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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新年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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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府303
庄华瑾,蜀贺和河之洲三人都已经到了,但祝盛还迟迟未到。
“果然迟到,这个老赖。” 蜀贺和庄华瑾吐槽道。
这在意料之中,河之洲最近都已经习惯了。还没等蜀贺继续吐槽,门响了。
三人迅速对视一眼,蜀贺这时迟那时快,藏在门边。
只见祝盛还风尘仆仆进来,还没等开口,便被蜀贺压住脖子。
庄华瑾品着茶,看了眼河之洲。
河之洲清嗓问道:“不是才提醒过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祝盛还看着三人装模作样的样子不禁笑起来,他的确不好狡辩,刚刚确实有事耽搁了,原因现在还不能说,还没到时候。
他挣扎着说:“我赎罪,这次我买单。”
他这不挣扎还好,一挣扎脖颈间的痕迹更加明显,三人看到后了然对视一眼,河之洲开口道:“原因呢,还还?”
祝盛还想到刚刚因为这两个字发生的事,不禁耳尖发烫。
听着三人的大笑,才意识到几人早就看到了,这是故意捉弄他呢,一把挣脱了蜀贺的胳膊,直起身正了正衣服说:“搞对象呢。”
跑了这一路,他口干舌燥,拿起桌上一瓶水灌倒底炫耀:“你们嫂子非要来打声招呼,我怕再刺激着你们,没让。”
正如几人相信他在处对象一样,也一同相信最后一句话十成十地假,笑作一团。
几人许久没见,落座之后聊了半天。对蜀贺即将被扔去澳大利亚学金融不能在新东方深造聊表遗憾。对庄华瑾被分手表示悲愤和哀伤,痛骂那素未谋面的奸人两小时,最后纷纷投向河之洲那优异的成绩和绝对的自由。
从家长里短聊到外太空,这他妈聊的是侠骨里面的柔情,至诚至坚的魅力,情到浓时开了三瓶酒,几个人喝的红扑扑的。
好在河之洲没晕,给几人打包扔回了他的公寓。
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祝盛还鬼鬼祟祟趴在沙发上亲来亲去,才发现这货他妈的在打电话,手机在沙发缝里亮着。
不省人事还浓情蜜意,河之洲做了个顺水人情,把手机放在了他的脸下。就这么乱七八糟过了一夜,他早上冲了个澡,给几人发了信息便回学校了。
高三一班在四楼。
楼道热热闹闹,他像往常一样上楼走进教室,按照往日地习惯坐在了靠窗的最后一排。
便有了今早滑稽的一幕。
8点10分
河之洲听见身侧响起的脚步声,侧头一看,只见昨天见过的人站在他的旁边,方一水今天穿的是白色T恤,和昨天的款式剪裁都一样,但迎面而来的是一种干净,如果他不开口说话的话,甚至感觉昨天见得不是这个人,河之洲不禁挑眉,想这人还挺多变。
刚想和他打招呼,但下一秒就深刻体会到这人没变也不怎么会变。
“这是我的位子。” 方一水淡淡地说。
河之洲收回满面笑容,茫然转头看着桌上的黑色封皮书,还真不是他的,那我的呢?他心想。
方一水说:“在我前面。”
这家伙有读心术吗?河之洲平静地起身说:“不好意思,习惯了,你坐。”
河之洲不仅习惯了坐最后一排,还习惯了身后空无一人,就这么冷不丁地冒一个人,浑身都不舒服,他心不在焉地熬过一节课,下课便想去找华老换个位子。
“我还是坐最后一排,让方一水坐我前面吧。”
华老从厚厚的卷子里面探出头眯着眼扶了扶眼睛道:“那不行,方一水情况特殊,他习惯自己坐着,你再挑个,洲洲。”
河之洲无奈,“华老,你怎么还这么叫我,之洲不好听吗,不顺口吗,快改了吧,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华老是河之洲父亲的老教师,所以对河之洲有着天然的隔辈亲,他捋了一把白发,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说:“你爸有我年纪大吗?”
