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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试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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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文锦喝的不少,但又不算太多,下车后在外面吹了半天的冷风,身上酒味散了个差不多。
叶尘说第一批解药已经做好了,还差最后的实验。
文锦站在冷风里,刺痛的头脑逐渐清晰。
冰凉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点着,打下一行字。
文锦:我来吧,我来试药。
叶尘:不行,你体内的毒素比董事长的更多,万一有什么不良反应……
文锦:时间不够,只能赌一把。
赌赢了他和文江都能活着,赌输了非死即残。
文锦:毕竟病早晚都是要治的,早治早好。
叶尘:……
叶尘:知道了,少爷。
叶尘:明早别吃饭,空腹抽血。
文锦关掉手机,进了屋,寒冷的空气被隔绝在门外。
毒药有了解药,这该是好事的。
但是文锦开心不起来。
文江昏着,睁不开眼睛,管不了他。
他才能把裴夜留在身边,不用费心躲着,也不用寻找各种借口。
可若是文江真的醒了……
自己的独生孙变成了同性恋,他会不会气的直接又晕过去?
沉重铁门咔嗒一声关上,文锦靠门滑坐,没力气再往里走一步。
过度饮酒后的头晕恶心找上来,文锦抿着毫无血色的嘴唇,把额头顶在双膝。
好累,好想睡觉。
咯吱一声,有门开了。
余光里,右前方撒出一束暖光。
有人走过来。
抱起他。
文锦恍惚,自己好像又变成了一颗蛋。
裴夜兜兜转转,又变成了抗着蛋的人。
裴夜不问什么,抱起他,把他放在餐厅宽大暄软的椅子里。
桌子上是盛着汤的砂锅,还有一碗面。
文锦眼睛里闪过晶莹,眼尾渗出殷红的颜色,吸了吸鼻子,掩盖一闪而过的鼻音。
“排骨玉米汤,西红柿鸡蛋面。”
裴夜给他盛了一碗汤,推到他面前。
“我想起来了,是你喜欢。”
“追求”洛景繁的那些日子里,裴夜总是叫人回家吃饭。
每顿饭他都会多做几种菜,每种量不多,可以多尝几个但又不会浪费。
雷打不动的便是这道玉米排骨汤。
他以为是洛景繁喜欢,可是那人什么时候和他说过喜欢,他也记不起来。
这次来燕城之前,洛景繁最后一次来他家吃饭,也喝了汤。
饭后那人问了一嘴是师兄爱喝汤吗?每次都会做。
但是当时裴夜没反应过来。
文锦喝了一口汤,熟悉的味道霸占味蕾,眼眶吧嗒掉出一颗眼泪。
落进了汤里。
文锦扭头,扎进裴夜怀里。
裴夜一愣,但是接住了他,他环住文锦后脑,一下一下轻巧拍着。
文锦狠命似的往他怀里钻,眼泪落了一颗又一颗,没声音,但是洇湿了裴夜的睡衣,和他的皮肤。
“酒最难喝了。”文锦小声,但委屈满的快要溢出来:“我喝三杯就得吐一次,一晚上喝了好几轮,厕所快成我家开的了。”
“胃疼了?”裴夜问。
文锦思绪抽离些许,答到:“嗯,可以忍。”
“我还没说完呢。”
“过去两年,我每次喝完酒回家,你都不在。”
裴夜知道,文锦醉了,还没醒。
过去两年,他怎么在?
“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在……”
“可是我又不敢让你在……”
“他…他会杀了你的……真的……”
裴夜托着他的脸,舀了一勺汤,吹温了,喂给文锦。
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肚子,滴答汤水洒在他的衣服上。
“谁?谁会杀了我?”
