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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神经病之家 ...

  •   柳泛并没有走多远,站在门口转了几圈,把苹果吃完才走。他也没坐电梯,而是走的楼梯,从七楼一步一步往楼下慢慢走。

      好像这样走,那个瘸着一条腿的人就能突然回心转意蹦着来挽留他一样。

      当然没有。

      楼梯是感应的灯,只有走到跟前才会亮,不走过去就是漆黑一片。

      柳泛倒是不怕黑,只是黑漆漆的,夹杂着无缝不入的寒风,多少有点心凉。

      言默是个神经病。

      神经病+暴力狂!

      不服又要吃。

      吃了又不认。

      宋学说得对,他们言家一个异食癖一个绿帽子还有一个神经病!!

      他默默在心里一直骂言默,却私心又不太愿意骂得太脏太狠。

      木木然往下走。像个可怜的弃夫。

      走出医院,一股寒风立刻扑面而来,像刀子一样划过脸际。他抬头一看,精准地看见了言默的病房未关的灯。

      站在门口打了一辆车。

      结果师傅死活不肯进青坪所在的那个区,说大晚上不安全。

      “你有车你怕什么?”柳泛皱着眉头万般不解地问。

      “有车就不会被抢了?”师傅回头拉高声音。

      “我告诉你啊,我也就没注意看,我要是注意看到你这个地点就在青坪大学边儿上,我就不接你这单!”师傅很气愤。

      柳泛也很气愤。

      刚被人性向歧视,现在还要被人学历歧视,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就把我送到边上去。到底又能怎么?”

      “不成不成。我大不了退你一半的钱。”司机摇摇头,“那地方乱的很呦!你们这些个,学生不像学生,市民不像市民的,一群小混混。”

      “你干什么?地域歧视啊?青坪区也有人住啊,青坪区不是城市的一份子?”柳泛说。

      “一份子是一份子的事。要换白天我就把你载进去了,畅通无阻的,没毛病。夜里真不行。”师傅说。

      “那你放心我一个大学生我自己走夜路回去?”

      “呵呵呵呵呵。说句不好听的,最应该提防的就是你们这群大学生。如鱼得水的。”

      “你出去打听打听,这街上抢劫的,偷东西的,诈骗的,一半以上抓着是青坪的。”

      “我……”

      青坪大学威名远扬,柳泛真的哑口无言。

      辩论不过,他只能在一座桥上被司机给赶下了车。

      真是惨上加惨了。

      青坪区不比刚才那里灯火通明,一进来到大学附近,几乎只有几个可怜的路灯在苟延残喘,呕吐一样有时吐点大片光亮出来,大多时候咳来咳去一闪一闪,给它们交电费都白交。

      路上行人锐减。

      偶尔经过几个人,拉着高高的领子,匆匆忙忙,不知道在赶什么。偶尔又来几声震耳欲聋的机车声,都不用动脑就知道,是疯狂的大学生在不要命地超速了。

      几个人像流浪狗一样蹲据在路边,吃着烧烤什么的,眼睛滴溜滴溜往这里看,看清来人是柳泛之后,才无趣地转开。

      一般在柳泛伤心的时候他往往会选择把这件事从自己的记忆里切割下来,放一边。

      这大概是某种习惯,因为他总是有眼前的事情做,不能耽于情绪太久。

      但他现在脑子里不停翻涌着言默。

      没有任何办法不去想他。

      大概是不够忙。

      大概因为言默已经在他最近的生活中占据了太重要的位置,一个绝对安全的支点。

      还是说,这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一把小小的保护伞只是对他有点兴趣,朝他这里随随便便斜了斜,而他刚好没什么可以报偿的,于是任其索取罢了。

      这样想来,他和那些对言默死心塌地的小弟们也没什么差别。

      自以为和他亲密无间。

      但这也不算亲密无间?!

