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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迷惑与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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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如果要让沈梦清选择，那一次，她或许宁愿在山上摔死，也不愿意让卫昭救了她。
如果不是那场大雨，或许她早就已经回了家，也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一切。
卫昭将她救回来药谷的小木屋。
他将她背了回来。
推门而入之时，屋里一片漆黑，卫昭也没有急着将她放下来，只在黑暗之中掏出身上的火摺子，瞬间点燃了屋里的烛火。
沈梦清的手臂上腿上到处都划破了，卫昭将她放在床上，两个人都是浑身湿淋淋的。
外面大雨倾盆，卫昭也无法离去，只转过身要走出木屋去，“你先换身衣服吧。”
“但是这里没有我的衣服。”沈梦清在她身后道，又看了看床边的衣柜，心想着那里面会不会有干净的衣服呢？
卫昭只好转身，想了想，只得去将衣柜打开，拿出一套月白色的衣衫给她，“你先穿上我的衣服吧，等你的衣服烘干了再换回来。”
沈梦清这才发觉，那衣柜里面都是男子的衣服，而且有好几套，想来是他经常来住的关系。
等到卫昭出去，沈梦清将衣服换上，着实是长了很多。
屋外，传来清幽的箫声，沈梦清轻轻走出屋子，走到他的身后，箫声宛转悠扬，袅袅息止。
卫昭握着玉箫，转过身，望着她身上的衣服，唇边现出一丝笑意，“你样子，倒是很像戏台上唱戏的。”
大雨下的越来越凶，在屋檐下站了没一会儿，沈梦清的衣服就又沾湿了。
一阵风夹着雨水扑面而来，卫昭这才醒觉，“外面雨大，快进去吧。”
沈梦清点头，正要进屋去，却看见卫昭依然站在那里不动。
“你不进来吗？”
卫昭没有转身，只淡淡道，“很晚了，你早些睡吧。”
沈梦清这才意识到木屋的面积狭小，而且又只有一张床，若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是有些不妥。
沈梦清刚迈过门槛，卫昭的声音便传过来，“药谷里晚上风大，把门关好。”
晚上风大，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他怎么能就这样在屋檐下站一夜呢？
于是她又跨出了门槛去，“外面的雨那么大，你也进来吧，反正我也不困，睡不着。”
卫昭依然不动，“不用了，这点雨算不了什么。”
不想沈梦清却走到他身边，“那我也陪你站着吧。”
卫昭道，“不需要，你进屋里去。”
沈梦清却坚持，“这药谷是你的，屋子也是你的，你自己不住，反而要让给我，这样看起来，倒像是我抢了你的东西。”
“我已经把自己赔给你了啊，既是如此，我的东西便是你的东西，我的武功是你的，我的木屋自然也是你的。”
沈梦清没想到他会用她的话来反驳他，一时间有些脸红，想了一想，转身就要进屋去，“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是我的，那就要听主人的话，现在主人叫你跟她一起进屋来！”
卫昭先是一愣，继而有些讶异，最后终于将唇角微微的一勾，跟着沈梦清走进了屋里面。
他居然又一次没辙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两个人在桌边坐着，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沈梦清的眼皮终于是支撑不住了。
“你去睡吧，我自己在这里坐着便是。”
卫昭的话将昏昏欲睡的沈梦清惊醒过来，正要说话，却被卫昭一语给噎住了，“主人睡觉，我在身边守着也是理所应当的是吧？”
沈梦清没的反驳，只好去睡了。掌气轻轻一推，卫昭将屋里的烛火熄灭了，唯独留下墙角的一盏最微弱的烛光。
睡到半夜里，沈梦清转醒过来，却发觉周围一片漆黑，墙角的烛火看来是燃尽了。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坐在桌边的卫昭也没了动静，看来是已经睡着了。
沈梦清从床上起来，整了整衣服，见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也不愿意吵醒了卫昭，只好在黑暗中摸索着行走，却不想“砰”的一声撞到了什么。
就在她以为就要摔到地上的时候，却软软的跌倒了什么东西上面。
屋里的烛火亮了，沈梦清看见自己被卫昭紧紧地束于怀中，正低头看着她惊慌的眼神。
知道自己的样子很是窘迫，沈梦清只低声开口，“我只是……想要去茅厕。”
