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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   作为一个刚刚做完癌症手术几个月的人,淋着冰雨在外面一口气跑了一个多小时,程子焱回到家的当晚不出意外地开始高烧。
      身体在阵阵恶寒中发出蚀骨般的疼痛,他颤抖着把自己缩成一团,从未如此渴望过能有一个人紧紧抱住自己。无比煎熬的黑夜里,他在半睡半醒间回想起的全是自己在海岛被浪卷走那晚,迟煦把他抱在怀里的模样。那个人是真的全心全意地爱过他,即便这份爱常常让人透不过气,也曾因嫉妒而变得面目可憎,可迟煦对他的好也是真实存在过的。当痛苦和无助占据整个灵魂时,他也会忍不住去想念那个曾救他于危难的人,和那个无比温暖的怀抱。
      程子焱第二天不得不请了病假,虚弱地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其间陈放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都被他给挂掉了。
      临近傍晚时分,吴哲突然拎着两袋子的食材登门。
      “我听唐颂说你病了,猜你一个人在家肯定没好好吃饭,正好我下午预约的病人临时取消了,就提早下班来给你做个病号饭。”吴哲进门后自来熟地到处打量着,然后把食材拿进厨房。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程子焱问。
      吴哲从厨房探出头来:“当然是唐颂告诉我的,他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呢。”他说着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
      程子焱无奈地抱住头,唐颂在给他拉郎配对这方面真是当不完的猪队友,之前就是这个人把他家地址给的迟煦,害他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现在他好不容易脱离了迟煦的魔爪,唐颂又把吴哲这个粘人精送到了他面前。
      “你怎么了?头疼吗?”吴哲见他捂着头,赶忙走上来关切地询问,“你是不是还在发烧?”
      他伸出手想要去探程子焱额头的温度,被程子焱本能地躲开。“啊,我没事儿,已经退烧了……你不用麻烦给我做饭了,我刚才已经点了外卖,过一会儿就送到了。”
      “你生病了怎么还能吃外卖?你知不知道那些外卖的厨房有多脏?你现在抵抗力本来就弱,再吃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就不怕病上加病啊?……放心,我做饭很快的,你现在也吃不了什么大鱼大肉,我就给你做点儿简单清淡的食物,一点儿都不麻烦。你赶快回去躺着吧,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吴哲说完就径直回到厨房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程子焱没力气再去和他争执,昨晚的一场高烧耗光了他最后的元气,现在只是站着都两腿发软。他浑身虚弱地回到床上,滑进被子里,静静听着厨房里传出的动静。即便不用眼睛去看,他也能从切菜的声音听出吴哲是真的很会做饭,那菜刀与菜板撞击的频率再给他二十年也练不出来。程子焱确实没想到,现在像吴哲这种打扮时髦、潇洒不羁的年轻人也有这么会做饭的。
      在确定吴哲不会把厨房给炸了之后,程子焱安心地闭上眼睛,让思绪重新漂流回半梦半醒之间。
      米粥的香气逐渐在整个家弥漫开来,勾得人腹中咕咕作响,一整天没吃饭的程子焱忍不住开始期盼这一餐的到来。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吴哲以为是程子焱订的外卖到了,赶忙跑去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两边的人都愣住了。
      “你好,请问你们是……”吴哲先开口道。
      陈放打量了一下面前系着围裙手持锅铲的年轻男人:“你好,我姓陈,我们想找程医生。”
      “哦,那你们稍等一下哈,我去跟他说一声。”吴哲并没有把人给让进屋,而是虚掩上门,转身来到卧室。
      已经听到声音的程子焱正在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他预料到了迟家人不会轻易放弃,但没想到他们追杀得这么快。
      吴哲走过来搀扶住他:“外面有个姓陈的男的和一老大爷找你。”
      程子焱差点笑出来,能把翻手云覆手雨的商界大佬迟景鸿称之为“老大爷”,吴哲身上这股初生牛犊的劲儿倒是真让人羡慕。“麻烦你,请他们进来吧。”
      程子焱脚底踩着棉花来到客厅时,迟景鸿正站在那里打量着四周,眼底透出的鄙夷像是不敢相信自己那娇生惯养的小儿子竟然能在这种房子里生活了一年多。
      “请坐吧。”程子焱客气地说道,反正该来的总会来,逃避没有任何用处。
      迟景鸿在沙发一端坐下,陈放站到他身侧,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吴哲。程子焱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吴哲误会了陈放的眼神,以为对方来者不善,于是也举着锅铲往程子焱身边一站,摆出一副护法一样的神情。
      迟景鸿打量了一下吴哲,问道:“请问这位是……”
