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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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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那段日子,对李锐而言,确实像一场新奇刺激、甚至带点叛逆快感的冒险。
住在傅司寒这栋冷冰冰但极度舒适安全的别墅里,享受着顶级物质供应,不必面对外界残存的指指点点或虚伪关怀,还能对着傅司寒本人那张冰山脸肆无忌惮地输出毒舌——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颓废又安逸的避世港湾。他甚至从中品出一点“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恶劣趣味。
傅司寒的纵容,某种程度上麻痹了他。那些昂贵的礼物、有求必应的物质满足、对他夜间活动和尖刻言语的默许,甚至包括床上那种带着压制意味的亲密,都让李锐产生一种错觉:他似乎仍然掌控着部分主动权,这依然是一场他“愿意”留下才留下的游戏。
他像一只被精心饲养的猛禽,暂时收起了利爪,舔舐着伤口,享受着投喂,甚至觉得这笼子金光闪闪,待着也不算难受。
但猛禽终究是猛禽。
腻烦的感觉,并非突如其来,而是像悄无声息渗入墙壁的水痕,缓慢地、持续地蔓延,直到某一天,他蓦然惊觉,四周的墙壁已然一片潮湿冰冷。
第一个让他感到不适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被“饲养”的实质感。
最初的新鲜感褪去后,那些源源不断送来的高定服装、名表、限量版电子产品……甚至他随口提过一句“看起来不错”的某款古董摆件,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客厅里——这些曾经让他觉得“傅司寒还算上道”的举动,渐渐变得刺眼。
它们不再是礼物,而是明码标价的“饲养费”。每一次签收,每一次穿戴,都在无声地提醒他:李锐,你现在的衣食住行,甚至你呼吸的空气,都是傅司寒买的。
他银行卡里那笔曾经以为巨额的“生活费”,在傅司寒这种级别的供给下,显得可笑又可怜。他失去了“支付”的能力,也失去了“选择”不接受的权力。这种经济上的绝对依附,像一根细小的软刺,开始持续地硌着他骄傲的神经。
第二个让他窒息的,是例行公事般的重复。
日子一天天过去,像复制粘贴一样。无论他白天如何折腾,打游戏、看电影、甚至心血来潮让厨师教他做蛋糕把厨房搞得一团糟……到了夜晚,那份寂静的、等待的模式,几乎雷打不动。
他依旧晚睡,依旧会留灯。但最初那种“我乐意,我刚好没睡”的底气,渐渐变得稀薄。他有时会猛地从游戏或电影中惊醒,意识到自己又在无意识地捕捉门外的动静,那种下意识的关注让他感到一阵心惊和自我厌恶。
尤其是那些亲密时刻。李锐发现自己开始可耻地熟悉傅司寒的节奏、他的气息、甚至他情动时压抑的喘息。这种“熟悉”让他恐慌。他宁愿那是充满未知和掠夺的,而不是像另一项被规划好的日常活动。
第三个,也是最致命的一点:空虚感的卷土重来,并且变本加厉。
最初的避世缓冲期过去了。酒精、游戏、奢侈品、甚至与傅司寒之间那种危险的张力游戏……所有这些刺激,都开始失效。它们像糖衣,融化后露出底下更加苦涩的内核。
他的人生停滞了。像一潭死水,表面被傅司寒用金钱和物质点缀得浮光掠影,内里却早已腐朽发闷。他不再接收外界的讯息,不再处理任何事务,不再需要思考明天、下周、下个月要做什么。他的时间变成了傅司寒时间的附属品,他的存在意义简化成了“等待”和“陪伴”。
那种精英教育刻入骨子里的、想要成就点什么、证明点什么的渴望,在漫长的闲置后,开始啃噬他的内心。他才二十四岁,不是八十四岁!他本该在商场上厮杀,或在某个领域挥霍他的才华和精力,而不是像个精美的摆设,被圈养在这座黄金笼子里,最大的成就可能是打通了某个游戏的全部关卡,或者又学会调了一种新鸡尾酒。
“我还是李锐吗?”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击中他。
那个曾经能在一夜之间处理完棘手家族事务、在牌桌上谈笑风生让对手输得心服口服、在赛车场上风驰电掣的李家少爷,怎么就变成了一个需要靠等待另一个男人归家来获取一点点存在感的附属品?
强烈的自我厌恶席卷了他。
他想离开。这种渴望一旦萌生,就迅速疯长,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觉得自己玩够了,是时候抽身离开,继续他李少爷潇洒自在的人生了。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姿态闲适地晃进傅司寒的书房,像谈论今天天气不错一样,随口提出了“散伙”。
傅司寒从一堆复杂的设计图中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早就在等待这一刻。他没有多言,只是从左手边第一个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了那份当初李锐看都没看就签下的厚厚合同,精准地翻到某一页,然后用修长的手指将其中几行加粗的条款推到了李锐面前。
李锐脸上的漫不经心在阅读那几行文字时迅速凝固、碎裂,最终化为难以置信的恼怒。
那根本不是什么“游戏契约”,而是一份设计精妙、逻辑严密的卖身契!条款核心并非限制他离开,而是设置了天文数字般的、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违约金”。这违约金并非指向傅司寒已提供的物质享受——那些被模糊定义为“自愿赠予”——而是指向一系列看似合理却极度苛刻的“保密义务”、“竞业限制”以及“情感补偿”。简单来说,如果他李锐单方面提出结束关系,傅司寒有权以“避免商业秘密泄露及情感伤害”为由,要求他赔付一个足以将他账户里那笔“巨款”彻底掏空甚至倒欠的数字。
“傅司寒!你阴我?!”李锐猛地将合同拍在昂贵的红木书桌上,气得眼角发红。他以为自己是游戏玩家,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成了别人笼子里精心设计的宠物。
傅司寒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椅里,十指交叉置于身前,神态是从容不迫的掌控。“白纸黑字,李少。”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调侃,“当时请你仔细看过,你说了‘没必要,傅总总不会亏待我’。”
李锐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意,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极其灿烂、却也极其危险的笑容,带着破罐破摔的挑衅:“傅总,您这游戏规则定得比拉斯维加斯的庄家还黑!行,算我眼瞎。既然走不了,那咱就换个玩法。您这‘笼子’够大,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对吧?我保证让您这‘饲主’的日子,也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