随后弯腰从柜子里面拿出一摞教材和卷子,“没我大就叫洲洲,好啦,别闹脾气,这是方一水的资料,你等下帮我拿给他。”
“昨天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
“哪里,昨晚太激动了,忘了送资料了。”
河之洲抱着一堆资料,又被一堆不知从哪儿来的书给压的欲哭无泪,“你激动也不能把我当牛使啊华老。”
“你知道我激动什么吗?”
河之洲不知道,但如今抱着一摞摇摇晃晃的东西也不想知道了,奈何华老的分享欲格外强。
“未来我们班会有一对双子星。”
“什么双子星?” 河之洲疑惑道。
“方一水的成绩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两个可以匹敌。我们班两个双子星,我能不激动吗!我看文科班的老李还炫耀他俩双子星吗!”
这下成河之洲大跌眼镜了,“和我匹敌?我什么时候掉过榜一?”
华老猛然坐直身子,像是抓到了什么小辫子似地,歪着头对他笑,缓缓地张开嘴唇,斩钉截铁地说:“你有!”
河之洲还真的不知道,在他的印象里,从来就没有掉过名次,“有?什么?”
华老又扶了扶这缠着塑料布的眼镜腿,心想真该换了,“去年国庆你出去玩,回来可是发了好几天的高烧,那次的考试第一可不是你。”
那他妈当然不是我,我都没参加,河之洲心想。
“也就那么一次。”
“是的,一次也是哟。”华老说完准备侧回身继续埋头那堆卷子里,连忙被河之洲拉住,“那方一水就坐我前面。”
华老眼里闪过一丝迟疑,低着头思考片刻,他认为人不能一直一个人待着,每次他自己独坐久了就会有些愣神,庄校长虽然嘱托希望方一水尽量一个人,不要别人打扰他。但每个人教育理念不同,华老会考虑老友的意见,但也想尽力试一试能不能改善方一水的现状,河之洲和方一水的性格虽然截然相反,但也恰好互补,华老认为还是值得一试。
认真地说:“洲洲。”
“嗯?”
“你俩并排坐怎么样?”
河之洲并不反对,他之前也有同桌,只不过同桌受不了他那魔鬼般的做题速度,自己跑到了他的前面一排
“我没问题,他行吗?”
华老起身,推着他来到教室说:“试试。”
到了教室门口,河之洲顺着方一水的视线望去,看到窗外的紫藤,那是一棵百年的紫藤,绿茵格外的大。
华老走近温和地说:“一水,你们俩,个子相当,都比较高,我考虑了一下,你看你们并排坐怎么样?”
河之洲听着这轻声细语,不禁慨叹活久见,终究是不熟,熟了就要暴露真面目了。
方一水的眼睛掠过河之洲的脸,停留在他抱着的材料,说:“行。”
这点完全出乎河之洲的预料,他本以为方一水会拒绝,尽管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想。
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做起了同桌,虽然方一水还是很沉默,和刚见面时一样,沉默地像一个刺猬,有着坚硬的外壳,不透露一点鲜活气息。
但一切对他来说都显得格外轻易,甚至连学习都没有短板,第一次考试过后,河之洲就意识到他是个有趣的劲敌,这也让他对方一水更加感兴趣。
人再完美,也不是曲面,也有破绽。
那年寒假,所有人都在热闹地庆祝这难得的假期,就连华老和隔壁老李都计划着一起去泡温泉,好好放松一下。唯独沉默了一学期的方一水,在这个令人期待的春节假期到来之际,也未曾卸下他那冰冷的面孔。
河之洲从不理会傲慢的人,可潜意识告诉他,方一水并不傲慢,恰恰相反,他待人接物很有规矩,别人请教问题时,他虽面无多少表情,却也不抗拒,可为什么总有一层隔膜在隔绝他和别人呢?什么原因需要日复一日地保持同一幅面孔呢?河之洲不知道,但愈发想知道。
整理东西准备离校时,河之洲余光瞟到了方一水的手上,他的手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白皙。
而是像沐浴了一层暖阳,修长的手指始终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但他的掌心却有很多很多细碎的疤痕,河之洲有些疑惑,怎么弄的?如果方随不自愿告诉自己的话,那么他想自己并没理由过问。
刚准备回神,眼角瞟到他那泛着粉色的指尖,这个粉色和他的嘴唇颜色很像,但是嘴唇的颜色却更深红。脑中慢慢地浮现方一水的脸,河之洲微微皱起眉头,他不应该这么关注别人的隐私,不禁挑起一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寒假你要去哪儿玩吗?” 他说话时不动声色地拿起杯子喝水,好像只是一场漫不经心的搭话。
在这几个月内,两人说话的次数寥寥可数,因为方一水太沉默,让河之洲几次碰壁,便也失去了兴趣。
所以方一水听到这话时反问了句:“我吗?”
