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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   抬褚廱的腰舆一过门槛,堑龙卫统领便下令立刻将殿门关闭,并吹响了石海哨?。
      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守住仁寿殿,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皇后无数次环顾,试图在这些人里找出亲近的,或是能用上的,然而没有。
      褚廒应承的事,完全没有要做的意思。
      本该出现的自己人,一个也不在。
      不光宫家人不在,主动投靠她家的大臣也不在,就连宗室里得了她好处的那三个,凑巧也不在。
      不可能!

      她心烦意乱,坐立不安,偏偏这时候,好事的庸医竟然叫起来:“这粽子的馅有毒!快看快看,快快快,正是这个。”
      不可能!
      她立马扭头看过去,还真瞧见那针前头发乌。
      怎么会?
      难道是邱问汀被人收买了,故意陷害她?
      她瞪向他,邱问汀垂着头,有苦难言——娘娘,镇定啊,你这是做贼心虚,会让人看出来的!
      他也震惊,明明验过无数次,绝不会露馅,况且那药根本不会这么快发作,至少要三个时辰后:特意掐算过,正好赶上除夕宴,在娘娘什么都不沾的时候毒发,才好借机行事。能推到敌人身上最好,就算不能,也能以国母的身份稳稳地主持大局。
      明显是被算计了,对方技高一筹,他们已经输了这局,就不能光陷在原地懊恼狂躁,应该赶快想法子脱身、补救,可惜皇后早就乱了分寸。
      危矣!

      这头冒出个物证,里边的“受害人”也渐渐好转,皇上淌着涎水,哆哆嗦嗦问话。
      端王让出床边的位置,主动退到了外三层。
      唐四海一面伺候主子喝汤药,一面掉眼泪,忠心耿耿地上报晕厥之后的事。
      端王被多次提起,皇上却没有多看他一眼,只盯着唐蔼,示意他过来。

      唐蔼用胳膊肘碰了云中山,两人一前一后上去听令。
      皇上声小,又含糊,此刻他老人家说的每一个字都至关重要。殿内的人个个提着心,立了大功的端王却安之若素,没有要上前探听或者打量别人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等着。
      靖郡王耐不住,想要上前替他说几句,袖子却让人拽住了——侄孙提溜眼珠子,代替摇头。
      这……这还讲公道吗?

      皇帝交代完事,太医们轮流上前诊脉,又喜又为难,小心翼翼将熬的第三碗药喂了进去。
      皇帝没有精神,但把他们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他闭目休息了半个时辰,再次开口,叫人去传荣宁长公主。
      大臣和宗室自觉退到外间等候,谁也不敢落座,就这么干站着。
      唐蔼几次看向端王,可端王并没有要给他们施压或求情的意思,仍旧老僧入定,垂眸想着心事。

      长公主早就进来了,只是没赶上,被堵在殿外,这会一得了传召就匆匆跑进来。
      这是唯一在世的妹妹,皇帝分得清是真心的关切还是虚伪的打探,眼角噙泪呼痛。
      长公主心疼,自己淌泪顾不上,忙着帮他擦汗、抹眼泪。
      皇帝哭过一场,悲怆地喊:“五脏六腑都着了火,头像是泡在了咸水里。朕怕是好不起来了……”
      长公主咬着嘴,不断摇头。

      “十一,朕有句话,再不问你,就来不及了。”
      “皇上,您别说了,安心睡一觉,太医们凑在一块商量,一会就有好药送来。您放心,再吃一剂就好了,就好了……”
      皇帝有气无力地叹息,听得人揪心疼。
      长公主掉头往外爬,“我去找太医来……”
      “不,你回来。”

      长公主爬回床边,趴在枕边抽泣。
      “朕活到这年纪,也算……”
      其实并不甘心:真正舒心的日子有几天?
      他无法抑制悲痛,又不得不暂且抛开它,问出了那句一直藏在心底的话:“廱儿不堪大用,对吗?”
      岂止是不堪大用,简直是大祸害!
      等褚廱登基,这殿内的人要死一大半。

      长公主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说话,只摇头。
      “那少痝呢?你也不喜欢他,你只喜欢长庚。少痝看着不错,可总是不得人心,也不好!”
      “皇兄!你清醒一点!”
      皇上并不想清醒,一清醒,那些骂他虚伪的话,就像利箭一样密密麻麻扎来,他受不住。
      长公主为何不夸也不骂少痝,皇帝心里有数,她是不想掺进来,好保全自家。但他不得不问,他心里那个坎,始终过不去。

