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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Father ...
赫里厄斯神父是世人所公认的,世界上最为心软,也是最不称职的神父。
你始终能在他身上看见一派另类的天真自如。
天真得甚至有些愚蠢。不像从人类基本欲望中诞生的产物,倒似受了惩戒后被残忍地折断翅膀,最终无奈坠入凡间的天使。
否则没人能解释他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救下那几个即将被处置的「恶种」,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教子的名义收养了他们。
「恶种」们早在出生时就应该被烧死。他们犯下所有的罪孽这辈子都无法还清……
可无人愿意苛责那位过分貌美的小神父。
洁白似雪的长发柔顺地垂下,藏匿在漆黑的圣袍之后。他总是睁着那样一双粉红宝石般的眼睛,水汪汪的,惹人怜惜。
他绝对拥有让所有人都沉沦的本领。只瞧上一眼,不论有多狠心的人也无法对他硬下心肠。
他是神圣的,是仁慈的,是圣洁的。也是悲悯的,仁爱的,热烈的。
用再多繁杂的词汇都无法将他完全形容。
赫里厄斯神父拥有寻常人类所能见到的一切美好品格。
或许,他正是传说中神明的宠儿。
……
“赫里厄斯神父,我有罪……我想昨天晚上我不该打骂那可怜的,无法按时完成课业的孩子,也不应该将外界产出的多余怒火发泄在她的身上。一想起她那时的悲痛无助我就感到心慌……请您,宽恕我。”
陈漾认真倾听着,待对方停顿后才轻声开口。
“噢!可怜的小杰拉尔丁。您的确不该这样对待她,明明还有那么多温和的法子……至少您可以先同她谈谈的。”
男人那满是自责的声音透过并未完全封闭的窗口传进了进来。他接着补充:
“是的,赫里厄斯神父。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孩子伤心极了,不吃不喝,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向您忏悔,祈求您!祈求您能代表主豁免我的罪孽……我罪该万死!!”
“……啊!”
“您怎么了,神父?!!出什么意外了吗?是不是那里发生了什么?”
听见异响,男人立马从木椅上站起。他缓步靠近墙边,牢牢地贴着横在二人之间的隔板,神情晦暗不明。
他担心地询问:“赫里厄斯神父,您怎么了?”
“……您,看见了什么?”
陈漾向来平缓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再次开口:“不,没事。我会为您向主祷告的。主听见了您的诉求。万能的主将会保佑您,以及可怜的小杰拉尔丁……请回去吧。”
“赫里厄斯神父,我……”
“另外,请务必好好对待可怜的小杰拉尔丁。您知道的,心灵上的伤口往往比身上的要更难以愈合。”
“请回吧。”
小神父坚定道。
“感恩您的仁慈,赫里厄斯神父。”
感受到神父言语间的坚决,男人不好再说些什么,悻悻地转身离去。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回廊中彻底消失,陈漾才终于松了口气。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猝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身上。
“故,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不是说好了,在没有得到我准许的情况下不能出来吗?近几日来这里祷告的人太多了,要是真的被发现了……算了,那可能会有点麻烦。不过没关系。”
看着乖巧伏趴在他膝上的程故,陈漾下意识放缓了语速:
“其他孩子呢?他们现在也在外面吗?有没有跟着你一起出来?”
程故摇头,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紧紧盯着居于神父眉眼之间的那颗红痣。漂浮的,荡漾的,令人感到不安甚于心神不宁的红色血点。
有传闻说,这位置奇特的红痣就是赫里厄斯神父被罚入凡尘的原因,是他无法藏匿的第三只眼。在它的帮助下,神父轻易便能看清那附身于人的恶鬼,他人造下的恶业,以及……人类的真心。
程故看得认真极了。以至于不小心忽视了小神父对他的呼唤。
“故?”