卫昭望着眼前精致绝艳的面庞，面庞上嫣红的双唇，乌黑的瞳仁，不由自主地探了身体想她靠近，“你为何不点灯？”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初次见到她的场景。潋滟的湖泊前，她的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容，那笑容虽浅淡，却胜似桃花之灿华。那一季，江南的曼妙烟雨更加朦胧，所有的那些纵横一世叱咤风云，都已经及不上她娇艳动人，伶伶然绽放于他眼前，蔓延于心底。
“是怕吵醒了我？”卫昭的眼底有什么光芒在闪耀，衬着他冠玉容颜，是绝代的风华。
沈梦清已经没有办法回答，因为她发现卫昭已经越靠越近，气息渐渐在她的唇间流连。她有一丝的惊畏，却没有躲，意识飘飘荡荡的，好似陷入了一个梦中。
屋里的烛火中不知落入了什么，火花一爆，即便是如此，却也没有让这两个人清醒过来。
“你准备好了？”他忽然开口问道。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目光一跳，忽然想起了初见的那一次，他离去之时拍拍她绝艳的面容，留下的那句话——
“既然姑娘如此坦诚，那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会记得我把自己交给姑娘。姑娘可要准备好哦。”
顿时，沈梦清的面颊如染桃红。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好似泉水一样的味道，他的气息中带着蛊惑，她整个人就仿佛愣在了那里，眼看着他的越来越近，眼看着有什么就要发生。
烛火摇曳，雨烟朦胧。
卫昭的唇轻轻地从沈梦清的面颊上划过，如风拂桃花。
他的气息镇定，“外面更黑，我领你去。”他松开手，让她站了起来。
他这几年，身边不知有多少女人，也不知也多少女人被他蛊惑，为他臣服，他也实在是算不清，自己究竟占有过多少女人了。那些对他而言，就像每日吃饭睡觉一样，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唯独这一次大不相同。
那一夜风雨飘摇，然而无论是卫昭还是沈梦清，却仿佛被什么所触动所迷惑，仿佛看见星空漫天，烟火绽放，刹那满眼。
第二天放晴，沈梦清终于回了家。
也许是后来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沈梦清已经记不清楚其中的细节。
两个月之后，落雁山庄收到了绮惑盟派使者送来的一车聘礼，并向庄主沈千钧请求将女儿沈梦清嫁给盟主卫昭为妻。沈千钧大怒，认为这是绮惑盟的戏弄，别说沈梦清是他唯一的女儿，被视作掌上明珠，就凭落雁山庄与绮惑盟的恩怨，他又怎么可能将女儿嫁去？沈千钧当机立断拒绝了这门婚事，为防夜长梦多，沈千钧更是与武林世家的楚家定下了亲事，三个月之后的吉日便将女儿嫁过去。
那一天，当沈梦清知道自己即将成为楚家的新娘之时，也第一次知道了卫昭的身份和名字。
两个月之后的一个夜晚，风平浪静。
就在整个落雁山庄都入梦的时候，成千上万的骑兵，披挂着各种盔甲，将整个落雁山庄包围了起来。指挥这些骑兵的正是卫昭，他骑在一匹白色战马上，手上握着三尺长剑，一路砍杀进守卫森严的落雁山庄。
在落雁山庄之中，就连沈千钧收藏在密室之中的沈家世代相传的武功秘籍也被绮惑盟得到手，天空中散落无尽的火球，落雁山庄的无数个角度燃烧成火海。绮惑盟杀入了落雁山庄，将落雁山庄的人马杀得血流成河，山庄的门口更是悬挂上了几百具尸体，全是效忠于落雁山庄的人，全部被卫昭活活吊死。地上遍布着尸体与人头，还有残缺的肢体，鲜血染红了莲池。
然而在这场战役的最后，卫昭并没有全胜，落雁山庄拼死抵抗，最终将卫昭的骑兵引入后山的悬崖之上，坠崖身亡，而沈千钧却在和卫昭持续了两天两夜的决斗之中落败而死，沈夫人呕血而亡，整个落雁山庄支离破碎，只剩下目睹了这一切的沈梦清和沈老夫人。
两年的时间，凭借着沈家百余年的基业和在武林中的地位，沈老夫人重整落雁山庄，誓要消灭绮惑盟，以报血海深仇。
两年之后，在沈老夫人的八十大寿的寿宴之上，卫昭赫然出现，再一次血洗了落雁山庄，并带走了沈梦清。
迷惑、死亡、恐惧、仇恨、绝望……这些感觉一齐袭向沈梦清，她回头看见落雁山庄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在汪洋的火海之中，她看见自己的家人、爹娘、奶奶……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死去的身影。
天空中忽然想起一个闷雷，沈梦清仰起头，面对满眼的层层乌云，感觉到一滴雨水落进了眼睛。
紧接着是无数滴水——转眼间大雨倾盆，就好像那一日在药谷遇到的那场大雨，宛如上天的某种感应，瞬间覆盖了整个落雁山庄……
火与雨，便是沈梦清关于卫昭的，最深处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