      程子焱答道:“啊,这是我同事,听说我生病了,过来看看我。”
      “你生病了?”陈放脱口而出,脸上的焦急藏都藏不住。迟景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陈放只能赶忙收起担心,尽量调整好表情。
      程子焱淡淡地说道:“嗯,昨天淋了点儿雨,没什么大碍。”他说完转头对着吴哲:“不好意思,能让我和他们单独聊一会儿吗?那个菜你就不用管了,待会儿我自己弄就行了。”
      吴哲说:“那怎么行?你可是病人,怎么能自己下厨?你放心,我去厨房把门关上,再把抽油烟机打开,保证不偷听你们谈话。”说完他就抄着锅铲去了厨房,途中又和陈放对视了下,总感觉那个男的对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厨房门被关好,抽油烟机的嗡嗡声从里面隐隐传来,迟景鸿斟酌着开口道:“程医生,昨天我们聊得不是很愉快,对此我表示歉意。我知道迟煦的身上有很多毛病,之前你们交往的时候他肯定也给你造成过不少困扰,你昨天所陈述的那些理由我也完全能够理解,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也不想再来叨扰。昨天你离开医院之后,迟煦就变得情绪非常不稳定,一直嚷着想要见你,对于其他医生的治疗也完全不配合,甚至连饭都不肯好好吃。我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找你,请你再去看看他。”
      程子焱虚弱地叹了口气:“迟先生,昨天在医院的情形你也都看见了,就是因为我的出现会让迟煦变得情绪不稳定,我才更加不应该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给他的恢复造成阻碍。”
      迟景鸿说:“昨天的事我也向其他心理和精神科专家做了了解,他们一致认为,那是因为迟煦对你的感情过于强烈,以至于他即便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依然在潜意识里不想让你离开。我不太清楚你们分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迟煦是从内心放不下你的。几位精神科专家认为,我们恰恰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刺激迟煦的神经中枢,帮助他恢复记忆。而且你本身又是催眠专家,如果由你来做这件事,一定能够事半功倍。”
      程子焱固执地摇了摇头:“如果是因为这样,那我就更不适合去做这件事了。你们想利用他对我的感情让我帮他恢复记忆,可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势必会变得对我更加依赖,那等他的记忆恢复之后,我和他已经分手的事实就会再一次给他造成更强烈的精神打击。我想这一定不是你们想看到的,对吗?”
      迟景鸿说道:“关于这个,我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想办法恢复他的认知,至少能让人看到他短期内有康复的希望,而不是一直保持这样低智的状态。”
      程子焱略显疑惑地说道:“失忆在全世界范围都是难题,没有任何一位医生敢说哪位患者一定能够恢复记忆,治疗的过程也可能会很漫长,并且充满了不确定性,有些病人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而有些病人甚至不需要人为干预,过段时间记忆自己就恢复了。迟煦才刚醒过来没多久,身体的创伤也还没有痊愈,您为什么这么急于想让他恢复认知呢?”
      迟景鸿犹豫了下,说道:“程医生,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之所以着急让迟煦恢复认知,是因为梁家想要退婚。之前迟煦昏迷的时候,他们为了家族声誉不能在那种时刻提出退婚,但现在迟煦醒了,人却变傻了,如果我们不能尽快让梁家看到迟煦有好转起来的迹象,那这个婚约恐怕就真的要黄了,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是你难以想象的。当前情况下,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要让迟煦尽快恢复认知,保住这个婚约,而你就是我们最大的希望。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可以答应这件事,作为回报,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
      程子焱在心中冷笑了下,果然是豪门,做事情围绕的终极逻辑都是利益,在利益面前连最千娇万宠的贵公子也只能沦为棋子。可程子焱一点都不想被牵扯其中,成为豪门利益的牺牲品。“抱歉,迟先生,我没有要求,我不打算参与这件事,因为我不想再面对迟煦。”
      迟景鸿见他油盐不进,开始失去耐心:“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好歹你们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他还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现在他有难,你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袖手旁观!”