“难道还有别人吗?”
河之洲感觉有些好笑,班里都在陆陆续续地离校,这里安静坐着的只有他俩。
方一水看到他的他的嘴唇浸上了一层水光,一秒便转过头去,说:“不去哪里,回家。”
河之洲抬眉,好像几个月来,他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住在哪儿?毕竟他刚到云城,自己多了解一下也无伤大雅,便体贴问道:“你住在哪儿啊?等下放学方便吗?我们一起走啊。”
这句话对于关系好的朋友而言并不是特别的话题,而是双方顺其自然的靠近。但他俩并不是好朋友,甚至连朋友都不是,所以未免有些出格,也让方随有了意外的停顿。
河之洲看着方一水的脸颊等着回应,阳光的照射下,能清晰地看到轻柔的绒毛,顺着高挺的鼻梁看到他的眼睛,那上方的睫毛很长很浓,出奇地好看,但当方一水迎着他的视线回望的时候,他发现他的眼神格外深邃,瞳孔漆黑暗沉,令人着迷又令人害怕,于是败下阵来,不再等方一水的回复便整过身,就好像刚刚的询问再普通不过。
方一水的沉默也让河之洲有些后悔。这是他的私事,自己和他又不熟,没必要也没资格过问,这样想想倒是轻松了许多,他缓缓调整呼吸呼出一口气,但心情像被无形的乌云压着,索然无味。再怎么不熟,也至少认识了一段时间,怎么还这么冷漠?
正当他等不到回应拎包走时,身侧传来一句,“彩云故里。”
河之洲非常意外,他刚刚已经放弃方一水会回应。可这四个字不是泛泛的地点,而是具体的位置,他挑眉想方一水也许只是不喜欢交流,但句句能得到回应,这种感觉还不错。
彩云故里是一个设施完备的老旧小区,住在那里的一般是老年人和孩子,他想继续追问,但怕失了分寸,咂摸着彩云故里这四个字,说:“等下一起走吗?”
怕方一水觉得奇怪,解释道:“我也住那边,顺路。”
这话是对的,但从彩云故里回到方一水的房子,怕是要多绕行二十分钟。河之洲这信口胡诹的本领,也是和祝盛还学的炉火纯青了,祝盛还若是知道了,定夸赞一句,“哥们,你已经出师了。”
沉默又是沉默,在河之洲对自己的表达越是满意时,方一水越是沉默。他甚至怀疑南北座位有时差,一个东八区,一个西四区,方一水需要倒时差才能接受到他的信号。
独自一人太久了也会感到落寞,在某个时刻,潜意识也会被冲动主宰,就像方一水说了声:“好。”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拒绝善意的陪伴,更何况是内心时缺失已久的,尽管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是陪伴。
河之洲和方一水并肩走着,人行道旁的梧桐树盘踞数百年,古老的树干在灯光多了些温暖,少了些矜持。暖黄色的路灯照着路边的白雪缓缓地飘落,这场大雪和当年的那场雪有些想像,只是两人都不知道那场雪里各自经历了什么。
安静地走到了拐弯的岔路口,这条道路比刚刚经过的大道要窄很多,两个人便靠的近些,没走几步,凛冽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一丝丝香甜。
“是烤红薯!”河之洲惊讶道。他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烤红薯,也许是天意,因为他们还没吃晚饭。
“你想吃吗?” 方一水问。
“想,今年很久没吃过了。”河之洲的眼睛干净温暖,让人不忍拒绝,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方一水点头说:“好。”
便准备扭身钻进旁侧的小巷里,顿了两步突然停下,转身,果不其然看到河之洲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两个人都不明白对方在做什么。
河之洲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等自己就要进去,方一水不明白为什么会想回过头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一起去吗?” 方一水问。
“一起吧,街巷里面太黑了,我怕你打滑。”
说完两人便又同步侧身进了小巷朝那醉人的香气寻去。
卖红薯的是一个老爷爷,这个时候正准备收摊,天色太晚了,他要早点回家陪老伴,他慢慢地放下窗户,河之洲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爷爷今天还有红薯吗?”
