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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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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翰崩坏值已达百分之六十，请玩家认真游戏”，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077看了眼电视机旁边的小花瓶，眼神飘到063身上，接着又快速用细密的睫毛遮住了澄澈的眼珠。
还是一副少爷样子，077在心里吐槽，但凡063长得难看一点点，自己早就把他拎到眼前暴揍一顿了。
“小余？”，陈翰见077低着头，开口提醒道：“怎么了？是困了吗？”
“没，没有。”，077摆手疯狂否认，他可不想放过降低崩坏值的好机会。虽然调查了那么多线索之后，他并不认为仅仅凭借扮演陈玉就可以把陈翰的崩坏值降到百分之十以下，但是现在刷刷好感，以后再有什么事情刺激了陈翰，崩坏值的弹性也能高一些。
“那看看别的？”，此时的小玻璃杯被陈翰随手放在一边，像个被抛弃了的士兵。
077点点头，一回生，二回熟，心里不像之前那么忐忑，把袋子大大撑开，看看这次要翻哪样东西的牌子。
一个白色纸袋被掏出，077将它放在手里感受了下，心里估摸着应该不是什么易碎的东西，松了一口气，拿出里面的东西。
是衣服，四五件儿都是不同的颜色，简约却又不失活力，很配077的脸——干净却不死板。
“终于不是昨天那件了！”，077惊喜道，又回忆起自己穿着那件亮蓝色中二病短袖招摇过市的日子，摇摇头，企图把那段糟糕的记忆清除自己的大脑。
“陈翰崩坏值已达百分之六十五，请玩家认真游戏。”
077举着衣服的手僵在半空，像一个因常年缺乏保养而零件生涩的机器人，他缓缓转身，对上陈翰还有些笑意的脸，开口问道：“哥，你哪里不高兴？”
其实077更想问得是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在陈翰的身边他真实地体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客厅里除了077刻意调成的暖黄灯光，和为了掩饰紧张打开的电视还在喧闹，一时间没了一点声音。
“没有。”，陈翰愣了一瞬，开口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尴尬，面上没什么波澜，拿过077手里的衣服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小余，东西有点多，我们明天再拆，先回去睡觉吧。”
满桌的礼物和身边的人被电视机的光彩不断变换着颜色，077的眼睛里满满的，可他的心脏却向被夺走衣服的双手，空落落的。
从外面那么闷热的天气中回来，陈翰甚至连一件居家舒适的睡衣都没有换，只想着能快点见到陈玉，冷气充足的别墅里面，他的额头还在一直往下滴汗。
077有些后悔，心里十分内疚，他为什么一时没忍住打破了刚刚那么美好的场面，虽然他有些难以招架。陈翰是不高兴，但如果没有系统提醒，077还真的就会以为他是觉得时间太晚，让弟弟赶紧上床睡觉。
陈翰并不打算让失忆的陈玉感受到自己的不悦。
077眉头微皱，就是这种情况最让他心情烦躁。如果对面是一个十足的恶人，像张宣和苏子季，他有的是方法和手段威逼利诱，但是像陈翰这样对他释放善意的，他反倒不知道该如何招架了。
更何况这种爱惜是给陈玉的，并不是他。从开始扮演陈玉的那一刻起，077始终认为，自己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骗子，而他要骗的是一个失去弟弟痛不欲生，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相信他的可怜人。
比起张宣，他才是挖空陈家兄弟最后一点价值的吸血鬼。面对陈翰，他总想像个鸵鸟一样，找个沙堆把头埋进去。
妈的，这糟心事儿他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
“我……”，077攥住陈翰的袖子，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真实身份就在嘴边呼之欲出。
“小少爷，确实很晚了，听先生的，先去睡吧。”，063的声音立马把077要说的话堵了回去，他眼睁睁地看着077微张的嘴唇因为用力轻轻颤抖，却还是收回目光，选择无视077难以置信的眼神。
那一刻，077不够理智，063过于残忍。受伤的孩子是需要依靠的，就算是条件所限，哪怕一个让人安心的眼神都能给人慰藉。
可063避开了，像飞鸟越过湖面，连一片轻飘飘的羽毛都没有留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知道，不能发出声音的湖水真的难过。
077微张的嘴角慢慢下垂，身体完全僵在沙发上，长长的睫毛投在眼球上，如同黑云遮山，悄无声息却又掩天蔽日，掩盖住满腔的雨水，迟迟不落下来。
“小余是不愿意睡觉吗？”，陈翰离077很近，不可能察觉不到身边人的变化，他关切地凑到077眼前，歪头去捕捉“弟弟”的情绪。
