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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远山言川 ...

  •   陆沉躺在牙科治疗椅上,偏头看身边的人专心翻找东西,良久,出声询问:“你在找什么?”
      “药,还有工具。”他垂眸,手上动作没停,“你不是不愿意被人知道?助理没跟着进来,我得把东西都提前准备好。”
      傅言川转身把一管黑色的东西搁在桌上,接着撕开手边的塑料袋,将一次性手套戴好。
      动作行云流水,流畅而优雅。

      倒是头一次见有人能有魅力到这种地步。
      陆沉看得愣了愣,一时不知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又指着刚才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复合树脂,补牙用的。”他手一挥,陆沉头顶那盏橘黄色的灯随即打开。傅言川沉声,哄道:“躺好,别动。”

      陆沉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听着傅言川的吩咐挑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好,在他的注视下犹犹豫豫张开嘴。

      陆沉迷迷糊糊,想到普天之下的情侣怕是再亲密无间,也没有几对能做到他们这样。连补牙都是齐齐上阵。

      “唔!”

      他不过出神片刻,牙根倏然一酸,被扯得回了思绪。

      “很疼?”傅言川神情专注,说话时声音也低:“估计有点严重,得上几周的药。你以前吃东西也会痛吗?”

      “不会,这是头一次。”陆沉略一思肘,“这么说这蛀牙已经长了很久了——你一个牙医之前也没发现吗?”

      他无端开始埋怨起别人,隐隐有犯浑的兆头,一抬眼便发现傅言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陆沉:“?”
      傅言川:“我没事盯着你牙做什么?”
      陆沉:“……”

      “可是……”草大爷不依不饶。
      “可是我吻了你这么多次,竟然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傅言川主动帮他把话头接过来,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吃亏的好像也有我一份。”

      陆沉:“……”
      这死洁癖。

      “之前跟你说过了要少吃糖。还有过年的时候,卧室里那堆零食,”傅先生心平气和:“你自己说,招来了多少老鼠。”
      “你不是留纸条说他们跑了吗?”发觉攻势转移,他十分不服气。
      “跑了?我说什么你都信?”他从手边拿起一件陆沉没见过的工具,支楞起来,“那是我当晚趁你睡着去下的药,药死的。”
      “你!你竟然这么残忍!”
      傅言川挑眉,饶有趣味,想看他接下来还能乱扯些什么。

      陆沉没想到他竟然会翻旧账,又怕万一惹了他能硬生生将自己也药死,渐渐没了气焰。

      见他吃瘪,傅言川藏在口罩下的嘴角没压制住,往上轻轻抬了抬。

      陆沉捕捉到他无意间弯下的眼睫,瞪大眼睛:“你还笑我?!你唔——”

      “好了。”傅言川伸手掐住他的嘴。

      可达鸭拼命反抗:“嗯!”

      “再叫大声点,传出去了,邱云起就要蹲门口听我们到底在做什么了。”

      “……”

      等到陆沉不再扑腾,傅言川缓缓放开手。
      之前担心躺椅子上的人害怕,有意多陪他说些话,分走一些注意力,却没想到怕归怕,陆沉依旧这样能闹腾。

      确定对方无碍,傅言川才俯下身,细致地给他治疗。

      屋内两人静下来,门外气氛却逐渐焦灼起来。

      傅远山死劲把头往门缝那头挤:“怎么回事?他俩怎么没声了?还是我年纪大了耳朵不中用了……”
      邱云起虚虚拦着老人家,怕他用力过度气急攻心:“不不不,您别急,确实是没声了。”

      柳怀语靠在墙边,无奈至极地盯着两个并排的白屁股。

      “柳小姐,”助理小妹也是被这个偷听墙角的姿势震惊,瞠目结舌,“原来您叫我望风,是怕有人看到邱大哥和傅叔叔,丢了他们的脸面啊。”

      柳怀语:“?”

      “当然不是。”她心说我可去他大爷的吧,“我是为了方便自己跑,有时间能装作不认识他们。”

      助理:“……”
      柳小姐好性情,果然跟其他普通的莺莺燕燕不同。

      柳怀语堪堪看到傅言川他们进了屋锁了门,邱云起就拉着她去听。她当然是万般不愿意,谁知道下一秒傅叔叔就进了店,邱云起跟个扑棱蛾子似的立马飞过去打小报告。
      后来就演变成了眼前这个荒唐的样子。

      不过还好。
      她心想,当初傅言川家里对他性取向的事十分介怀,看现在的样子,应该也没那么在意了。
      柳怀语笑了笑,继续靠在墙边。

      —

      “唔……”陆沉牙根有些疼,却难以口述所受之苦,只能模糊地叫唤两声。堂堂大男人,还得有骨气,不能显得自己太娇弱。
      故而,丝丝声音从他口中抽出来,倒不凄惨,反而有些撒娇的意味,就跟发作起床气一样。

      “再忍忍。”傅言川语气温和,“就快好了。”
      他口罩上方那双眼睛极其专注,是陆沉鲜少见到的认真。

      两人此刻距离不过丝毫,对方的呼吸都能尽收耳底。
      陆沉有意让自己分心,甚至开始细数眼前的人右眼有几根睫毛。

      十八、十九、二……

      “吐了,漱漱口。”傅言川松了口气,站直身体。

      陆沉拿起旁边的漱口杯,往小水槽里吐了一口。
      他不知道自己吐的竟然是血,愣愣地看着水槽,后知后觉泛起一阵恶心。

      “诶,别看。”

      胸腔还没来得及翻涌,微凉的掌心虚虚附上双眼,将陆沉慢慢带回靠椅。
      室内光线不暗,他隐约看到傅言川的掌纹,交错而不失美感,落在他心头,竟意外平复了情绪的起伏。

      “两周。”傅言川在帮他上药时忽然说。

      陆沉:“啊?”