陈漾轻声道。
在一双双毫无稚气的眼睛里,陈漾总能轻松寻觅到那抹独属于自己的影像。慈爱的,严肃的,关怀的……
他知道,他们是一样的,是相似的同一类人。不论是陷入迷茫的方向,还是被迫选择的归宿与终点——
最终都会是一样的。
小神父安心地想:我心爱的孩子们果然也同样爱着我。
但即便如此,该有的训诫也还是要有的。
陈漾板着脸,摆出一副严厉的姿态。
“下次不可以再偷偷跑出来了,故。知道了没有?另外,这样的行为对前来忏悔的人们是极其不尊重……”
“对不起,先生。”
程故闷道。他低垂着头,将脸埋进陈漾的双膝,亲昵地来回蹭了蹭。
“先生,我知道错了,您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向您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这样满是眷恋的动作在瞬间击溃了小神父的心理防线。他本就无法对这些可怜的孩子狠下心。
陈漾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揉乱的衣袍下摆。
“好了,好了。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我们回去吧。”
得到许可,程故主动把手塞进了陈漾的手心。他两边嘴角上扬得明显,前进的步伐也变得轻快。
到底还是个孩子。
陈漾想。
心软的小神父又忘了,他今年不过也堪堪十七。
沿着隐藏在忏悔室背后的暗道,陈漾和程故一同回到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
虽然还有别的路径可供通行,但从这里走总是最方便,也是最为快捷的。
这是独属于神父和孩子们的秘密通道。
“簌,簌。”
室内一片漆黑,没有光芒。陈漾只勉强辨认出几条稀疏的人影和周围其他物品的轮廓。
静默间,他隐约嗅到了一股宛若动物皮毛烧焦后的臭味。
也不知道这群孩子又在底下做了些什么。
陈漾出声询问:“……那是什么味道?枫,怎么没有点蜡烛?我记得前几日才刚带回了一些新的……”
话音刚落,一点橘红色的暖光闪耀在眼前,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
孩子们围绕着聚在了陈漾的身边。为首的青年虔诚地捧着一支成人手臂粗细的木盒,款款而来。
“先生,听说今天是您的生日,这是我们为您准备的礼物。”
“……您,喜欢吗?”
……
陈漾记起来了。
今天确实是他的「生日」。是十几年前,年迈的老神父把他从雪地里带回来的日子。
陈漾的出生没有确切的日期。
老神父只告诉他,他的妈妈是一个善良美丽且极具个人魅力的东方女人。但让人遗憾的是,陈漾没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妈妈。
母亲怀他时病得太重,临终前也只来得及将同样奄奄一息的孩子送到神父门前,请求值得信任的神父代为照顾。
她在茫茫白雪中诞下了她雪白的孩子,又在茫茫白雪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陈漾认为,相同的姓氏是妈妈送给他的世界上最为珍贵的礼物。
尽管外人再如何称呼他为“赫里厄斯”“赫里厄斯神父”“亲爱的小赫里厄斯”,他也只认为自己是「陈漾」。
他会永远记得妈妈。
……
借着烛光,陈漾小心地掀开木盒。
而让他惊喜的是,那木盒的中心躺着一尊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木质雕像,栩栩如生;旁边还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光看布料就让人觉得很柔软的布偶。
那通体白色的小布偶也是照着他的样子制作的。
缝制布偶的人显然对针线活不甚熟练。针脚不够缜密,棉花填塞得没那么充实,最终打结的收尾工作也做得有些潦草。
不过陈漾很喜欢。
因为这是孩子们亲手为他制作的礼物。
过去他也曾收到过很多礼物,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都被一同收进了床下的匣子里细心保管。他记得每一份礼物的主人,记得收到礼物时自己的心情。
但意义总归是不同的。
陈漾想,看来得先委屈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在他的床头呆上一阵子了。
烛光朦胧地笼罩在几人之间。
时霖枫将边角残留的几截蜡烛点亮,室内顿时亮堂了不少。他面上笑容柔和,再度向小神父提出了相同的问题。
“您喜欢吗?”
抬头望着个头高出他许多的青年,陈漾不禁有些恍惚。
都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了。
时霖枫今年十六岁,是这群孩子中年纪最大,最懂事,同时也是最让陈漾省心的。
甚而有时连照顾其他孩子的工作都是他在帮着做。
“喜欢,当然喜欢啊。”
陈漾用指尖戳了戳布偶浅色的纽扣眼睛,把它紧紧抱在怀中。
他笑道:
“你们是怎么做出如此得意的小家伙的。我想,我接下来可能都离不开它们了。谢谢你们,我亲爱的孩子。”
“您喜欢就……”
“先生!先生!”
叶予挤开挡在最前的几人,挣扎着蹦到陈漾眼前。
“先生,我祝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距离最近的程故也不甘示弱。他扯着陈漾的衣袖,大声道:
“先生生日快乐!要开心!每天都开心!”
“生日快乐!祝先生身体健康!”
“先生要永远幸福……”
“先生……元逸阳你怎么这样?那是我先说的!是我先祝福先生的!你为什么要重复我说的话!说了一遍的祝福再说就没有效果了……都怪你!”
“胡说!那明明就是我先说的!哎呀你走开啊,不要碰我!”