      到了这时候,再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他一咬牙,把困扰他多年的难题问了出来:“他究竟是不是朕的血脉?”
      长公主印干眼泪,垂眸长叹,“该劝的话,早劝过了,您就是听不进去。您不信谈嬿,我就不说她品行如何。单说咱们家那位皇叔,那么混账的人,一到他老婆手里,顺得像猫儿狗儿。再说了,他生得那样貌美,性子野,哪里瞧得上木头一样的谈嬿?谈嬿懦弱,在家时常受欺负,受了楚王一家的恩惠才有了出头的机会,这才把人挂在嘴边。知恩图报,是人之常情。”
      “四妹,他是不是去找过你?你要……”
      “皇兄,多疑是大忌,父皇就是因为这个,才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说句实话,他死的时候,我半点不伤心,恨不能举杯庆贺。”

      两人一齐沉默,长公主见他嘴唇发干,忙捧着参汤来喂。
      皇帝刚想摇头,就被眩晕折磨得死去活来。
      长公主放下碗,过来帮他按揉。
      皇帝缓过劲,苦涩地说:“喉咙里腥气重,烫得火灼一样,吃不下。朕只有这么些力气,说回正事吧。”
      长公主用帕子沾了茶汤,帮他抹在唇上。
      “廱儿掏空了底子,站不起来了。朕还有别的儿子,思来想去,唯有十四最好,他聪慧可人,温顺……”
      “皇兄,长庚一团孩子气,实在不妥。您要问我,那这就是我的意思。”
      “怎么……你不是最疼他吗?他年纪小,有你在旁辅佐,我放心。不懂大事不要紧,慢慢教就是了。他身上还有个好处,庆嫔娘家人丁凋零,将来不会有外戚之祸。”
      “臣妹喜爱长庚,是怜他天真无邪,憨厚可爱……如今议的是掌管天下的大事,论私情就太儿戏了。端王勤勉稳重,比十四可靠,这么多年,只听人夸他施仁布德,没听说做错过什么事,得罪过什么人。”
      “你不是最烦他吗?从来不亲近。”
      长公主听得这话,像被抽了一耳光,捂脸痛哭,愧道:“他是个好孩子,从来没做错过什么!我冷待他,他始终有礼有情,至今还记得十几年前我替他说过公道话。他还记得你带他摸过弓,自那以后,日复一日地勤练,直到无人能敌。皇兄,是我们错了,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对不起他。”
      “你!不对,不对,一定是他哪儿不好,你才会讨厌他。”
      “不!不是!是我太懦弱,是我太势利,是我偏心眼。皇兄,你是太子,只要怕一个人不高兴,我们比你更艰难:不敢惹恼老神仙,不敢怠慢久隆,进宫谨言慎行。怕言官参奏,出去了也是时时夹着尾巴做人。少痝是太子和太子妃讨厌的人,谁又敢亲近呢?我们谁也得罪不起,只好掉头欺负一个弱小的孩子。皇兄,我错了,你也错了!”

      皇帝沉默许久,等妹妹再帮他润过唇,他才面无表情说:“去把他叫来,你也别走。”
      褚痝进来,一言不发跪下。
      皇帝质问:“你可知错?”
      褚痝连磕三头,接着沉默。
      “朕问你,药是哪来的?”为了震慑他,皇帝又说,“有句俗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没听过吗?”
      这是在定少痝下毒的罪!
      长公主惊呼制止:“皇兄,这话有失公允!”
      褚痝没有起身,朝她感激一拜,缓缓说:“祖父入梦,焦躁不安,催我去游芳亭下掏洞,说里边有他为皇上留下的东西,嘱咐我一定要带在身上,切记切记。”

      皇帝闻言愣怔——那是他们父子之间为数不多的相伴相亲时光,那个洞,只有他和父亲知道。久隆虽得宠,那会也被打发走了。
      这是褚痝再有心机也谋划不来的事!
      “父亲终归是念着我的!”皇帝热泪盈眶,情不自禁又念了一遍。
      褚痝垂眸,心说:玉姑终归是念着我的,她神机妙算,早知道他用得上这些旧事,在信里全告诉了他。
      玉姑还教了他一件有用的事。
      殿门大开时,壁角闲逛的玉环鸽突然朝着人群飞来,无视其余人的存在,稳稳地落在他肩上——戴同样的配饰,带同样的气味,不用刻意亲近喂养,只要天长日久地向它示一分好,它就会记住他。
      这是吉兆,不用他特意去邀功,自然会有人传出去,传到该听的人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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