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西苑诡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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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天蒙蒙亮。一辆不起眼的青蓬马车，在粘杆处甲七及数名便装侍卫的护送下，碾过紫禁城厚重的宫门，驶向西郊皇家园林--西苑。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铅块。
苏琳裹着厚厚的狐裘，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异常沉静。她强迫自己摒除杂念，进入“任务状态”。小顺子和芸香一左一右紧挨着她坐着，两人都紧张得手心冒汗，大气不敢出。小顺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特制的木箱，里面装着胤祥连夜命人准备的“保命家当”：高度烈酒、大量新鲜大蒜、干净棉布、银质器械、简易缝合包，甚至还有一小包胤祥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据说能“辟邪定惊”的雄黄粉。
【苏琳内心（疯狂打气）：稳住，苏医生！就当是出一次特殊的急诊，病人：疯癫苗疆老妇。主诉：行为异常，疑与邪术相关。既往史：德妃心腹，精通苗疆秘术。携带装备：大蒜素（天然抗生素）、烈酒（消毒剂）、缝合包（创伤处理）、雄黄粉（心里安慰剂）。注意事项：谨防蛊毒、精神攻击、以及粘杆处...】
【小顺子内心（默念）：不怕不怕~ 苏姑娘是神仙！有蒜将军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芸香内心（闭眼祈祷）：真武大帝保佑...三清道祖保佑...千万别让我们碰到什么脏东西...】
车窗外，深秋的景色带着萧瑟。越靠近西苑，人烟越稀少，参天的古木投下浓重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枯枝败叶的腐朽气息和一种深沉的、远离尘嚣的寂静。这与紫禁城那种压抑的威严不同，是一种带着荒凉与未知的、令人心头发毛的静谧。
粘杆处甲七骑着马跟在车旁，如一个没有感情的影子，锐利的目光不时扫过车厢和周围的密林。他对这片区域显然很熟悉，指挥着马车在错综复杂的林间小道上穿行。
终于，马车在一片被高大松柏环绕、显得格外阴森破败的小院前停下。院墙斑驳，门扉半朽，院子里杂草丛生，几间低矮的瓦房如同蛰伏在阴影里的怪兽。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草药、霉味和某种动物粪便的怪味扑面而来。
“到了。”甲七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波澜，“乌苏嬷嬷就住在里面。皇上口谕，苏姑娘可自行入内探视，我等在外守候。”他特意强调了自行二字，目光扫过小顺子和芸香，“他们二人，可随侍。”
小顺子和芸香看着那如同鬼屋般的院子，腿都有些发软。苏琳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冰冷的空气带着腐朽的味道灌入肺腑，让她精神一振。
“小顺子，芸香，拿好东西，跟我进去。”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记住，‘无菌’铁律，烈酒擦手，随时戒备！”
“是”小顺子和芸香强打精神，抱着箱子，如同奔赴战场的小兵，紧紧跟在苏琳身后。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浓烈的怪味更加刺鼻。院内荒草丛生，只有一条被人勉强踩出的小径通向主屋。主屋的窗户纸几乎全破了，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双双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不速之客。
她示意小顺子和芸香停在院中相对开阔处，自己则缓步走向主屋那扇紧闭的、糊着破烂窗纸的房门。指尖的墨玉扳指（胤禛所赠）传来一阵持续不断的、微弱却清晰地冰凉悸动，提醒着她此地的不同寻常。
“乌苏嬷嬷？奴才奉旨前来探视。”苏琳扬声说道，声音在寂静的院落里显得有些突兀。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苏琳皱了皱眉，提高声音：“嬷嬷？我进来了？”
依旧无声。
她与小顺子、芸香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甲七等人在院门外，如同雕塑，显然没有进来的意思。
“吱嘎--”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一股更加浓烈、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浓重的草药味、陈年霉味、汗馊味、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让苏琳瞬间头皮发麻的、熟悉的暗红色粉末的腥臭腐朽气息。
屋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缕光线从破窗透入，勉强勾勒出轮廓。家具破旧不堪，积满灰尘。地上散落着干枯的草叶、不知名的兽骨、和一些颜色诡异的碎步。墙壁上，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疑似朱砂混合血液？）画满了扭曲怪异的符号和...蛇形的图案！那些蛇眼，无一列外都用同样的暗红色点出，在昏暗中幽幽“注视”着闯入者！
【小顺子（倒吸冷气）：墙...墙上...好多蛇】
【芸香内心（捂住嘴）：好...好可怕的味道！】
而在屋子最深处，一张铺着破烂草席的土炕上，蜷缩着一个身影。
一个瘦小佝偻、头发如同枯草般灰白杂乱的老妇人。她背对着门口，身上裹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油腻腻的破袄，身体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苏琳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和墨玉扳指传来的强烈警示，放轻脚步，缓缓靠近土坑。小顺子和芸香守在门口，大气不敢出，紧紧攥着装着烈酒和大蒜的布包。
“乌苏嬷嬷？”苏琳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柔和了些许，“奴才苏琳，奉皇上之命，来看看您。”
炕上的身影猛地一颤！随即，一种极其诡异、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带着浓重异域口音的笑声，低低地响了起来：
“嗬嗬嗬...皇上？哪个皇上？...是那个...被蛇缠住的...小四儿吗？”
苏琳心头剧震！她居然敢如此称呼雍正？是疯言疯语？还是...