叶予又跟元逸阳吵起来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吵闹并未让陈漾感到厌烦。他与时霖枫相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好了好了!孩子们,暂时安静一下。”
陈漾高声道。
“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让我先去给你们准备今天的晚饭,其他的等到睡前再说,好不好?”
“另外,重复的祝福也不一定会失去它们原有的效果噢。说不定,它们会叠在一起,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容易实现。就像我希望你们平安长大一样。”
陈漾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在每个孩子的脑袋上分别揉了揉。
“我很快回来。”
……
其实陈漾有些苦恼。
他不知道应如何解决孩子们不愿意摄入正常食物的问题。即使每次带回最新鲜的面包牛奶也无济于事。
他们对这类食物好像完全不感冒,但还是为了他而装成喜欢的样子,强撑着吃下他准备的食物。
这是陈漾第一次养育这么多的孩子,他不清楚正常家庭中的孩子会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也不清楚这样会不会影响孩子们的健康。
他很担心。
“枫,你觉得今天的面包好吃吗?它们吃着像是什么味道?”
“如果觉得不够的话……那边还有。”
悄悄靠近面色古怪的青年,陈漾轻声道。
时霖枫迟疑一瞬,三口两口将手中剩余的一大块面包吞下。
“好吃……挺甜的。谢谢先生,我吃饱了。”
“……吃饱了就好。”
陈漾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居然已经彻底尝不出味道了吗。
这是昨日他特地拜托萨曼莎女士做的面包。面团早在制作时就已按照要求混入了磨碎的粗盐和胡椒,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是时霖枫所说的甜味。
“我吃完了,先生!今天会有睡前故事吗?都好久没有听到您讲故事了……”
唐景明高举双手,向陈漾展示空无一物的餐盘。
边楠边澜两兄弟也点头附和:
“先生先生,我们已经吃完了,今晚你可以给我们讲故事吗?我们这几天都很乖,有好好听您讲的话。”
“先生!求您了!拜托拜托。”
“我想听睡前故事!”
“先生我也吃完啦,您看!今天的面包好软,我好喜欢吃这样软软的,像云朵一样的面包。明天还会有吗?我要把它全部吃掉!”
“先生……您怎么没吃呢?您是心情不好吗?这个给您。”
接过沈舒羽递来的面包,陈漾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谢谢你,好孩子。你们大家都吃完了吗?还饿不饿呀?”
“吃完了——”
“吃完了,先生!”
“那好,把餐盘都给我吧,垫子也铺好。今天我给你们讲一个新故事。”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陈漾。镇民是,他的孩子们亦是。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床铺边,手里端着烛台。烛火跃动,淡淡地铺在四周,将他的面部线条衬得更为柔和。
陈漾娓娓道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王国……”
程故抬头,认真地望着他。
“先生,这个故事为什么又是用「很久很久以前」开头?之前的故事也是这样。”
没等陈漾回复,蔺青易迅速出声提醒:“嘘——不要说话。我都听不到先生讲故事了。”
陈漾浅浅笑着,一下一下地轻拍着盖在他们身上的被褥。
“因为,这就是一个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啊……”
「有一天,王国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在这场宴会上,美丽的螳螂小姐与螳螂先生一见钟情。
螳螂先生找出吉他,弹起了他最擅长也是最动人的乐曲,螳螂小姐则随着优美的音乐翩翩起舞。
纯粹的月光散落在地面,他们向对方诉说着彼此的爱意。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他们很快将关系确认了下来,没过多久就订好了婚期。
可就在他们新婚的第二日……螳螂先生不见了。」
故事讲到中途,陈漾忽然顿了顿,轻咳两声。
他接着道:
「他失踪了。
警察接到报案,顺着线索一路查到了螳螂先生的婚房中。
而所有证据皆指明一点——正是螳螂夫人杀害了自己的新婚丈夫。
警察问:「夫人,请问您为什么要杀了螳螂先生?您是有什么苦衷吗?」
螳螂夫人伤心地哭了起来:「……那都是因为我爱他。」
警察又问:「夫人,既然您说爱他,又为什么要杀了他呢?」
螳螂夫人接过警察递去的手帕,擦了擦眼泪:「是的,我爱他。可……正是他,我的丈夫。是他要求我将他吃掉的。」
「我的丈夫告诉我:亲爱的,如果你爱我,就请把我吃掉吧。」
「我和我的丈夫……是在那场宴会上认识的。噢!你们应该知道的,正是前不久王国举办的那场宴会,我们相爱了。我很爱他!非常爱他!我们相约定好要永远永远在一起。可他却在新婚夜当晚拿出一封早就写好的遗书,并要求我把他杀了,全部吃进肚子里……
我真的吓坏了。按理说,不管是谁面对这样的场景都会被吓到。我没有办法理解,也无法做到他说的那样把他吃下去……我太爱他了,我舍不得他,舍不得一个这样爱我的人。我询问他这样做的理由,但他告诉我,他的奶奶吃掉了爷爷后生下了他的妈妈,妈妈又吃掉爸爸生下了他。如果我吃掉了他,我们的孩子也会平安出声。
他把那封遗书交给我,再一次请求我将他吃掉。我没有办法……我想我不该在这种时候心软的……我失去了一个爱我的人,可是我没有办法后悔。这是他最后的请求,我只是太爱他了……」
「我爱他……而且,现在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晚安,我亲爱的孩子们。愿你今夜睡得安稳。”
陈漾走后,本应躺着熟睡的「好孩子」们睁开眼,从被褥里爬了出来。
唐景明懊恼地扯着唐怀的袖子。
“……哥,我真的好饿啊,我感觉我快要被饿死在这里了。你说,先生今天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先生要是发现了怎么办?”