“没……”，077的声音很小，小到陈翰听不见。
陈翰为了听清楚声音凑得更近，两人的发丝相互缠绕，“怎么……”，还没说完，他就被077狠狠抱住，一向精明的男人现在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甚至来不及摆放自己的双手，就这么悬在半空。
“陈翰……”，077把头埋在陈翰的胸口，手上狠狠抓着陈翰身上已经被汗浸湿的衬衫，声音通过身体在两人间传播，闷闷的，却没有哭腔，“对不起……”
对不起，偷了你弟弟的身份。对不起，让你费尽心思地照顾讨好。对不起，现在还要瞒着你。
对不起，让你现在这么高兴。
游戏里，梦境主角的崩坏值一旦到达百分之百，那么他在现实中也会死去，连同参与梦境游戏的玩家一起。
当时陈翰的崩坏值达到百分之九十五，装作他弟弟确实能够解决燃眉之急，尽管当时077有些不愿意，想到了后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问题，当然也包括了陈翰对弟弟的感情。但是077当时思考的却是不能一直演下去，这样并不是让陈翰的崩坏值降到百分之十以内的最佳方案。
但077完全唯独没有算到陈翰对于陈玉的执念这么深。
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算上今晚，一共两个晚上，一个下午。可是就是在这短短的接触中，077作为当事人明确地感知到陈翰的变化，快速又深切，痛彻心扉。
初次见面时，陈翰肯定是惊诧的，毕竟已经死去两年的弟弟突然“复活”了。但是人崩坏值真的会因为这种超自然现象引起的暂时性恐惧上升那么多吗？077一开始不明白，但在今晚，就是刚刚陈翰凑近歪下头时，他突然想通了，陈翰当时崩坏值突然上升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心底有恨。
恨陈玉为什么要丢下自己，恨陈玉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两年。甚至于没来得及思考弟弟死而复生这件事。
之后陈翰把他拽到暴雨中，除却对他当时玩笑般态度的愤怒，更是两年来积压情绪的发泄，最后狂风结束，强迫自己安然接受陈玉已经复活的事实，强迫自己不去询问，不去调查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死而复生的陈玉。
甚至当他开口问077是不是失忆了的时候，就已经是在为这个满身疑点的人找借口。
如果哪一天他活不下去了，077估计，陈翰到最后都不会查眼前这个弟弟的身份，他不敢，他的心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一次面临有关于陈玉的真相。
如果真有那一天，陈翰绝对会事先安排好一切，然后选择一个平平无奇的时间，死在现在这个陈玉的前面。在自私这方面，利己的商人总是要比感性的艺术家技高一筹。
077并不是感性的艺术家，但是他竟然真的想让陈翰死掉，然后和弟弟在另一个世界重逢。
第二天下午，疯狂过后的陈翰冷静了一个晚上，做出要带自己认路的决定，其实是在一遍一遍哀求，哀求着自己千万不要忘了回家的路。
那天在道路的尽头，他看到的是陈玉吧。
今天晚上，他拎着大包小包回家，077随手挑一件都是顶好的。两件东西毫不相关，却紧紧挨着，可想而知，陈翰在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完全是想到陈玉喜欢什么就去买什么，满心珍重。陈玉的喜好，两年里，他就没有忘记过，每一件礼物，都精挑细选，反复斟酌。
至此，他真正的“相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就是他弟弟陈玉。
生也同巢，死亦同穴，生生死死，不死不休。
这种羁绊，太深，太重，太痛，077担不住。可当063强行将他拉回理智，无视他的诉求，任其溺毙于悲伤的巨浪时，是陈翰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他牵出来。
可是陈翰明明才是这场梦境真正的受难者，现在却一无所知地安慰起这场游戏的帮凶。
077哭不出来，他怕哽咽淹没自己赎罪的声音，他怕自己说不清，也怕陈翰听不清。
077整个身体浑身颤抖，近乎强硬地抱住陈翰，祭拜神明一般用力虔诚，难以启齿地想要细数自己的罪过，没人看的清077脸上的表情，连他的呼吸声都被陈翰的身体阻断了。
正当他要再度开口时，陈翰的手臂落在他的后背上，然后把他圈入怀里，有力的声音仿佛雨水洗过的千年古树，沉稳又平静，说道：“没有对不起，你现在是我的弟弟。”
因为承认你是弟弟，所以尽管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而向我道歉，看到你那么害怕，我也会选择是非不分地立马抱住你。如果是在外面做了坏事，长兄如父，是我没有教育好你，如果是对我造成伤害，那没关系，我会替自己原谅你。你还太小，你还是我的弟弟。
陈翰说的话好像一道赦免的神谕，宽宥了077，可他大概率不知道，抑或是不想承认，眼前被他紧紧护在怀里的并不是陈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