      要么言默是个蠢货,要么他自己是个蠢货。

      柳泛自己脑子都要想爆炸了,走着走着终于走进了广场里,看见了青坪的大门。

      猛然一回头,看见一座很高的建筑拔地而起。

      大概有原来工地规模的两倍那么高,防尘网拆掉了一部分,露出后面黑色硬朗的花岗岩,边角还镶嵌勾勒着金边,分割着夜色和墙体。

      从烂尾楼到一下子盖成这个规模,几乎是惊人的速度。

      有人都说汤老板要抓紧大商场在客嘉广场这个口子把他的世纪KTV落成,好抓住客流量,也有人说青坪这下要发展起来了,汤老板嗅到了前景,就赶紧把烂尾的楼盖了。

      而柳泛心里想的和所有人截然不同。

      他知道,白大褂的危机已经有人替他们解决了。

      而金钱就随着那一票的大获成功源源不断从国外溜进来,变成了着一只蛰伏外夜色之中镶着金边的恐怖巨兽。

      从那天之后沈老师被调走了。

      他曾抓着办公室好多老师不依不饶地问来问去,结果也没问到沈老师人到哪里去了。

      那些老师话里话外不在乎两种说辞。

      要么说他自杀去了,太清高,活着没意思。要么说他跟着言太太进市区了,脱下长衫,当了“全职小三”。

      他也问了校长。校长更是胡说八道。

      说沈老师才华出众,被他一封推荐信调到别的学校任职了。至于哪个学校,这要保密,对他一个学生无可奉告。

      柳泛心中有个隐隐震动的恐怖猜想。

      他一直按捺着,他告诉自己不可能,却依然忍不住往那个方面去想。

      眼见着这个与这栋高大建筑擦肩而过,又把他抛在身后,一股恶心又一次袭来。

      言默还不来救他。

      ———

      宿舍门一打开,宋学和孙斌还在里头亮着灯打游戏。

      “搞这么晚。”孙斌头也没抬,手搭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响。

      “嗯。”

      柳泛走进来把外套脱掉,一屁股坐在自己椅子上,仰着头放松放松。

      “瞧把你累的。”宋学摘下耳机。

      “年轻人,你这样不行啊?”宋学笑着说。

      “心累。”柳泛回答。

      “你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谁知道你都在累什么。”宋学说。

      “啥都想干。柳大善人。当然是忙得不得了。你要是卑鄙点儿,跟着404去干诈骗比你干这个容易多了。”孙斌说。

      “干嘛?你又要勾引我泛泛犯法啊?你有没有良心?”宋学大叫。

      “切。误入歧途怎么了。哪来的歧途,我这是仙人指路。”孙斌不以为意。

      “你会不会指路?不会指路别tm乱指。你自己怎么不去搞诈骗?”宋学逼问他。

      “我又不缺钱。至少没那么缺。要我说,犯小法,赚点儿钱,手里有了钱才不至于去犯大法。”

      孙斌说得头头是道,嘴里薯片也嚼得嘎嘎响。

      “不是我说,你你你?!你怎么回事啊你?”

      宋学气得跳了起来,细胳膊细腿的,冲到孙斌身边,对着一个肌肉猛男大声质问。

      “我们泛泛就是一定要犯法去?”

      “啊?我们靠自己堂堂正正赚钱,怎么了?着什么急,又不急着去投胎!”宋学不爽地猛推孙斌的胳膊。

      孙斌也很不适,宋学细胳膊细腿的,跟个白切鸡一样。

      简直一点儿也不man。一天到晚还老是管柳泛叫“泛泛”……现在还对他推推搡搡的。

      他把自己的胳膊往边上挪了挪:“行行行。我不说了。我不说。”

      “累死我了!”柳泛仰天长啸,打断了他两个舍友你来我往的战斗。

      “别累别累,过几天过年了。好好享受一番!”宋学坐回位置,拍拍柳泛。

      差点儿忘了,快跨年了。

      “还一个月怎么就,‘过几天过年’,再说是跨年,不是过年。”孙斌说。

      “一个月不是三十天?那不是过几天?”宋学回应。

      “跨年有什么活动要搞?”柳泛问。

      这一下子问到宋学的舒适区了。

      说实话,宋学比言默还适合当学生会长,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跨年!就要准备买东西。要不了几天吧,你们学生会又要来收钱。然后再过几天征集节目,想几个人上去表演表演。然后什么校长又要发表一通废话。”

      柳泛想着那个画面,心情不免轻快了些。

      “青坪跨年也搞这么大?”