唐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用力扯回袖子。
“滚,别烦我。”
“哎!你对我这么凶干什么?我都饿了快一个礼拜了好吗?一个礼拜诶!我现在已经饿到可以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哎呀,你不要总在这里胡思乱想好不好。况且,就算真的有什么不也是怪你们没收拾干净吗?连个简单的收尾工作都做不好,害得我们跟着一起饿了好几天!!!”
叶予不满道。
“……难怪先生不喜欢你。”
唐景明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下跳了起来。
“你!!你在胡说什么?给我闭嘴。先生明明就很喜欢我!像你这种人才不被先生喜欢!讨厌鬼!!”
“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要不是那次你没烧干净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而且今天先生还问我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味道!”
“对啊!”
元逸阳接着补充道:“还有上上次也是,那回也是差点就被先生发现……”
“行了,别吵了,都小点声。想让先生看到你们粗俗无理的真面目就继续吵。”
时霖枫适时出声制止。
面对一个劲比划鬼脸的叶予,唐景明仍不服气。
“但是他……”
“停,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时霖枫环视一周,面无表情地开口:
“别忘了,我们现在都是先生的「孩子」。”
“没有下次。”
……
心里惦记着孩子们的事情,一直折腾到天色变得浅淡陈漾才勉强陷入梦境。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他在幻想中的世界遨游。说不清到底是无意窥见了恶鬼还是梦境世界美好得过了头,陈漾总能听见一道似有若无的求救声,几次惊厥睁眼身边却空无一物,好像一切都只是恍惚中的错觉。
最终,他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彻底得到了解脱。
“……神父!赫里厄斯神父!您开门呐!我求您,快救救我那可怜的孩子啊……赫里厄斯神父!!”
“出什么事了?”
陈漾匆匆披上外袍。他拉开门,那靠在门边的,焦急得似乎随时要昏厥的男人顿时扑了上来。
他跪在地上,颤抖着握住神父的双手,不住地祈求道:“伟大的赫里厄斯神父……求求您,求您救救小杰拉尔丁……那该死的恶魔缠住了她的躯体,想要趁机带走她的灵魂!等我发现时……一切都晚了……她就快不行了!”
天刚蒙蒙亮。清晨的迷雾覆盖在润湿了的土地上空,分散了刺眼的光芒。
陈漾才向前迈出两步就倏然记起了什么,他立马折回房间找到外出用的斗篷和提前备好的圣水,小跑着跟上男人的步伐。
“赫里厄斯神父,早上好!”
“早上好!”
途中经过的几户人家都热情地同陈漾打着招呼。
“诶诶!你快看,那是赫里厄斯神父!!神父日安!”
“是神父?他今日怎的这样匆忙,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是哪里又出现了问题吗?”
“是的吧,听说玛利亚家饲养的那头母牛就不见了……邪门!好端端的,一头这么大的牛怎么会不见呢?一定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捣鬼!”
“嘘,快别提了……你一说这个我就想起来之前那几个……”
陈漾朝着他们的方向笑了笑,没再回复。
……
“神父……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吧?”
陈漾甫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诡异的恶臭,像是堆积在一处的呕吐物与腐烂的血块结合起来的气味,恶心刺鼻。
可四处看了看,除却那静躺在床上的可怜小女孩儿,陈漾没能寻出什么奇怪的可疑物品。
她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嘴唇发紫,面色如白纸一般惨白。不过才短短几日小姑娘眼下便生出一片青黑,眼窝和面颊都向内凹了下去,苍白的皮肤紧紧粘在骨头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您是看出什么了吗?有什么法子能让她变得好受些吗?至少,让她先熬过这段时间……”
迎着男人殷切的目光,陈漾不敢妄下定论。
他问道:“孩子的母亲呢?”
