，电子表带蹭过自己手腕的凉意。
"沈延？"周小棠用课本碰他手肘。他这才发现自己在演算纸上画满了残缺的月牙，铅笔印子力透纸背。讲台上谢辞的自我介绍已到尾声，粉笔灰簌簌落在他的肩线，像场不会融化的细雪。
下课铃响起的刹那，谢辞恰好转身。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缠了1.7秒——沈延后来在日记本上精确计算过这个时长。足够看清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缩成苍白的点，却来不及捕捉谢辞眼中闪过的暗流。
程野的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这也太装了吧？"他冲着被人群包围的谢辞撇嘴。五个女生举着笔记本站成半圆，像群小心翼翼的探宝者。谢辞背靠窗台答话，左手无意识转着根黑色中性笔，笔帽上的校徽标志在阳光下忽明忽暗。
沈延将脸埋进臂弯，鼻尖蹭到周小棠传来的纸条：「他腕表是Patek Philippe，我在杂志上见过同款」。后门漏进的风掀起谢辞的课本，某页飘落的银杏书签正落在沈延脚边——叶脉处的虫洞与铁盒里那枚一模一样。
数学老师抱着三角板进来时，谢辞刚好侧头避开某个女生递来的奶茶。他后仰的脖颈拉出漂亮的弧度，喉结在光影中滑动如孤岛。沈延突然想起那个未完成的约定，少年指着晚霞说等颈纹长到第三道时，就带他去看真正的海。
窗外的合欢树开始飘絮，沈延在纷扬的绒毛里打了个喷嚏。谢辞就在这时转头看向他，目光掠过他泛红的鼻尖，最终停在他课本边沿的银杏涂鸦上。沈延慌乱地用修正液覆盖画迹，白色液体在纸上漫延成小小的雪原。
直到放学前的大扫除，沈延才发现那枚银杏书签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笔袋夹层。背面用钢笔写着极小的数字：873。他站在暮色里用放大镜辨认，看见数字边缘晕开的墨迹里，藏着更细微的划痕——是道未完成的月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