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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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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客厅的空气里,那句轻飘飘的“老婆”,余音未散。
苏郁棠感觉自己的耳廓,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升温,顺着颈侧的血脉迅速向下蔓延,所到之处,皮肤都泛起一层薄薄的粉。
裴鹤洲却浑然不觉。
不过,想起自己还要做饭,他这才终于松开了苏郁棠的手,拎着那几个沉甸甸的购物袋,转身就朝厨房走去。
袋子里的瓶瓶罐罐随着他的步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郁棠的视线追随着裴鹤洲的背影,定了定神,几乎是本能地跟了过去。
“我来帮忙吧。”
他走到厨房入口,看着裴鹤洲正从袋子里分拣出里脊肉、番茄酱,还有大葱和姜。
裴鹤洲闻声,头也没抬,只是从袋子里拿出一袋薯片,反手抛给了苏郁棠。
“不用!你去客厅坐着,玩会儿手机,等着吃饭就行。”
苏郁棠接住薯片,抱在怀里,却没动。
他还想说点什么,比如自己可以洗菜,或者切葱,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时,一旁的潘浩文斜倚在沙发背上,两条长腿交叠着,看得津津有味,并且撕开一包苏打饼干,笑着说:
“哎哟,那我今天可有口福了,可以蹭一顿裴大厨的爱心晚餐。”
裴鹤洲正拧开水龙头冲洗里脊肉,闻言,他关掉水,侧过身,似笑非笑地看向潘浩文。
“我记得只说了,阿棠可以不用做事。”
潘浩文嚼饼干的动作一顿。
他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裴鹤洲扯过一张厨房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意思就是,想蹭饭,就得付出点劳动。”
他用下巴点了点旁边还没处理的蔬菜。
“过来,打杂。”
潘浩文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哀嚎声响彻了整个客厅。
“不是吧裴哥!你这搞区别对待啊!”
裴鹤洲擦完手后,精准的将纸巾扔进垃圾桶。
“阿棠是我最好的兄弟。”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苏郁棠,最终落回潘浩文脸上。
“而你,只是……室友。”
“当然要区别对待。”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
潘浩文被裴鹤洲一句“你只是室友”噎得半死,认命地到水槽边洗着青菜,嘴里还在不停地嘀咕。
“重色轻友,见色忘义啊……”
“啧,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讨好自己媳妇儿呢……”
声音很轻。
却一字不落地钻进了苏郁棠的耳朵里。
刚刚才消退下去的热度,再一次“轰”地烧上了耳根。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厨房里的裴鹤洲。
此刻,对方正低着头,挽起衣袖,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专注地用刀背拍打着那块里脊肉。
“砰、砰、砰……”
沉闷而规律的声响,在安静的公寓客厅里回荡。
苏郁棠抱着那袋薯片,默默退回到沙发上坐下,静静地看着裴鹤洲手起刀落,将姜块切成细密的姜末。
厨房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将裴鹤洲的侧脸轮廓勾勒得异常柔和。油烟机低沉地运转着,很快,空气里就飘散出葱姜被热油爆香的味道。
丝丝缕缕的烟火气,瞬间填满了苏郁棠心里某个空落落的角落。
他忽然觉得很安心。
一种久违了的,被人妥帖安放的温暖。
自从去年老妈意外过世后,苏郁棠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老爸光速再婚,家不再是家,只是一个充满冰冷回忆的房子。
那段时间,他正好还在准备考研,经常整夜整夜地失眠,吃不下任何东西,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眼眶下面是洗不掉的青黑。
他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下去了。
还好有裴鹤洲在。
硬生生把他从崩溃的边缘拽了回来。
裴鹤洲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他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图书馆,把他从书堆里挖出来,然后不由分说地拖去食堂。
“你不吃,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
裴鹤洲会把饭卡拍在桌上,点好两份一样的套餐,一份推到他面前。
苏郁棠吃不下,摇摇头。
裴鹤洲就真的坐在对面,不说话,也不动筷子,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固执,坚定,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最后,总是苏郁棠先败下阵来。
他拿起筷子,像完成任务一样,把饭菜一点点塞进嘴里,味同嚼蜡。
晚上回到寝室,裴鹤洲会把自己的台灯拧向他的书桌,光线更亮一些。
“你先看,我打会儿游戏,不吵你。”
然后他会戴上耳机,将游戏声音开到最低。
那些细碎的、沉默的陪伴,像一双温柔的手,将他摇摇欲坠的世界,一点一点重新拼凑完整。
如果没有裴鹤洲,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独自撑过那段黑暗无光的时光。
……
思绪被厨房里的一声惊呼打断。
“我去!裴鹤洲你油溅到我了!”