听着小杰拉尔丁粗重的呼吸声,男人深深叹了口气,瘫坐在木椅上。
“她啊……她非说这不能让小杰拉尔丁好起来,在我前去找您之前就坐牛车去内城找医生去了。还说什么……让我不要去麻烦您,等她带医生回来让小姑娘吃了药,一下就能好起来了。”
“可是小杰拉尔丁告诉我,她早就已经开始头痛了!每天都好像有虫子在啃咬她的大脑一般。我当时没有在意,孩子妈妈也没有在意,都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感冒,出点汗,过几天就好了……结果半夜她就突然开始吐血!吐得衣服上被子上到处都是血,这什么鬼药的根本没用!您……您一定要帮帮她!”
陈漾站在床边,心疼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为她盖好被子。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古怪的症状。
小杰拉尔丁不害怕他身上的圣水和十字架,对他的靠近也毫无反应,明显就没有所谓的「被恶魔缠上了」的一说。
但为了宽慰眼前这位心急的父亲,陈漾还是点燃烛火,按照步骤挥洒圣水,在小姑娘床前做了一场完整的驱魔仪式。
一切结束后,小杰拉尔丁的情况竟真的有些许好转。她费力地睁开眼,扯着神父深色的衣袍,迷迷糊糊地呢喃了一句什么,随后又睡了过去。
男人急切地恳求道:
“赫里厄斯神父!您快告诉我,她会好起来的……”
“先生,您听我说,这不像是感冒一类的普通病症,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或许您应该相信她的母亲……”
陈漾才刚说到一半,就被男人猛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他愤怒地盯着神父:
“不!那都是些什么邪门歪道!难道光靠吃一些随处可见的野草就能让她好起来吗?他们这样只会把她害死的!我的母亲正是因为听信了所谓医生的鬼话,最终才会被折磨成了魔鬼!身上哪里都是伤口,就连临死前都保持着那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那群庸医……竟然说服着敲碎了她的骨头!他们说这样可以治病。那一层薄薄的皮牵连着血肉,我甚至能看见皮下骨头的凸起!它们已经完全断裂,几乎要从松软的皮肤中刺出,再不能正常工作了……她站不起来了,身上也被哄着用针扎了放血,还涂上了所谓帮助痊愈的药草……结果皮肤溃烂!浑身上下连一块好肉都没有!”
“没有任何办法结束她的痛苦,她不敢自杀……因为这违背了宗教教义!违背了我们的信仰!她每晚每晚都躺在床上哀嚎,她告诉我:‘孩子,我的骨头好痛啊……它痛得我想在地上打滚,可我根本没有翻身的气力……我求你让我撕掉……你快把我杀了吧。’这样痛苦的折磨让她宁愿在死后奔赴地狱也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陈漾攥紧了垂挂在胸前的十字架,低声道:
“我很抱歉……”
“不,您不用这样说。”
男人坚定地摇了摇头。
“也许有时医生确实能治好疾病……但那只是例外!我不愿意让我的女儿去冒险,成为他们逗乐取笑的试验品!”
“……赫里厄斯神父,我想您真不该随口说出这些话来背弃您的信仰。镇上本就有许多人对您心存不满,处处诋毁您给您泼脏水,说您不称职,您还……”
抬头对上小神父茫然的双眼,男人霎时泄去了浑身的戾气。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不该同您说这些的。仁慈的神父啊,祝您身体康健,感谢一直以来您为我们做的一切。愿主保佑您……”
……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外头的日光就变得毒辣。雾气散去,阳光赤裸裸地照在人身上,几乎要晒脱一层皮。
好在出门前陈漾把遮光用的斗篷带在了身上。
他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双手拢在长袖中,宽大的帽檐近乎遮挡住了大半张脸,旁人只能瞧见神父紧紧抿着的嘴唇以及白得发光的肌肤。
说不上因为些什么,陈漾总觉得自昨夜惊醒的第一次起他心里就一直闷得难受。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绳捆绑在他的心脏上,扯得脏器不上不下地在胸膛里来回晃动,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要是他真的拥有神明的能力就好了。
陈漾悄悄地在心里祈祷——如果可以,他希望世界上再也不会存在任何折磨人,让人痛苦的病症。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哪怕这需要用他的生命作为交换。
绕开聚集的人群,陈漾一路朝着森林的方向走去。他拨开树丛,轻车熟路地找出那隐藏在繁杂绿叶中的,用花布包裹着的小包袱。
即使有着层层布料的遮掩,他也能嗅到内里散发的腥气。
这是从城里送来的调配好了的药材,需要每天服用一定剂量才能让他的身体不那么难受。
这药材确实是有效的,只是那气味和形态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尝起来还有一股奇怪的铁锈味。
陈漾也曾向老神父询问药物的原料以及自己的病情。
年迈的神父只是叹气:“会好起来的,孩子。”
“会好起来的。”
大家都在这么说,永远只是这么说。
陈漾也跟着叹了口气。
现在的这个时间,他的孩子们该睡醒了。
得想办法去为他们准备今天的食物了。
“先生,先生!您受伤了……不要紧吧?”