老妇人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身。
当看清她的脸时，饶是苏琳早有心理准备，也差点惊呼出声！
那是一张怎样恐怖的脸啊！
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皱纹深如刀刻，纵横交错，几乎看不出原本的五官。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异常浑浊，眼白泛着浑浊的黄，瞳孔却缩得极小，如同针尖，此刻，这双眼睛正直勾勾地、带着一种疯狂又诡异的清明，死死地盯住了苏琳。
更让苏琳血液几乎冻结的是--老妇人那枯瘦如柴、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正紧紧攥着一个东西。
一块墨绿色的、盘蛇形状的玉佩，与她之前在养心殿看到的德妃遗物...几乎一模一样。那两点幽深的红宝石蛇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正对着苏琳，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嗬嗬嗬......”乌苏嬷嬷的笑声更加诡异，她攥着玉佩，针尖般的瞳孔锁定苏琳，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破碎而清晰的字：
“白...白光...引渡的...”
“祭品...”
“你...终于来了...”
“祭品？！”
这两字...苏琳脑中瞬间闪过养心殿时看到的幻象--红蔻丹的手、苗疆老妇的低语：
“异魂...祭品”！
还有胤禛指间那枚墨玉玄蛇扳指靠近符篆时，灵魂深处感受到的冰冷窥伺和那一声“嘶”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串联！
德妃的邪术，饲引的祭品，异魂夺舍的代价，乌苏嬷嬷手中的玉佩，以及...指向自己的祭品之名。
恐惧感瞬间来袭。这不是巧合，这疯癫的老嬷嬷，她认得自己，或者说，她认得自己这个“异世之魂”！她知道自己是被“白光引渡”而来的，她称自己为...祭品？
就在苏琳心神剧震，几乎僵在原地之际！
炕上的乌苏嬷嬷眼中那诡异的清明骤然被疯狂取代，她猛地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尖啸！
“啊--！蛇，蛇来了，它要出来了，它要吞掉祭品！”
她如同疯魔般挥舞着手中的墨绿盘蛇玉佩，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从炕上扑了下来！目标直指--苏琳的心脏，那尖锐污黑的指甲，如同带毒的匕首！
“苏姑娘小心！”门口的小顺子和芸香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苏琳瞳孔骤缩！生死关头，身体的本能超越了恐惧，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侧身闪避！同时，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浸透了烈酒的棉布包，狠狠朝着扑来的乌苏嬷嬷脸上砸去。
“噗！”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刺鼻的大蒜味瞬间弥漫。
“呃啊--！”乌苏嬷嬷发出一声痛苦的、仿佛被灼烧般的惨嚎！动作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嗖！”
一道锐利的破空声从门外响起！
一支冰冷的、闪着幽蓝寒光的袖箭，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射穿了乌苏嬷嬷紧握着墨绿盘蛇玉佩的枯瘦手腕。
“啊--！！”更加凄厉的惨嚎响彻破屋！
墨绿玉佩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布满灰尘的地上，那两点红宝石蛇眼，幽幽反射着破窗透入的微光。
苏琳惊魂未定地回头！
只见院门口，粘杆处甲七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臂，袖箭的机括还冒着淡淡地青烟。他的眼神冰冷如刀，扫过屋内，最后落在苏琳身上。
乌苏嬷嬷捂着手腕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她的破袄。她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夹杂着苗语和汉语的呓语：“...灵蛇...醒了...祭品...逃不掉...白光...是陷阱...代价...血...都是血...”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中的疯狂和清明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空洞。手腕的伤口血流不止，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盯着地上那块墨绿盘蛇玉佩，口中喃喃着：
“娘娘...奴婢...守不住了...灵蛇...它找到...新的...容器了...”
话音未落，她的头猛地一歪，气息彻底归无。那双针尖般的瞳孔，最后凝固的方向，赫然是--苏琳胸前那枚微微发热、正传递着强烈悸动的墨玉扳指（胤祥所赠）。
破屋内死寂一片，只剩下浓烈的血腥味、酒蒜味和那挥之不去的诡异腐朽气息。地上，乌苏嬷嬷的尸体渐渐冰冷，墨绿盘蛇玉佩躺在血泊中，红宝石蛇眼幽幽发光。门外，甲七如同擎天柱般伫立。
小顺子和芸香吓得瘫软在地。苏琳站在原地，脸上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乌苏嬷嬷临死前的话语，似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脑中疯狂回荡！
祭品，容器，灵蛇，陷阱，代价！
还有那块...沾满了鲜血的、象征着不详与秘密源头的墨绿盘蛇玉佩!
她终于明白，胤禛让她来的真正目的。不是探视，而是...触发。用这疯癫的、掌握着核心秘密的老嬷嬷作为引信，来引爆她身上与玄蛇相关的所有谜团，而结果...刺激啊！
西苑之行，才刚刚踏入这破败的小院，便已沾染了血腥，揭开了地狱的一角。而苏琳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乌苏嬷嬷的死，不是结束，而是将她和那深不可测的玄蛇秘密，更紧密、也更危险地捆绑在了一起。那道回家的白光，似乎真的...笼罩上了名为“陷阱”的阴影。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西苑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