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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章蛛丝心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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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蛛丝心网
沈砚之并未直接回府。他屏退随从，独自一人登上了宫中观星台。此处高耸，可俯瞰大半个皇城，亦可远眺宫外鳞次栉比的屋宇，风猎猎吹动他的袍袖，
御书房中萧承煜那一瞬间的僵硬，那下意识收回的手，那强作镇定却难掩波动的眼神，如同慢放的画面，在他脑中反复闪现。那不是他熟悉的、会因他一句拒绝就委屈得眼眶泛红的小皇帝。那是一个在瞬间权衡利弊、掩饰情绪的……统治者。
“龙影卫……”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先帝临终前气息奄奄，抓着他的手，断续提及“龙凤合，影卫现……护、护承煜……”那时他只当是先帝弥留之际的胡话，或是某种象征，从未深究。如今看来，竟是真的？萧承煜频繁接触薛王，难道就是为了那枚凤佩？他手中，是否已经掌握了龙佩？
若真如此，那萧承煜暗中经营的力量，恐怕远不止能模仿笔迹干预边关军报那么简单。那伙劫掠周伯山私盐的黑衣人，行事狠辣精准，训练有素，倒真有几分传说中“龙影卫”的影子。
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失望攫住了他。他自认对萧承煜倾囊相授，虽揽权，却从未有过取而代之的念头，只想为他扫清障碍，护他坐稳江山。虽……可这孩子，却从一开始就对他留了不止一手。那些依赖、信任、甚至那惊世骇俗的“爱慕”，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是不是也是他织就的，用来麻痹自己的网？
他想起萧承煜在他面前，因为一份冗长的奏折而蹙眉抱怨的样子；想起他小心翼翼捧着常服，耳根泛红的样子；想起中秋月下，他带着酒意扑入自己怀中，哽咽着说“喜欢”的样子……每一幕都那么真实，此刻回想，却都又蒙上了一层虚伪的阴影。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难当。他沈砚之，半生戎马，在朝堂纵横捭阖，自认能看透人心诡谲，却栽在了一个他亲手养大的狼崽子手里。真是……讽刺至极！
“王爷。”松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砚之没有回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肃：“查得如何？”
“回王爷，雁门关军报副本的流转记录并无明显异常，经手之人都是固定僚属，背景干净。但是，”松蓝顿了顿，“属下发现，负责最后整理归档的那名书记官，其妹婿在京郊经营一家不大的笔墨铺子，而这家铺子，近半年来，曾三次向内宫监采购过一批特制的‘青麟墨’。据内宫监记录，这批墨的最终去处，似是……御书房。”
青麟墨，色泽沉郁，墨迹干后遇水不易晕染，多为批阅重要文书所用。御书房用此墨，理所应当。但一个边关军报流转环节中的低级书记官的亲戚，能接触到专供御书房的墨锭采购？这巧合，未免太过刻意。
这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环节，目的就是让那带着萧承煜个人笔锋的批注，合理地出现在他面前。一个警告？还是一个试探？
沈砚之眸色深沉如夜。萧承煜，你终于不再满足于躲在暗处，开始向我展示你的爪牙了吗？
“那个璞真呢？”他问。
“璞真近日并无异常，安分守己，除了陛下，只与几个低等宫人有过接触。但属下查到，他入宫登记的身世是伪造的，真实来历……还在追查，对方抹得很干净。”
干净？在这深宫里，能把自己来历抹得如此干净的，岂是寻常之辈？
沈砚之缓缓握紧了观星台冰凉的栏杆。所有线索，都隐隐指向那个他最不愿面对的方向。他必须重新审视一切，包括他与萧承煜之间，那看似牢固，实则早已布满裂痕的关系。
“继续查。”他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动用我们在江南的暗桩，不仅要查周伯山，更要查近期所有异常的资金流动和人员调动，尤其是与盐、铁、马匹相关的。另外，想办法确认，‘龙影卫’是否真的存在，其信物，是否就是龙凤玉佩。”
“是！”松蓝领命，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王爷，那陛下那边……”
沈砚之沉默了片刻，望着脚下恢弘而寂静的皇城，最终冷冷地开口：“一切如常。”
他倒要看看，他这位心思深沉的“皇侄”，下一步，究竟想怎么走。这场戏，他奉陪到底。
风更大了，吹得他衣袂狂舞，仿佛要将他心中最后一丝暖意也彻底带走。他转身，步下观星台，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孤绝的冷硬。
而此刻的御书房内，萧承煜屏退了璞真，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观星台的方向。他知道沈砚之在那里。他也知道，以皇叔的敏锐，那些刻意留下的蛛丝马迹，足以让他推断出许多事情。
他轻轻摩挲着袖中那枚温润的凤佩，眼神复杂难辨。
“皇叔，别怪我……”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这条路，我要自己走。”
棋盘已清，棋子已落。叔侄二人，隔着重重宫阙，各自布下了自己的网。温情脉脉的假面正在剥落，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