裴夜仔细感受文锦微微颤抖的身躯,知道他在害怕。
心口被揉搓的发软,裴夜生出无限的耐心:“别怕,文锦,我现在不是在家了。”
“我以后也都会在家。”
“裴夜。”文锦不哭了,那些眼泪捂在二人之间,热呼呼的。
“你能不能一辈子都别离开我。”文锦闭着眼,像是自言自语:“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再忘了我。”
“太他妈的难受了。”文锦皱眉浅笑,像是想起什么古老的笑话:“我不想经历第二次。”
“好。”裴夜把他揉进怀里:“我不会让你经历第二次。”
第二天的解毒剂试注射,裴夜也跟着去了。
头一天醉酒,许多事文锦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试药和排骨汤。
他总觉得,今天的裴夜更粘人了。
裴夜不满这种拿他身体不当回事的做法:“你既然没中毒,为什么要用你试药。”
文锦脑子飞速运转,编出了个,“因为我和他有血缘关系,试出来的结果更准确。”
裴夜看着他,用他那两只纯粹又幽深的眼睛看着他。
仿佛在说,你再撒谎。
然后听也不听,用舌头敲开文锦唇齿。
“回头要不跟叶尘说说,下一个疗程让你别这么听话,别这么粘人。”
他们坐在宽大的车后座里,裴夜恋恋不舍的放开文锦的唇。
裴夜:“我又不是橡皮泥,心理干预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又不是捏成啥样就是啥样。”
“裴夜,你现在像一只看家护院的大狗。”
裴夜吻了吻他的掌心。
“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我喜欢大狗。”
去医院的路是裴夜牵着他走的。
文锦的手掌很冰,可能是面对未知药剂多少还是有点害怕,他手心越来越冰。
处置室里,叶尘撕开针管,吸满药剂。
“你想好了?确定吗,少爷。”
文锦换了一条宽松的病号裤子,靠在墙边冷眼盯着那根细长的针头。
“想好了,一针的事,来吧。”
他走过去,跨坐在裴夜腿上,面对面抱住那人,把自己的脑袋藏在裴夜颈窝里。
身后的裤子被拉开,冰凉的针头刺进来,然后是冰凉的药剂,尖锐的疼痛猛然炸开,他咬住裴夜的肩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叶尘帮他把裤子拉好:“可以了,接下来三天留院观察。”
文锦额头抵着裴夜肩膀,缓了半天,开口道:“到今晚吧,明天公司还有事。”
“挺重要的会,我不能不去。”
“放心。”裴夜对叶尘说:“我跟着他,有什么紧急情况第一时间把他送回来。”
“你跟着我?”文锦第一反应是不行:“你这张脸还不能在公司面前露。”
“我会带口罩。”裴夜说:“就说云清请假了,我是暂时代替他的小跟班。”
文锦纠正他:“那叫助理。”
药剂逐渐被身体吸收,文锦乍一开始还能说能笑,两个小时后开始浑身出汗,身上热一阵冷一阵,像是吃了什么劲更大的毒药。
“是药三分毒。”裴夜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成分我看过,这本来就是以毒攻毒。”
“我好冷,阿夜。”
“那我抱着你。”
裴夜脱了上衣,把文锦抱在怀里,捂热他冰凉的手脚,刚稳定下来,文锦又开始捂着肚子辗转。
“想吐。”
文锦白着一张脸,手不住的朝腹部按去。
“疼……”
他只吐出这么一个音阶。
裴夜抱着他走去卫生间,把早上喝的汤水吐了个干净。
裴夜扶着他,像一副体外钢架骨骼,牢牢把他撑住。
他耐心解释道:“你体内现在有两种毒素在打架,后来的打赢了,毒就可解。”
“打架?这么难受的吗?”
文锦又吐了两口,“他妈的到底什么毒,别让我找到下毒的人,不然我非得给他也打一针。”
“所以你也中毒了。”
裴夜面色平静,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像是在陈述某种既定事实。
文锦呕到一半,生生止住了干呕。
靠,真是脑子浑了。
“你知道了?”
“嗯,在叶尘那看过你的病例了。”
“靠,他年终奖没了。”
吐完了,擦干净嘴,裴夜把他又抱回床上。
晾了一杯温水,插上吸管,喂给文锦喝。
裴夜还是板着脸,好像从刚才说知道他中毒的事了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文锦喝了两口,心中不安,开始咬吸管。
“别咬,再喝一点,你出汗量大,需要大量补水。”
水里放了补液盐,文锦说不好喝,要喝正常的水。
裴夜说乖,等你好了想喝什么喝什么。
文锦抓住他端着杯子的手:“你生气了?因为我瞒着你。”
“没有。”裴夜把他的手握进掌心:“文锦,我的记忆不可能一下子完全恢复,但我有一点点的在想起来。”
“有什么事你没必要瞒着我,现在的我,你可以相信。”
“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男朋友,下次就不要自己一个人扛。”
文锦骤然咬紧了双唇。
他不信,他确实不信。
他到昨天晚上还在怀疑这是一场梦。
裴夜越来越像大学时候那个裴夜,这是他期望的,也是他想要的。
可是这其中有多少是他按照自己记忆写给叶尘的,又有多少是叶尘按照他的回忆施加的心里诱导。
万一……
万一最后裴夜又站在了他的对面。
他该怎么面对这几个月的温情。
走马灯吗?
“男朋友。”文锦动动嘴唇,吐出几个音阶:“你再叫我一次。”
“那你再喝一口。”
“不要,狗都不喝。”
然后裴夜便含了一口水。
文锦想说我没想骂你,正手忙脚乱的想要解释,裴夜吻了上来。
舌尖敲开唇齿,微咸的水趁机钻进来。
文锦呼吸着,吞咽着,错乱了步骤和顺序,被人轻松拿捏了气道。
裴夜松开文锦下巴,擦了擦他唇边的水渍。
“自己喝?”
“还是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