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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分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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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江将那枚素银戒指摘了下来，轻轻地放在了顾言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
戒指与桌面接触，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可这声音落在顾言耳里，却像一记重锤，砸碎了他惯常的从容。
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光滑的桌面上切割出明暗交界，那枚小小的戒指，就躺在光与影的分界线上，沉默地反射着刺眼的光。
顾言盯着它，仿佛不认识这个伴随了林静江五年、几乎成为他身体一部分的物件。它曾经那么牢固地圈在那根修长的手指上，如今却被像褪下一件脏衣服般，随意地丢弃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顾言抬起头，眼底是尚未收敛的错愕，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他的声音压着，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低沉。
林静江站在桌前，身形挺拔得像一棵逆着风雪的青松，只是脸色苍白得过分。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淡淡地掠过顾言，落在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这座城市这么大，这么繁华，却好像从来没有一个角落，能真正容下他。
“顾总，”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半点波澜，“戏演完了。”
“戏？”顾言嗤笑一声，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老板椅里，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林静江，“什么戏？林秘书，跟我打哑谜？”
林静江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他想起昨天傍晚，他像往常一样，替顾言安排好一切，准备下班。顾言却带着一个新晋的模特径直来了办公室，那个女孩有着一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像极了他那位早已故去的哥哥，陈启光。
顾言甚至没有避讳他，当着她的面，亲昵地揽着女孩的腰，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温柔”：“喜欢什么？让林秘书去订。”
那一刻，林静江感觉自己像个透明的幽灵。五年了，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他跟在顾言身边，处理他所有公事私事，也包括……帮他打发掉那些前赴后继、或多或少都带着点陈启光影子的男男女女。
他是他最锋利的刀，最趁手的工具，也是最见不得光、最可笑的……情人。
“顾言，”林静江收回目光，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没有用敬称，这两个字从他唇齿间吐出，带着一种陌生的冰凉，“我看这五年，你是真的入戏太深了。”
顾言的眉头骤然锁紧，林静江这种彻底撇清关系的态度，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某种隐秘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占有欲。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话语里带上了他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把戒指拿回去，别让我说第二遍。我没空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把戏？”林静江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短暂地出现在他脸上，像冬日湖面一闪而过的阳光，冰冷而虚幻。他想起母亲去世那个下着暴雨的深夜，他一个人守在冰冷的病房里，窗外电闪雷鸣，他一遍遍地拨打着顾言的电话，得到的永远是那句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而第二天，他却在娱乐新闻的头条上，看到了顾言带着一位新女伴在欧洲某小镇度假的灿烂笑容。新闻的标题暧昧地暗示着顾家可能即将迎来喜事。
那一刻，他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他曾经以为，只要他足够听话，足够有用，像个没有脾气的影子一样守在顾言身边，总有一天，顾言回头的时候，能看到他。而不是透过他，永远凝视着另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可现在他明白了。影子永远只是影子。
“顾言，”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决绝，“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林静江。”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像是要敲进对方的骨头里。
“……不是陈启光。”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顾言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地扇了一耳光。陈启光这个名字，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忌，是横亘在一切温情假象之下、最深最痛的伤疤。如今被林静江这样血淋淋地撕开，露出下面不堪的真实。
“你闭嘴！”顾言低吼一声，猛地绕过办公桌，一把攥住了林静江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谁准你提他的名字？！林静江，你是不是以为我宠着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宠着我？”林静江任由他抓着，手腕上传来尖锐的疼痛，却奇异地让他更加清醒。他抬眼，直直地望进顾言那双盛满怒火和……某种恐慌的眼底，“顾总，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之间，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当初我回陈家，你帮我家支付母亲的医药费。我留在你身边，做好我的‘本职工作’。现在，我妈去世了，欠陈家的、欠你的，我也还得差不多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剖开了他们关系最赤裸的本质。
“交易？”顾言像是被这个词烫到了，猛地甩开他的手，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好一个交易！林静江，你真是好样的！那你告诉我，现在这场‘交易’是要结束了？你想走？”
“是。”林静江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他低头，揉了揉被捏出红痕的手腕，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天气，“辞职信我已经发到您邮箱了。工作交接清单也一并附上，Amy可以随时接手。”
他说完，转身就向门口走去。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顾言看着他的背影，那抹瘦削却挺直的背影，五年来第一次，要彻底走出他的视线。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他习惯了林静江的存在，习惯了他的顺从，习惯了他永远在那个触手可及的位置。他从未想过，这个人有一天会真的离开。
“林静江！”他几乎是失控地喊出声，“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以后就永远别回来！”
林静江的脚步在门前顿住。
顾言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可笑的得意，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
却见林静江只是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空荡荡的，什么情绪都没有。
“求之不得。”
说完，他拉开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厚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顾言僵在原地，办公室里还残留着林静江身上那股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又低头看向桌上那枚孤零零的戒指。
它那么小，那么不起眼，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
林静江……真的走了？
就因为他昨天带了个女人回来？以前他不是从来都不在乎吗？这次是怎么了？
无数的疑问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怒火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他猛地一挥手臂，将桌上昂贵的定制钢笔和文件扫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外面的秘书处噤若寒蝉，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老板的霉头。
顾言喘着粗气，目光再次落到那枚戒指上。
他想不通。
但他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他绝不允许林静江就这样离开。
……
林静江乘坐电梯直达地下车库。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发烫的脸颊稍微降温。
他走到一辆黑色的、毫不起眼的轿车旁，这是公司配给他的代步车。拉开车门坐进去，他并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方向盘上，深深地、疲惫地吸了一口气。
结束了。
他和顾言之间，那场持续了五年、扭曲而卑微的纠缠，终于由他亲手画上了句号。
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细密的、熟悉的绞痛。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药瓶，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最后一瓶胃药，昨天就已经吃完了。
他苦笑一下，直起身子，发动了汽车。
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库，汇入傍晚的车流。霓虹灯初上，将这座城市渲染得光怪陆离。林静江开着车，却觉得这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实。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是吴起。
他戴上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
“喂？静江！你那边怎么样？跟那家伙摊牌了没？”吴起的大嗓门立刻冲了出来，语气里满是关切和急切。
“嗯。”林静江简单地应了一声。
“他什么反应？是不是暴跳如雷？有没有为难你？”吴起连珠炮似的问。
“还好。”林静江不想多谈顾言的反应，那只会让他的心更乱，“我正准备去趟医院。”
“医院？你怎么了？是不是那王八蛋又对你动手了？”吴起的声音立刻拔高了八度。
“没有。”林静江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是去做个胃镜。最近胃不太舒服，顺便做个全面点的检查。”
电话那头的吴起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早该去了！你就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在哪家医院？我陪你去！”
“不用了，吴起。”林静江婉拒，“我自己可以。检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少废话！发定位给我！我这就过去！可云今天回娘家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吴起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就这么说定了！你等着我！”
说完，也不等林静江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
林静江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却划过一丝暖流。还好，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他还有吴起这样的朋友。
他打了转向灯，将车开向通往市中心医院的方向。
与此同时，顾言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如织的车流。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戒指，戒圈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略显慵懒的年轻男声。
“哟，顾大少爷，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顾言没理会对方的调侃，语气阴沉地开口：“吴起，林静江有没有联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