沈舒羽一连唤了几次,才让陈漾从纷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
“这个手帕给您。”
“……噢!好的。谢谢你啊,好孩子。”
陈漾温柔地揉了揉沈舒羽的头。
日子在担惊受怕时总是过得出奇的慢。
熬过这煎熬的几天,可怜的小杰拉尔丁终究还是被无情的病魔夺去了生命。
她的死相远比镇民们所描述的还要凄惨。
陈漾前去为她做终傅时,小杰拉尔丁还留有最后一口气。
他亲眼看着那猩红的液体从小姑娘的眼角,鼻腔,嘴边流出,淌过涂着圣油的脸颊,在枕套上留下永久的烙印。
她瞪大一双无神的眼睛,一刻不停地喃喃着什么。
陈漾趴在床边,凑近了去,才听见她说:
“我……还不想死……神父……求您,救救我……”
“救救我……”
小杰拉尔丁猛地抬手抓住神父的手指。陈漾下意识回握,将她冰冷的手拢在掌心,试图让那冰块一样的皮肤变得温暖。
可不管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小姑娘的生命正随着体内温度的流逝而消散。
她就快要死了。
陈漾迷茫地转头看去,小姑娘的父母各自站在一边,无声地掉着眼泪。而他们千里迢迢从城里请来的医生则无奈地对着神父摇了摇头。
“我……想回家……”
陈漾没有办法缓解她的痛苦,只能轻轻拍拍她的手,用贫瘠的语言安慰道:
“没事的,很快就好了……就要结束了。等回到家,我们去看那白色的世界,看绽放的花儿,蓝蓝的天空……不会再有痛苦了……”
“我们在那边好好地活着……没有烦恼,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赫里厄斯神父。”
“一切的痛苦就要结束了……你将迎来新生……”
“神父,杰拉尔丁已经走了。您何必……”
陈漾这时才发觉肩上多出了一只手的重量。他怔愣地回头,却听见了男人惊讶的询问。
“您……怎么哭了?”
……
陈漾还是没能照顾好他的孩子们。
即使吃下再多的面包牛奶,他们的身体也仍像食不果腹般渐渐变得虚弱。年纪最小的那几个甚至连路都走不动了,只能终日躺在昏暗的地下室中,等待兄长和神父的救济。
每周送来的药材有大半都被陈漾用在了他可怜的孩子们身上。但他始终无法找出令他们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
“小澜。乖啊,把药吃了再睡,好不好?”
边澜掀起眼皮,恹恹地瞧了他一眼,挣扎着抬起头去够神父手中的杯子。
陈漾立马换了姿势。他用一只手握着杯子,另一只手扶着边澜的后背,好让他靠得舒服些。
“喝慢点,小心呛着……好孩子。”
陈漾如法炮制,温柔地督促每个得了奇怪病症的孩子喝下稀释过后的药剂。
看着比前几日状态好上许多的小家伙们,他终于松了口气。
而正当陈漾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静静躺在地上的谢言归却蓦然扯住了他的衣角。
他低声道:
“先生……您身上有一股……有一股味道。”
“嗯?怎么了?”
陈漾疑惑地提起衣袖闻了闻。但那上面除了淡淡的草木香以外,什么异味都没有。
“没有味道啊。”
“是有一点点的……”蔺青易附和着,一同凑到了神父身边。“不过不是什么难闻的味道,它很香!也很特别。就是……可能那气味太淡了些,所以您自己闻不出来。”
“……是这样的吗?”
陈漾望向坐在角落的时霖枫。青年罕见地迟疑了一瞬,面色怪异。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倏然站起身,大力把围在神父身边的两人甩到了一旁。
“抱歉,先生。我为他们失礼的言论向您致歉。”
“噢……这没什么的,他们只是在同我闹着玩而已。对吧?”