是潘浩文的声音。
紧接着是裴鹤洲带着笑意的低斥。
“谁让你凑那么近的,活该。”
苏郁棠回过神,看向厨房。
裴鹤洲正将裹好面糊的肉片,一片片下入油锅,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香气瞬间变得浓郁起来。
他看着那个在油烟和灯光里忙碌的背影,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过,柔软得一塌糊涂。
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老爸在微信上发给他再婚请柬。
苏郁棠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的全世界,此刻仿佛只剩下厨房里的那点声响,和那个人的身影。
裴鹤洲在厨房里的动静不小,没多大功夫,一股混合着糖醋和蒜蓉的霸道香气就占领了整个客厅。
他端着盘子,一道一道地往外走。
金黄酥脆的锅包肉,红亮诱-人的糖醋鲤鱼,蒜香扑鼻的粉丝蒸虾,还有剁椒茄子、蚝油青菜,最后是一锅热气腾腾的板栗莲藕排骨汤。
五菜一汤,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卖相竟然一点不输外面的馆子。
苏郁棠连忙起身,把桌上的笔记本和课本挪开,又快步去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递到裴鹤洲手边。
“辛苦了,裴大厨。”
潘浩文靠在椅子上,看着这丰盛的一桌,又看看裴鹤洲和苏郁棠之间那自然而然的互动,夸张地“啧”了一声。
“我说,今天赵粤不在,你俩是逮着我一只单身狗可劲儿薅是吧?”
他指着满桌的菜,一脸痛心疾首。
“这又是做饭又是倒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两口过日子呢。我这饭还没吃呢,狗粮先塞一嘴了。”
苏郁棠刚想解释,裴鹤洲却先一步把筷子塞到他手里,然后夹起一块炸得外酥里嫩的锅包肉,直接递到了他的嘴边。
“尝尝,第一次做,给点专业意见。”
苏郁棠还没来得及回应,潘浩文就已经在旁边哀嚎起来。
“不是吧裴哥,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我连碗都还没拿呢!”
裴鹤洲这才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自己没手?”
堵得潘浩文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指着裴鹤洲,又指指一脸无辜的苏郁棠,最后只能认命地自己去拿碗筷,嘴里小声嘀咕。
“行,你俩亲兄弟,就我一个外人。”
苏郁棠被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尖又开始发烫。
犹豫了几秒后。
他还是将面前的锅包肉咬进嘴里。
外壳酥脆。
里面的里脊肉鲜嫩多汁,酸甜的酱汁恰到好处地包裹着每一寸,味道竟然出奇的正宗。
作为美食资深爱好者,苏郁棠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可惜嘴里被塞满了,只能含糊不清地发出赞叹。
“唔……好……好吃!”
他看着裴鹤洲那张写满了“快夸我”的英俊脸庞,心里某处地方,又软又暖。
看到对方满足的模样,裴鹤洲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有种自己的能力终于得到肯定的自豪。
潘浩文端着碗坐下,看着裴鹤洲不断往苏郁棠碗里夹菜的动作,摇了摇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念叨了一句。
“就这还直男呢,骗鬼都没鬼信。”
苏郁棠嘴里那块酸甜酥脆的锅包肉还没咽下去,一双筷子又伸了过来,上面夹着很大块沾满酱汁的糖醋鲤鱼。
“尝尝这个!”裴鹤洲的声音带着笑意,“这个糖醋鲤鱼我也在小红薯上研究了好久。”
苏郁棠下意识地开口。
“我自己夹就行。”
“你先吃了这块,我才不给你夹。”裴鹤洲理直气壮,筷子还停在苏郁棠的嘴边,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这话说得,好像苏郁棠不吃,他就会一直投喂下去。
坐在对面的潘浩文,看看裴鹤洲,又看看苏郁棠,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
嗑到了,嗑到了。
苏郁棠的脸颊有些发烫,尤其是在潘浩文那“我懂的”眼神注视下。
为了终结这种让他手足无措的局面,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姿态,夹起那块鱼肉,迅速塞进了嘴里。
鱼肉鲜嫩,酱汁酸甜。
他胡乱嚼了两下,便猛地咽了下去。
下一秒。
喉咙深处传来一阵刺痛。
很轻微,却无比清晰。
像一根极细的针,扎在了最柔软的黏膜上。
“咳……咳咳!”
