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你要求得他的原谅，否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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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在地狱了。
地狱会将恶人折磨得痛不欲生，将他们的罪行数倍奉还在他们身上，他们使劲求饶，想要摆脱，却无法粉身碎骨，永世不得翻身。
在地狱，才有天道好轮回，恶人终于不得善终。
可是他的律师怎么会知道工头该下地狱呢？他又怎么会有律师愿意保他呢？
只有陈方驰。
所有答案，湛鹤都得亲自向陈方驰讨要。
湛鹤向律师道谢，打了辆车直奔陈方驰家，保安见他陌生不让他进，他把陈方驰的房号报出来，说：“我是他弟弟，我有事找我哥。”
保安上下打量他几眼，小声嘀咕：“长得和陈先生也不像……”
当然不像，他哥披着一张温文尔雅的皮，任谁看了都得赞叹一句“文雅的陈先生”，是他一个工地里搬砖的粗人能比的吗？
湛鹤哈哈一笑：“都不是一个妈生的。你要是实在不信，就打个电话给他确认。”
其实湛鹤心里也没底，他哥向来最讨厌他在身边纠缠，一通电话过去，他估计会被保安当成诈骗犯，直接赶出小区。
但是，保安挂断电话后，点点头说：“确认过了，陈先生说是他弟弟。”
湛鹤大喜，直奔陈方驰的家，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时候，心脏还砰砰直跳，企图撞破他的胸腔。
都说，如果一件事情太过欣喜，就会因肾上激素分泌过旺而全身发软无所适从。湛鹤现在就是，腿软到打颤，差点没跪在地上。
他还在踌躇，门先从里面开了，他瞪大眼睛“哥”字迫不得已僵在喉咙。
在和于晓然对上视线的同时，一盆从天而降的冷水也旋即浇在他头上。
视线短暂接触，而后越过于晓然的肩膀，他看到陈方驰坐在餐厅桌前，淡然地喝着咖啡。
于晓然一时没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谁，想了一下才问：“你是……方驰哥的弟弟，湛鹤？”
陈方驰头也没抬：“晓然，你先回去把稿子再重写一遍。”
于晓然立刻应好。
晓然晓然，叫得那么亲切。
不愧是他哥，唯独舍得对他这个弟弟恶语相向，在其他信徒面前却装得和蔼可亲。
湛鹤皮笑肉不笑，熟稔地开始套话：“晓然姐，来这儿照顾我哥呢？”
于晓然没看出来湛鹤这么自来熟，愣了一下：“照顾？当然不是，我只是把工地那边的新闻稿拿给方驰哥确认一遍，现在就走了。”
“工地的新闻？”
于晓然回头看了眼陈方驰，靠近湛鹤压低了声音：“是啊，最近不是有个工头因为家暴被自己女人杀了吗，我那天去现场看了，他的头和脖子都只剩半边皮连着。但方驰哥说，这种细节不用写出来，要多写女人对待施暴的懦弱和无奈后的愤怒，那样才能引起民众的愤慨。”
于晓然愤愤：“你不知道，我们对家出了个报道，说那个工头本来要把一个骚扰过他老婆的工人告上法庭！起诉书都让他们登报了！只是没想到啊，没几天他就被自己老婆杀了，真是活该！女人撤了起诉，还亲自写了和解书。方驰哥说，我们这边就报女人弑夫的新闻，热度肯定比他们高！”
湛鹤兴奋吃瓜：“哈哈，真棒！”
于晓然：“听方驰哥说，你也在那边工地，你认识那个被起诉的倒霉蛋工人吗，他真的骚扰过那个女人？”
湛鹤点点头：“认识。”
于晓然竖起耳朵。
湛鹤指了指自己：“那个倒霉蛋就是我。”
于晓然尴尬了，没想到撞上八卦正主了，她侧开身体，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你要进去吗？”
湛鹤“欸”了一声，故意朝里头喊：“哥，我能进去吗！”
陈方驰没有搭理他，湛鹤早已习惯，突然有了主意，扭过头替他哥作了回答：“进进进，我先替我哥送你下去吧？我哥他腿不方便，看着女朋友一个人下去不放心，还是我送你一趟好。”
于晓然大吃一惊：“你误会了！我和方驰哥不是情侣，我有男朋友！我只是他的下属！同事！”
湛鹤“嘿嘿”一笑，目的总算达成，满意地目送还在愤然的于晓然进了电梯，并哼着歌朝她挥挥手。
关上门，湛鹤听到陈方驰冷冷的声音传过来：“你不是要送我的女朋友下去？”
湛鹤蹭到他哥面前，厚脸皮地说：“哎呀哥，我就是随口一说，我怎么舍得把哥丢在这里？我最爱的就是哥哥，没有哥哥，我什么都不是。”
陈方驰终于抬眼，施舍给湛鹤一道睥睨不屑的眼神：“就算有我，你也什么都不是。”
“是是是，我就是一个祸害社会的垃圾、败类，我活在社会上简直是脏了所有人的空气，我人人喊打，我罪该万死，可是哥……你为什么要请律师保我出来？”
就像高傲的人类永远不会对下水沟里的老鼠心软，陈方驰也永远不会对湛鹤感到怜悯与同情。
湛鹤在陈方驰的世界里，要一辈子躲躲藏藏，永不见天日。
陈方驰总能自圆其说：“警局打电话给我，说我必须把你带走，否则将起诉我不配合警方工作。”
湛鹤咄咄逼人：“那曹咏桂呢，她连反抗都不敢，又怎么敢杀人！我在警局看到你和她说话了，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鼓舞她去杀人？”