老爷爷先是惊慌,下一秒哈哈笑起来,“小洲洲,好久没来了,今天想吃什么红薯?”
老爷爷认识河之洲,甚至这片小区内的老人都认识他。因为他从小便喜欢吃这家烤红薯,每次想吃,父母便带他过来。
小孩都是贪玩的年纪,在这条街道与河之洲年龄相仿的孩子很多,所以很容易熟络,也是从那是起,这里的老人记住了这个孩子。这个总是笑着,每次来都会带很多稀奇玩具的孩子,给小区里面的儿童带去了很多笑声。
他的到来,让落幕的夕阳都会在这篇天地多多停留。
“爷爷,我还要巧克力的。”说完又转身问方随,“你要吗?”
方一水拒绝了,“不要,你吃吧。”
河之洲眼睛轱辘轱辘地转着,扭头又加了一句:“爷爷,再要一个原味的。”
“好喽,小洲的专属巧克力,这么多年了口味还是没变。”
河之洲喜欢巧克力,焦香的红薯上面淌着融化的巧克力,红薯的香甜中和了巧克力的醇厚,那味道闻起来就令人着迷。
老爷爷哄孩子似的把纸袋子里的巧克力放在他手上,把另一个原味红薯装在了透明袋子里方便拎着。
方随对于这两个红薯并不以为然,在他说话的时候按着牌子上的价格付了钱。
河之洲只是挑眉,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走在路上,河之洲咬了一口巧克力,慢慢品尝苦巧细腻的香醇弥漫在他口腔,这种满足令人欣喜,尤其在白雪飘零的冬季,他忍不住再咬了一口。
解了馋之后,问道:“你今天晚上应该没有吃饭,不饿吗?”
“不饿。”
虽然是和以前一样的两个字,但是河之洲总觉得哪里好像变了,似乎没有那么冰冷了。
他满意地再咬了一口巧克力,慢慢道:“你刚刚替我付钱了,我明天还给你,今天太晚了,我没带钱。”
方一水瞥了眼他的包,这拙劣的语言,根本没人会相信,但他并不在乎,说:“没事。”
走了一路吃了一路,雪花飘了一路,地上的积雪慢慢多了起来,为地面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装,像是蚕丝般细腻轻柔。回首忘去,地上只留下了他们两个的脚印,这脚印停在了一栋昏暗的楼下,方一水说:“我到了。”
两个人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尽管河之洲再好奇,他也不能要求上去坐坐,“好,你上去吧,我拐个弯就到了。”
方一水点点头:“注意安全。”
在方一水转身时,河之洲叫住了他,把红薯递过去说:“你今晚也没吃饭,这个你拿上去吃点吧。”
怕方一水再推脱,又说:“老爷爷做的红薯是云城最好吃的红薯,你尝尝,尝过之后才知道喜不喜欢。” 说着将红薯塞到了他的手里,不知道是红薯热还是河之洲的手心热,方一水在碰触的瞬间食指轻颤了颤,不过河之洲没有注意这一细节,他抬着亮晶晶的眼眸望着他说,“新年快乐!”
便转身离开了。
是的,新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