      程子焱愤懑地说道:“你不知道我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的好儿子使用下三滥的手段胁迫我和他在一起,强行住进我的家,强行改变我的生活,强行把我变成他的一个所有品。他的确是为了我花了很多钱,可他花的每一分钱都不是我想要的,而是他不顾我的意愿强加在我头上的。除此之外,他还……他还□□过我,不止一次!”程子焱颤抖着伸出手,给迟景鸿看手掌上玻璃割伤留下的疤痕。“这是他上一次对我施暴时留下的,我身上其他处还有很多。迟先生,你教子无方,让迟煦有恃无恐、横行霸道,我一个平头百姓势单力薄,斗不过他,我是堵上我这条命才好不容易离开他的,现在你却为了你们迟家的利益要让我再重新回到他身边,给他机会再次绑住我,你告诉我,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迟景鸿冷冷地看着他:“就凭他救过你的命!程医生,我本来不想把话说绝的,可既然你是这个态度,那我们就来好好算算这笔账。迟煦当初带着专业保镖团队把你从贺筠的手里救出来,你知道仅仅是雇佣那些人和装备就要花多少钱吗?他们为了确保能救下你,在车上带了很多管制器具,期间又和对方放生了交手,你知道事后警方调查的时候,迟煦为了把事情摆平,动用了多少人情吗?他把你救出来之后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带你出国避难,这笔费用你计算过吗?你不要告诉我,这些也是他强加到你头上的,你压根儿就没打算活着走出那栋别墅!”
      程子焱把嘴唇咬到快要出血,迟景鸿狠狠地拿捏住了他的痛处。迟煦挟持他的最大资本压根就不是什么视频或者谁的前途,而是那一场能给他制造无限愧疚感的救命之恩。如今迟景鸿更是把这份恩情细化到了具体的数字,重重地甩在他面前。幸好迟景鸿不知道迟煦在海岛上的时候还救过他一次,要不然还不知要怎么计算。
      “多少钱,我欠你们多少钱?我倾家荡产也还给你们!”程子焱用最后的倔强说道。
      迟景鸿冷笑道:“还钱容易,可人情你要怎么还?迟煦当初动用的那些关系对方看的可都是我的面子,你觉得这笔账又该怎么算?程医生,我不想为难你,只要你帮迟煦催眠恢复记忆,让他能顺利和梁瑾完婚,我保证让他以后再也不准纠缠你。”
      程子焱反问道:“你拿什么保证?你的儿子在外面作威作福,恃强凌弱,你可曾管过?迟煦能有今天这样的性格,完全是因为你,可以说我的遭遇就是你间接造成的,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不会利用完我就对我放任不管,任凭你的儿子继续霸占我?”
      迟景鸿高傲地说道:“你可以不信我的保证,我也没必要让你相信,但是你必须相信我的能力。迟煦能拿来威胁你的事,我一样能,而他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你的父母家人朋友地位名誉工作,你所有的一切只要我想动就都可以动。”
      “太嚣张了吧!”厨房门突然唰啦一声被人拉开,吴哲怒目圆睁地冲着迟景鸿吼道:“这位大叔,你自己儿子是个□□犯,你还敢来这里威胁受害者让他去帮你做事,你要脸吗?!还有人性吗?!在你眼里还有王法吗?!程医生,你不要害怕,咱们现在就报警,我给你当证人证明他威胁你!”
      程子焱拼命对吴哲摇着头,想要阻止他:“别说了!”
      迟景鸿面对吴哲的指责完全不急不躁,而是笑眯眯地对他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是程医生的同事对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会是也想威胁我吧?”吴哲心里有点怕了,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但他还是梗着脖子,强行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不等迟景鸿开口,程子焱抬手阻拦道:“迟先生,这是你我之间的事,请不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迟景鸿笑笑:“程医生,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要不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这个决定权在你,而不在我。”
      程子焱明白了他的意思,咬着牙说道:“我知道了,你们还真是有其父才有其子,我认输了,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去看他?”
      “现在。”迟景鸿不容置疑地说道。
      陈放在一旁小声提醒道:“董事长,程医生现在还在生病,万一要是传染给少爷就不好了,要不还是等他病好了再去吧。”
      迟景鸿目光冰冷地打量了一下憔悴不堪的程子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立刻开始给他治疗。”说完他就站起身,趾高气昂地离开了房间。
      陈放跟在迟景鸿身后,临出门时小声对程子焱说:“程医生,注意休息。”
      程子焱点了点头,在房门被关上后无助地用双手捂住脸。
      吴哲小心翼翼地问道:“程医生,我刚才会不会太冲动了……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程子焱摇摇头:“不关你的事,就算今天没有你,他们照样能逼我就范。还有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找你的麻烦的。”
      吴哲讪讪地说道:“我我我不怕,我一个外省人,他能拿我怎么样?我没什么可怕的。”
      程子焱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下,他不想告诉吴哲特权阶级有多么可怕,给他增加无谓的不安,于是点头道:“你说得对,没什么可怕的。对了,饭好了吗?我饿死了,咱们吃饭吧。”
      吴哲赶忙点头:“好了,马上就能上桌。那个……程医生,你真的还好吗?”他看着程子焱微微泛红的眼眶问道。
      程子焱淡淡笑了笑,眼神迷茫地望向窗外。被这对自我利益为中心的父子盯上,他的人生怕是以后再也不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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