陈漾笑着眨了眨眼。
时霖枫担心道:
“但……”
“没事的,不用责备他们什么。我很高兴能看到他们如往常一样同我说笑玩闹。”
陈漾轻轻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迫使他将几日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放松。
“只要看到你们大家都好好的……就好了。”
……
这可以说是陈漾从小到大,现在,乃至以后的唯一愿望。
只可惜世事往往不能如人所愿。
一时间,镇上突然多出了许多头痛发热的患者。接连数日,陈漾都在忙着为病痛所困的人们做弥撒和驱邪。
他无暇顾及同样生着病的孩子们,只得嘱托住在附近的萨曼莎女士多留意他们一些。
要是一定得在这个镇子里挑出一位,那让陈漾最为信任的必定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萨曼莎女士。
那是一位极其心善的女士,陈漾小时也曾受过她的照拂。她做出的面包总是香甜绵软,是镇上独一份的美味。也正是因为如此,平日里总少不了一些厚着脸皮向她讨要吃食的家伙。
但萨曼莎女士从未驱赶或辱骂过他们。她专门在柜台上放置了一个特殊的篮子,里头装着蛋糕的边角料以及一些没有那么新鲜的面包。
这是所有人都可以免费拿取和尝试的。
而直到现在,萨曼莎女士的柜台上都还保留着这个篮子。
……
安置好了所有的一切,陈漾却始终难以让心情变得平静。
他发现,这些患者的某些症状跟当初夺走小杰拉尔丁生命的怪病有些类似。
从城里来的医生也说,这像是某种传染力极强的疾病。这些出现了相同症状的患者都需要隔离观察,防止感染范围扩散。
但当陈漾挨家挨户好声好气地劝解时,他们却说:
“这不过是一点普通的头疼脑热,我还得去工作呢!怎么可能成日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那谁来赚钱?还有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们怎么办?我们都是要吃饭的啊!”
“谁能保证您说的就一定是真的?怕不是存了心来折磨我们这些老人家的吧。真是的,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什么‘隔离’的说法……简直荒谬。”
“赫里厄斯神父……除非是国王亲自给出的旨意,不然怕是没人愿意陪您玩这样毫无意义的过家家游戏了,哈哈哈哈。”
似乎周围的每个人皆陷入了沉默的痛苦之中,他们看向神父的眼神里都带有明显的不解与质疑。
可陈漾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们痛苦,看着昔日温暖的城镇变成现在的死气沉沉。
……
得病的人愈发多了起来,陈漾每日都需出门做好几场终傅。时间长了,就连夜晚的梦境中也堆满了无尽的淌着血液的尸体。
教廷几次派人前来询问情况。看在已逝老神父的面子上,他们想将陈漾一并接走,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回到城里好好生活。但陈漾并未同意。
渐渐的,他们也不再来了。
如今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几分不对。
尤其是,当他们亲眼看见一个好端端的人在顷刻间化作一滩血水。
“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大着胆子接近,那原本站着一个人的区域只剩下了沾着深褐色液体的衣物和泛黄的骨架。他的生命在一片尖叫声中轻易散去。
死亡的阴影终日笼罩在城镇上空。
但凡谁有了头疼发热的症状都不被允许回到家中,这些出现情况的人们被统一安置在了教堂里。人们紧闭门户,靠着从前积攒的食物艰难度日,盼望着有一天伟大的国王和教廷会派出军队来将他们拯救,期盼着这一切都会变好。
那些冥顽不灵的人们再也不用等来“国王的旨意”,他们得到了禁止出入城镇的禁令,彻底封锁在了这一方小天地里。
他们被放弃了。
陈漾每日的工作量也在加重。他不仅要赶往各处做弥撒,还要回到教堂照顾病人。
感染了病症的人有大有小,有的甚至才刚刚过完六岁的生日……不管走到哪都能听见众人唉声叹气的嚎叫,陈漾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就这样死去。
于是那稀释了的药剂又被神父添了些水分给留在教堂里的人们。
他没能想到,正是这一善意的举动引来了祸端。
……
某一日临出门时,陈漾忽然发现教堂的门口处围满了人。
没等他正式开口询问,就听见有人尖着声音大喊:
“凭什么只有他们能分到治疗的药剂,难道我们就不配活了吗?!我们要求得到公平的对待!我们也是人!”
“为什么过去了这么多天我们之中还是会有人生病?是不是有恶魔在捣鬼!”