他哥自有一套蛊惑人心的话术，能让众人心甘情愿伏倒在他的面前，视他为拯救世间万物的神明，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湛鹤当然也无法避免，只不过他的虔诚藏了肮脏的感情，还妄图把他哥拉下水。
陈方驰的话仍然避重就轻：“我只是提醒她，她家里还有一个孩子。”
如果做母亲的都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等你死后，你的孩子只会被折磨。
你的孩子只会以你为耻，你肚子里的胚胎只会后悔选中你作为成长的容器。
你，自身就是耻辱。
母爱，永远是最脆弱，也是最容易被利用的。
“可是哥，我不想你加入这场浑水，你会被弄脏的。”湛鹤极其反对，他哥就应该是在金字塔顶端，而不应该被毒蛇纠缠，也不应该踏进这趟糟糕的泥路。
陈方驰拄着拐杖艰难起身，湛鹤要去扶，却被躲开：“随你怎么说。”
湛鹤的手落了空，不仅不尴尬，反而开始借题发挥：“行啊，哥，既然你随便我，那我这个月就住在你这了，反正工地停了我的工，我也没地方去，我就在这里照顾你，直到我重新开工。”
他以为陈方驰会拒绝，会骂他滚，然而陈方驰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也或许，只是懒得再对他这种胡搅蛮缠的人诉诸道理。
·
曹咏桂弑夫一案开庭的那天，湛鹤去了。
由于于晓然写得字字泣血，那篇报道引发了民众强烈的愤慨情绪，旁听席密密麻麻坐满了女人，他们义愤填膺，举着横幅，要求判曹咏桂轻刑，因为那是正当防卫。
一个女人，到了弑夫的地步，可见被欺侮到了极点。
湛鹤注意到，在旁听席的最角落，一个年迈的老人抱着一个小男孩默默擦泪。
法官敲了敲审判锤，开口要求他们保持肃静，否则将动用法警。旁听席这才慢慢安静。
湛鹤坐在旁听席的过道，看着曹咏桂在警察的羁押下，缓缓走进来。
曹咏桂始终垂着头，目光空洞，仿佛只剩下一具躯壳在支撑她艰难行动。在经过湛鹤身边的时候，她看见了湛鹤。
她突然停住脚步，表情止不住地在抽动。
终于，曹咏桂“扑通”一声跪在湛鹤的面前，放声恸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迫不得已才说是你怂恿我离婚，我实在没办法！如果我不这么说，他会杀了我的大儿子，然后杀了我！我为了保护我的孩子，只能这么说！”曹咏桂崩溃地磕头，“求求你！体谅体谅一个母亲的心吧！我的孩子还那么小！”
她只是一个想要孩子活下去的母亲啊，她只是一个想摆脱丈夫家暴的妻子啊，她只是一个想要安定生活的普通人啊！
她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啊！
所有人都说要帮她，可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她只是想要他们为她说一句话，报一次警而已啊！
可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旁听席再次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发生骚动，法警扶着曹咏桂，要求她站起来，可她早已流尽心血，再无站起之力。
旁人纷纷开始交头接耳，看着湛鹤说，原来他就是那个被诽谤骚扰工头老婆的人。
说，好心是好心，但总归太急躁，所以才被误解。
说，就原谅曹咏桂吧，她只是一个可怜的母亲，不应该再因为这件小事这么痛苦。
没人知道湛鹤曾因为这场“误会”而差点坐牢，也没人体谅湛鹤是否也因此而感到痛苦。
曹咏桂还在不停地磕头，痛哭着想要求得他的原谅。从旁听席里扑上来一个小男孩，抱着曹咏桂哭喊着叫“妈妈”。
“求求你，原谅我，就当是……看在我肚子里还有孩子的份上！”
男孩说：“求求你！看在我弟弟妹妹的份上，原谅我的妈妈！”
原谅。
湛鹤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看见陈方驰对女人做了这个口型。
你要求得他的原谅，否则，你将会带着你肚子里的胚胎，进入地狱，永远活在报应里。
湛鹤终于有所反应，看向了那个满脸是泪的男孩。
他不禁将陈方驰的脸安在男孩的身上，开始幻想，当年法官敲下判定他十年刑期的审判锤时，陈方驰会不会也这么哭着向法官求饶。
求求你，再给我弟弟一个机会吧，他还那么年轻，不能在牢狱里浪费十年的青春！
只可惜，直到他被法警带走，陈方驰都没有出现在旁听席上。
她只是一个可怜的母亲？
但，关他屁事。
湛鹤摸摸小男孩的头，擦掉他眼角的眼泪，慢慢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法庭。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你要求得他的原谅，否则……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