      “以前那些表演都不好看,没什么人感兴趣的。不过今年不是出了个余一依。诶,对了,你不是和她关系不错?她要表演肯定有人看。”宋学凑过来。

      “最近校长也很舍得花,不知道他那金条都从哪来的,走两步叮当响。三天两头的放烟花。”

      孙斌插嘴,手上动作一直没停,一会儿骂队友一会儿也能继续加入他们的聊天。

      “对。所以今年的跨年肯定,绝对的盛宴。”宋学想着想着,心驰神往,自己都爽了不少。

      “对了。你不是认识余一依?给我搞两张签名来。以后要是她火了,我就赚发了。”宋学说。

      “你想屁吃。”没等柳泛回答,孙斌直接说。

      柳泛赶紧拿了衣服躲进浴室里洗澡。这两个人真是没完没了了。

      洗好出来,把衣服晾起来,随便望望窗外,又想起市区里还有个人躺在床上呢。

      管他去死还好了。

      心里是这样想着的,手却已经拿了电话,号码已经拨过去了。

      我干嘛和神经病一般计较?

      再说了,他是被佼佼给打成这样的。我作为哥哥有责任安抚受害者。

      再说了,他也帮了我不少忙。

      再说了,就算被骂两句怎么了,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再说了,嘴欠是他的性格,客观来讲还是我占了便宜。

      结果电话没人接。嘟了两声,机械女生叽里呱啦讲起了英语。

      再打一个。

      也没人接。

      柳泛真的无奈了。只好把手机收起来。嘴里念叨着幼稚死了,爬上自己的床。

      —

      言默在病床上躺着。

      他并非不接电话。而是他的电话从来不开提示音。

      他懒得理别人的时候,谁也别想烦他。

      病房里大得很,他住起来都有点不习惯,在青坪待久了。

      说来还有点吓人,一时间又一个人被留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闪回小时候。

      闭上眼睛,好像言景玄那几个“探子”又要趴在门边往里面看。

      他皱眉示意离他们远点,他们根本不管,他好好说话,没人理会,他大叫一声,依然没人管。一直到他撕心裂肺,让他们离他远点!——

      少年稚嫩的叫喊在大而空的房间里根本传不远,再隔个几条回廊,几堵高墙,院子里疏密掩映的园林植物,谁能听得见他的喊声?

      在外要站如松,坐如钟,文质彬彬恭谦儒雅,在家里却要大悲大喜,声嘶力竭,情绪表现到极致才有回音。真是着了言景玄的道。

      睁开眼睛,被医院转来转去的监控吓了一大跳。

      他不太相信柳泛会一个人回去。

      一来柳泛脾气好,二来他不是不敢自己走那条路?

      所以他总感觉柳泛就坐在外面。

      要是柳泛就在外面坐着,这种恐怖的感觉一定会大大消减。

      但他的腿不方便,不能出去看。

      他也不想喊他进来,于是干脆就硬撑着自己一个人待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的。

      还是没人进来。

      他忍不住了,于是说:“柳泛。”

      没人回答。

      “柳泛?”

      还是没人回答。

      他一时间又生气了,抓起手机来看,刚好有个电话打过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

      仔细一看,又令人不悦地熟悉。

      是言家那位新来的老婆。

      言默懒得接,就任由它在一旁闪着闪着。

      就这么巧?这种熟悉的无时无刻被人监控着的感觉令他浑身凉遍。柳泛不在门口,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没来由地应激起来,心口升起一团火,熊熊燃烧,只想把手机也捏碎。

      好在言太太的耐心也不多,她的电话就闪了那么一会儿,就结束了,没有再打第二个。

      界面退出去,发现了两个未接来电。是柳泛打过来的。

      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了。

      他手指上下滑动,握着手机,忍着对上面一串号码的恶心,就这么对着那两个字看来看去。

      不一会儿,一条短信发过来了,也是柳泛的。

      柳泛:医院有饭吃吗。明天。

      言默立刻回答他:没有。

      言默:谁知道。

      柳泛:我明天给你带东西吃。

      言默伸手拿起身边一颗苹果直接也吃了起来,他也不太会削皮,凑合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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