“那不是从城里送来的吗?为什么我们都被禁止出入了你还能得到外界来的东西?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你们的阴谋!怕不是这怪病正是把那群「恶种」引起的!你才这么护着他们!!”
一袋用布包裹着的药渣被丢到门前。陈漾认得煽动镇民前来讨伐的人,那正是小杰拉尔丁的父亲。
陈漾静静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移开了视线。
只要他们存心认定了,这样的污蔑就是无法说清楚的。
自当年救下了这些即将被处置的可怜孩子以后,陈漾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不再争辩,却也不知道应如何应对愤怒的人群。为了不伤害到无辜的病人,陈漾只好选择将一切喧嚣都拒之门外。
可一直到了夜晚他们都没有离开。
第二日,第三日……依然有人守在门外,只等神父打开门来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教堂里的食物已经消耗殆尽。
即使交出了剩余的所有药材他们也仍未打算放过陈漾。
他们竟想将那些可怜的孩子连同病人一齐烧死。
……
“赫里厄斯神父已经被恶魔所蛊惑!现在发生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为那该死的恶魔!我想我们应该解救他的身体,释放出那善良的灵魂!!”
“对!我们是在拯救他们!不过是让他们得到新生!”
“快点火!!只要恶魔死了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将变回从前的模样!”
教堂中所有的门窗都被疯魔的人们用钉子和木板封死。
火势蔓延得很快,浓烟翻滚,那些本就病得严重的人们更是直接被呛死在了火焰里。
陈漾刚准备带着尚且还有行动能力的病人前往地下室,就被匆匆赶来的叶予告知,地下室中另一个通道的出口也被封死了。
“不!我还不想死!!快放我们出去啊啊啊!你们这群杀人犯!”
原本还算镇静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他们无厘头地四散开来,盲目地寻找逃生的出路。
“啊啊啊啊!好烫!快救我……救救我啊!神……我的主!求您帮帮我……”
“救命啊!妈妈……妈妈!妈妈!妈妈我想回家了……我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了!你可不可以来接我……我想回家啊呜呜呜……”
“先生,您跟我来。”
一片混乱之中,时霖枫带着陈漾回到了地下室。他的孩子们仍像往常一般乖乖在这里等着他。
只不过,他们看起来比之前还要虚弱得多。
想着让所有人都好起来的陈漾,最终哪头都没有顾上。
“不用管我!你们先找机会离开……他们是从南边最先烧起来的,等那块地方烧得久了一点……你们看看能不能趁机逃出去……”
“咳……咳咳!”
陈漾猛地咳嗽了起来,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体上的不适,强烈的头晕目眩让他难以站立。低头看着咳在掌心的鲜血,陈漾一阵恍惚。
他居然也被感染了。
“先生……”
叶予愣愣地瞧着陈漾的手掌,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元逸阳焦急道:
“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就算要走,我们也要一起走,一起离开!您从前不是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们的吗?”
“你们走吧,我知道你们还有逃脱的能力,现在我只是一个拖油瓶……我没有办法离开这里……而且,这里是我的家。我走不了了。”
程故紧紧抱着陈漾的大腿,不肯松手。
“不要!我就要陪着先生一起,就算死掉也没有关系!一起死就一起死!”
“先生,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是绝对不会离开您的。”
陈漾缓缓叹了口气。他猛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用锋利的刀尖对准自己,在腹部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先生!!”
“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快把那把刀给我!这……这里还有一些绷带!您快包扎一下……”
陈漾充耳不闻。他拉过距离最近的蔺青易,将他的头按向自己。只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一会,蔺青易就情不自禁地舔舐起了那暴露在眼前的血液,神情沉醉,仿佛那鲜红的液体是什么世间美味一般。
程故直勾勾地盯着滴落在地面的血珠。半晌,他小心地凑到陈漾身边,小口小口的吮吸那从神父腰间溢出的血液。
“先生,您……”
时霖枫满脸错愕。
陈漾将腹部的伤口撕扯得更大了些。鲜血从裂缝中汩汩涌出,隐约能在艳色血液的空隙中窥见些许滑腻脏器的边缘。他的神色如往常一般轻松,好像只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从前说过,我们是一样的。所以我知道你们渴求什么,需要什么……”
那仁慈的神父倒在床榻边,微笑着朝他的孩子们伸出手。
“好孩子……”
“来吃掉我吧。”
小羊讲的故事来源于动画片《黑猫警长》里面螳螂夫人的故事噢[可怜]小时候就很喜欢看黑猫警长,对这一集的印象很深刻[让我康康][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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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Fa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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