苏郁棠捂住脖子,瞬间咳得满脸通红。
“怎么了?”裴鹤洲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立刻放下碗筷,倾身过来,大手抚上苏郁棠的后背,帮他顺气,“卡着了?”
苏郁棠难受得说不出话,只能痛苦地点点头。
潘浩文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等着,我去拿醋!我妈说过喝醋能软化鱼刺!”
“别急,先张嘴我看看。”裴鹤洲的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气息拂过苏郁棠的耳廓。
张嘴?
让他看?
苏郁棠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他猛烈地摇头,抗拒这个提议。
那也太奇怪了。
“我……我喝醋。”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声音因为痛苦和紧张而变了调。
他宁愿喝光一整瓶醋,也不想让裴鹤洲……
正在这时,潘浩文拿着一瓶镇江香醋跑了回来,“快,喝几口,土办法,或许管用!”
苏郁棠接过碗,也顾不上那股冲鼻的酸味,仰头就灌了好几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可那根该死的鱼刺,依旧牢牢地卡在原处,存在感愈发强烈。
“咳……咳咳……不行……”
他难受地摇了摇头,脸色更白了。
裴鹤洲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一把从苏郁棠手里拿过香醋,“砰”地一声放在桌上。
“别喝了,嘴张开,我帮你弄出来。”
“不……不用了……”苏郁棠下意识地拒绝,让裴鹤洲把手伸-进自己嘴里,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
“听话。”
可裴鹤洲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已经起身大步走进洗手间,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流声。
水声停下后,洗手间的门被打开。
裴鹤洲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抽了两张纸巾,仔细地、一根一根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因为常年打球和健身,指腹上带着一层薄茧。
“张嘴。”裴鹤洲半蹲在苏郁棠面前,一只手温热而有力地托住了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苏郁棠能看清裴鹤洲长而密的睫毛,以及他眼底清晰的焦急,只能僵硬地,慢慢地张开了嘴。
裴鹤洲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就这么探了进来。
温热的指腹触碰到湿润舌面的瞬间,苏郁棠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被裴鹤洲牢牢固定住。
“别吞口水,忍一下。”
裴鹤洲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安抚的意味,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苏郁棠的脸颊上,“很快就好。”
苏郁棠能清楚地感觉到,裴鹤洲的手指在他口腔内壁上轻轻划过,寻找着那根罪魁祸首。
这个过程,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裴鹤洲的动作很轻,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寻着,不经意间,擦过苏郁棠的舌苔。
苏郁棠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压抑的闷哼。
裴鹤洲的动作顿了一下。
托着他下巴的手,拇指轻轻在他脸颊上安抚似的蹭了蹭。
“别怕,马上就好。”
苏郁棠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一滴生理性的泪水,终于承受不住,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喉咙深处,裴鹤洲的手指停住了。
“找到了。”
裴鹤洲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
“别动。”
随即指尖一动,一个轻巧的回勾。
苏郁棠喉咙里那股尖锐的刺痛感瞬间消失,然后,是骤然的轻松。
裴鹤洲收回手,指尖捏着一根半透明的、极细的鱼刺,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吃这么急。”
苏郁棠大口地喘着气,喉咙还有些不适,但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
他看着裴鹤洲手上那根小小的“罪魁祸首”,又看了看对方那张过分英俊的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刚才那一幕,太过亲密,也太过……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