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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第 1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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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眼仍是那些来来去去的人和事,毫无困意。
得喜,常欢……
没有他们,她有再多计谋也死透了。
坏人常有,好人却很难得。她不想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也不想再有谁为自己牺牲。
可是……
她翻坐起,还没来得及下地,先听到外头来了人,熟人。
褚敐匆匆行礼,急道:“阿加怎样了?我才听说出了事,十四哥查去了吗?用不用得上我,我这会正好闲着。”
褚痝叹道:“冲着阿加去的,好在常欢忠心,及时挡了一箭。是褚孜和褚廒……”
“当真?”
褚痝长叹。
褚敐恨道:“他怎么糊涂至此?为一个宫如殷来回折腾,究竟有什么意思?”
“不,是为他的好哥哥尽忠呢。”
那就更傻了!
“实在是……”褚敐又气又急,恨得跺脚。
褚痝回神,又是一叹,想起一事,顺口催讨:“上回我交给你的东西,你放在了哪?明早我叫人去取,顺道送过去。”
褚敐疑惑,“什么东西?”
“那匣子里装着得喜的宝。该换……”
褚敐心惊,想敷衍过去:“已经换过了,先这么着吧,我收在那不碍事。”
“正好要过去接人,早些物归原主吧!”
褚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呼:“什么主?”
“他们最在意这个,还是拿在自己手里更安心。我想着早些送出去,叔叔也能少一样牵挂。”
褚敐被这道雷轰得四肢发麻,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得出话来。
“十七叔,你这是……”褚痝关切道。
褚敐颤颤巍巍上前,压声问出:“你是说他还活着?得喜,得喜还活着?不是说死了吗?我记得清清楚楚,问了几个来回,都都……”
褚痝想起当日事,又是一叹,仔细解释:“他们没把他当回事,下了死手。那会伤情严重,吃了神药才勉强止住了血。依他本人的意思,早些传个死讯,要是能侥幸活下去,也能借此躲清静。在朝山养了两个多月,才等到马神医接手。该用的药都用上了,能想的法子也用尽了,前阵子送去了松瘦院颐养。齐泉回来报信,说一日比一日好,精神了,只是仍旧不能走路。叔叔放心,他对我有恩,又是受我牵连才遭难,无论如何,都会好生照料。”
褚敐头胀得厉害,听得不够清楚,只是干巴巴地问:“这事还有谁知道?”
“都是自己人。”
褚敐要问的不是这个,可是他深知想问的话,不该在这时候问出来。他得想个好主意,才能把这事圆过去,可是脑袋像是灌满了糯米浆,粘得搅不动。
他想了半天,只得了个拖延计:“这事我去办,我抽空往那去一趟,亲自送过去。先不要告诉阿加,也不要把人接回来。你听我说,得喜是阿加的兄弟,很得她看重,不容有失。敌人还没铲除干净,要是叫人探到什么风声,反倒会害了他。”
褚痝为难,“方才我已经说要接来,一块奖赏。这会再去……”
“什么?”褚敐更糊涂了,追着问,“她没说什么吗?”
褚痝摇头,“她累了,要歇息,这些事不该她操心。”
依她的脾气,该大杀四方才对。越平静,越不可测。
褚敐心急如焚,硬着头皮问:“我能不能见见她?单独问问,我怕……怕她有什么心结,祁王是我兄长,我曾引荐他们认识,而今倒戈相向,总要有个交代。我该当面道个歉,再问问她的意思……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要……少痝,我有些日子没见她,该见了。”
语无伦次,越说越心虚。
少见叔叔这样,褚痝担心他也遇上了难处,正要细问,可是先留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两人同时看过去,也同时唤了“阿加”。
他欣喜,褚敐心惊肉跳。
阿加冷眉冷眼,没看他,朝褚敐勾手,便毫不犹豫转身去了屏风后。
褚敐一刻不敢耽误,朝侄子拱拱手,立即跟了上去。他才绕过去,她便伸手大力推出,屏风应声倒地。
“阿加,你没事吧?”褚痝走到一半,又立马倒回来关切。
她没有掩饰不悦,直白地说:“我讨厌这些花样,繁花似锦、富丽堂皇,看了刺眼。外头百姓茅椽蓬牖,食不果腹,又怎么说?”
“你别恼,这就传令下去,往后不许这样了。”
她仍旧不看他,冷声说:“忙去吧,该查的查,该办的办,别人都杀到你家里来了,总要有个结果。”
他见惯了她发脾气的样子,不怕,只有心疼,招呼人立刻把东西抬出去,留在她身边哄了几句,再次被催赶,才舍得迈出去。
褚敐看得认真,劝的第一句便是:“事已至此,你好好珍惜眼前人吧。他他……少痝这份心意也难得。唉!只怪造化弄人。”
她盯着帘子脚出神,隔了许久才说:“我算什么东西?”
褚敐吓一跳,忙说:“当然不能怪你,那时你有多伤心,我们全看在眼里。你好得不得了,他们才心甘情愿……嘶,眼下你得……你得忘了从前的事,专心眼下。那头我去说,得喜通情达理,又是个聪明人,必能体谅。”
“不!他是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是他故意装死,好借机将我扔下。”
不是啊!
他刚要张口,她已经看了过来,眼里无怒无恨,只有悲。她又说:“他觉得这样是为我好,那年他就觉得我应该跟了你侄子,他是奴才,他不配!姓褚的尊贵,天下的女人都得嫁到你们家来。”
也不是啊。
“男人都在意那个,他他……是为你的终身着想,女人总是想要孩子……”
“我知道。”
她看着平静,可身子颤得像落叶,更显单薄。
他看向椅子,小声问:“要不先来件披风?”
她摇头,走出去,手落在皮毛上,来回拨弄,垂眸问:“你在怕什么,我还能杀了谁不成?我手里一没刀,二没权,只有被杀的份。褚敐,你母亲聪慧、果敢、有手段,可是她最终也不能达成心愿,被这座鬼城磋磨掉了生气。”
褚敐心头酸涩,垂下头,不知道要接什么话才好。
她转身,迎着他迈步。他察觉,立马往后退。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走到近前,诚心请求:“你没能救下你母亲,还有机会再救一次我。明年我要离开,最晚是初冬,出宫的事不用你操心,但是出去了以后,你要帮我安身立命。”
褚敐哑口半天才问出:“那少痝怎么办?他为你……他也为你付出了真心,他一直惦记着你,心心念念,方才那样的事,寻常男人可做不到,他是九五之尊,甘愿在你面前低声下气,那是因为他心里疼你。阿加,你不要有顾虑,就算那些事真的走漏了风声,他分得清孰轻孰重,不会……”
“你还不明白我说的话吗?”
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才这样为难。
母亲从盛放到枯萎,不到十年。他全看在眼里。
宫里的昨日,总有一个悲惨的故事,宫中的明日,也少不了眼泪。
走出去,对她来说更好。可她是少痝的魂,她走了以后,少痝的后半辈子,又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