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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戈壁寒夜 ...

  •   所有人都惊呆了!只见那金色的身影在无垠的绿毯上风驰电掣,解忧伏低身体,长发在身后猎猎飞舞,与汗血宝马飞扬的鬃毛几乎融为一体。她的骑姿矫健而狂放,充满了野性的韵律感,仿佛天生就该如此!那速度远超寻常军马,人与马化作一道疾风,转瞬便成了天边一个小小的金点,只留下滚滚烟尘和震耳欲聋的蹄声回荡在天地间!

      然而几乎在解忧策马冲出、马夫摔倒的同时,两道矫健的身影已如鹞鹰般从校尉身后飞掠而出!那是两名负责护卫的羽林精骑,反应快如闪电。他们甚至来不及解开拴在一旁的战马缰绳,直接飞身跃上马背,猛夹马腹,如两道离弦之箭,一左一右朝着解忧消失的方向狂追而去!马蹄翻飞,卷起两股烟尘。

      追出百丈后,他们便敏锐地察觉到前方那道金色的流光,姿态异常稳定!公主伏鞍控缰的动作不仅不显慌乱,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协调与力量感。那汗血宝马虽快如疾风,却并非失控乱窜,而是在公主的引导下,沿着开阔的草场恣意奔腾!

      两名骑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他们默契地拉开些许距离,不再试图强行靠近阻拦,而是稳稳地控着缰绳,如同两道无声的屏障,护卫在公主左右两翼稍后的位置,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可能出现的任何障碍或意外,确保那抹金色的身影能在绝对安全中尽情释放。

      她不是在驾驭,而是在释放!是在与这天地间最狂野自由的灵魂一同奔跑!那一刻,什么和亲公主的枷锁,什么深闺贵女的束缚,统统被这无与伦比的速度和力量抛到了九霄云外!

      解忧的心跳与骏马的奔腾共振,胸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原来生命可以如此奔放!力量可以如此纯粹!

      这念头让她感到一阵眩晕般的狂喜!楚王府那看似安稳舒适的生活,不过是帝国庞大棋局中一个精致的盆景。而外面这个世界,有壮丽,也有残酷。她看到远处马场边缘,持戈的士兵如临大敌地注视着她们的方向,看到更远的烽燧孤零零地矗立在荒原上——那是战争与杀伐的象征。和平,从来不是理所当然的赐予,而是需要力量去守护的脆弱之物。她远行的使命,似乎在这一刻,与这守护的力量、与这奔腾不息的生命力,更加紧密地、血脉相连地融合在了一起!

      当她终于勒住缰绳,带着一身风尘和汗水的微光,策马缓缓回到众人面前时,脸颊绯红,双眸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星辰。那两名羽林骑士也勒住坐骑,落后数步,如同忠诚的影子般静立在她身后。

      车帘放下时,她眼中那份沉静的冰冷,已彻底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灼灼燃烧的、仿佛能刺破苍穹的火焰

      驼铃悠悠,车队过张掖,抵酒泉,敦煌城那饱经风沙侵蚀的土黄色城垣出现在视野尽头。作为帝国西陲的最后一座大城,敦煌城头的烽燧显得格外高大肃穆。队伍在此略作休整,补充给养,检查车驾。解忧站在驿馆高处,望着西边那片被风沙模糊了界限的苍茫大地,神情肃然。

      当敦煌城那饱经风沙侵蚀的土黄色城垣渐渐消失在身后漫天黄沙中,前方,玉门关巨大的夯土轮廓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天地交接处。解忧攥紧袖中玉柳叶,望着那道隔绝故土的关门,深吸了一口气。

      举目四望,唯有浩瀚无垠的戈壁滩,黄沙碎石铺向天际,被风雕刻成连绵起伏的沙丘。天空是近乎透明的、令人心悸的蓝,烈日无情地炙烤着大地,空气干燥得仿佛能吸走人肺里最后一点水汽。只有零星低矮、虬枝盘结的胡杨,孤独地伫立在荒原上,顽强地刺向苍茫天际。护卫的玄甲骑兵们,身影在风沙中显得更加挺拔如松,却也蒙上了一层灰黄的征尘。

      白天酷热难当,夜晚却骤寒刺骨。车队在戈壁深处一处背风的洼地扎营。巨大的营盘在暮色中铺开,篝火星星点点,人声、驼马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渺小。解忧的主帐由厚实的毛毡制成,隔绝了大部分风沙,但帐内依旧冰冷。

      入夜,狂风更烈,如同无数恶鬼在帐外呼啸、撕扯着篷布,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咽声。更远处,隐隐传来几声悠长、凄厉而充满野性的嚎叫,穿透风声,清晰地刺入帐内。

      “呜——嗷——!”

      解忧和冯嫽几乎是同时打了个寒颤。帐内只有一盏昏暗的牛油灯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晃动的帐壁上,拉得扭曲而巨大。

      冯嫽为解忧铺好厚厚的羊毛毡褥,又仔细检查了帐门的系绳是否牢固。“公主,夜深了,您早些安歇吧。” 她说着,就要抱着自己的铺盖退到外间狭小的空间。

      “阿嫽!”解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狼嚎的间隙响起,“就在这儿,和我一起睡。”

      冯嫽一愣,有些迟疑。

      解忧说着,往里面挪了挪身子,掀开了锦被的一角。

      冯嫽抱着自己的毡毯,轻轻走到榻边,将自己的毡毯铺在解忧的锦褥旁边。

      解忧见状,伸出手一把抓住冯嫽的手腕,将她拉坐到榻沿。“阿嫽,从今往后,只要没有外人,你就叫我姐姐。”

      冯嫽心头剧震,抬头看向解忧。

      两人挤在不算宽敞的榻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和毡毯,互相依偎着汲取体温。

      “阿嫽,”解忧侧过身,轻声问,“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冯嫽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沉默片刻,才低声道:“记不清了……很小的时候,爹娘……大概都没了。我是被人卖进王府的。只记得……家里屋子很矮,门口有棵歪脖子枣树,结的枣子很甜……”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就只剩下王府的高墙了。”

      解忧心中一阵酸楚,握紧了冯嫽的手。“那……你为什么要跟我来?你知道这条路有多苦。夫人待你极好,留在王府,至少安稳。”

      冯嫽也侧过身,“我也……说不清楚,姐姐。夫人待我恩重如山,王府的日子确实安稳。可是……那里就像……像一个很大很精致的笼子。规矩重重,人人戴着面具,连呼吸都要算着分寸。我觉得……闷得慌。”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词句:“直到看见姐姐你……虽然身份尊贵,可我觉得,你心里也有一片天,一片很大很大的天,只是被关住了。你和我一样,都不甘心只待在那个笼子里吧?”冯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探寻,“我想……也许跟着你,能走出那道高墙,去看看外面的天到底是什么样的。哪怕……是吃苦,是风沙,是狼嚎……”

      巨大的波澜在解忧的心头翻涌。

      帐外,风声依旧,狼嚎渐远。

      翌日清晨,风沙稍歇。驼铃声声,车队继续西行。

      长安的驼铃声终于被呼啸的朔风吞没。当车驾翻过最后一道沙梁,老车夫王伯眯起昏花的眼,喊道:“看,那就是赤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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