      “往后数两周,隔天要记得来换药。”傅言川往他牙里塞了个带苦味的东西,收回手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

      “这么麻烦?”陆沉砸砸嘴,不自觉将舌头抵到伤口处,这才发现牙居然被钻了个大窟窿。
      大窟窿还只能在两周之后填满。

      “有我,不麻烦。”傅言川已经将用过的工具整理得井井有条,转头耐下性子吩咐:“这几天就先别吃糖了。”

      “知道了——”陆沉仰头,拖长尾音,懒洋洋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然后被结结实实薅了一把头发。

      陆沉很不服气,总觉得再这样下去迟早被薅秃。
      有时候男朋友就是不能惯着了。

      他顺势拽住傅言川的手,气势磅礴跳到傅言川身上,抱得死死的。

      措不及防。
      任谁也想不到陆沉会这么孩子气。
      傅言川没站稳,一个踉跄被扑倒在治疗椅上。

      “?”傅言川看着身上的人,不太明白:“怎么了?”

      陆沉也处于意料之外。他撑起身子,想要辩解自己并不是在无缘无故投怀送抱。
      不过看这姿势,估计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陆沉没了底气,索性趴他胸口上,微微眯上眼睛。

      “糖还不是你给买的吗。”陆沉声音极小,“吃了还怪我,这是哪门子道理。”

      草大爷还委屈上了。

      傅言川无声地笑了笑:“是,那怨我。”

      他说话时胸口震颤,陆沉感受了个细致入微,被震得晕乎乎的,像是平白被灌了口酒。

      微醺时睡觉,最合适不过。

      陆沉打了个哈欠,慵懒缱绻。他刚撑起手想从傅言川身上起来,又被拉了回去。

      “?”
      他险些以为自己没撑稳,瞌睡都醒了一半。

      “再抱会。”傅言川也有些困,抬手捏了捏眉间。

      陆沉无法,听话地躺在他怀里,还不忘提醒:“都多久了,你不怕邱云起以为我们在屋里出事了,浩浩荡荡杀进来?”

      傅言川尽量让自己不去理会他的措辞,只当他是太困乱了神智:“我们在楼上,还锁了门。他也不会无聊到这个地步。”

      陆沉觉得在理,心安理得往他颈窝拱了拱。

      不到半分钟,他就被振聋发聩的动静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蹭起来。

      “邱大哥,别啊!”柳怀语不由分说拦住邱云起,生怕他坏了别人的好事。
      “别什么,他们在里头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万一出……”邱云起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神色焦急,来不及惊愕:“你们……”
      他俩身后还紧跟一位慌张的老人:“怎么样了小邱!他们有没有事啊——”

      浩浩荡荡,杀了进来。

      傅言川躺在椅子上纹丝不动,本来想把来人轰出去,听到后者的声音后一愣,带着疑惑坐起来。

      傅言川:“爸?”

      陆沉:“?!”

      傅远山:“……”

      —

      天色不早,留在餐馆的人只剩个七七八八。

      陆沉默不作声,从桌上拿起水,喝几口压压惊。
      他就算撞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以这样清新脱俗的方式见老丈人的。

      “我说了!我是以为你们俩出事了才进去的!”傅远山气得脸红鼻子粗,“你还来质问我?不像话,简直不像话!”

      “没有质问。”傅言川镇定道。
      “算了,就此揭过。”傅远山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令他于心不忍。

      “哼!”老人家眉眼一横,俨然是不服输的样子。他气得扭头,正好看到在一旁垂眉的陆沉,已是恹恹欲睡。
      傅远山有意说起他:“小子。”

      陆沉一惊,错愕抬头。
      傅言川在桌下握住他的手,示意他放宽心。

      这一套显然很有效。
      陆沉暗暗回握,朝傅远山一笑,恭恭敬敬:“叔叔好。”
      他在社会上周转惯了,虽然对于应付老年人经验不足,却也知道无论如何都要将态度摆好。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一笑,愣是把傅远山胸口的气消去了大半,有些无的放矢。
      气势上不能输,他端好架子:“你就是陆沉?”

      陆沉有些诧异,两眼亮了亮:“叔叔知道我?”

      “哼。”傅远山又是冷哼一声。

      陆沉:“……”
      叔叔一路哼过来,鼻子真是畅通无阻。

      他小心翼翼为傅远山倒了杯水,缩回角落安静听他们父子俩说话。
      至始至终不敢打扰,没出一声。

      傅言川离家已经有一段时间,纵然当初再铁石心肠,现在也都心软了些。可惜父母两人都不善言辞,只能用其他方式表达各自的思念。
      就连陆沉都能看得出来,傅远山坚若磐石的态度背后,藏着已经松动的意志。
      他们都没戳破,却也心照不宣。

      交谈持续了一个小时,傅远山就要离开,傅言川起身送了他两步。

      店外夜已深了,路灯点亮长街。

      “就是这样,那个陆沉通过小邱找到我,发消息告诉我说你在这里,还劝我来找你。”
      傅远山抬头看向儿子:“我说不过他,所以才来的。”

      所以陆沉当时在车上是在捣鼓这个。

      傅言川就站在路灯下,身形颀长,臂膀坚实,仿佛已能独当一面,雕刻似的面容,俨然不复十年前稚嫩:
      “既然这样,爸,陆沉他……”

      “还是不够稳重。”傅远山回神,板着个脸,寸步不让。

      傅言川也不着急:“那……”

      “但,可爱。”傅远山义正言辞,不容他多说半个字,扭头就走。

      傅言川没忍住抬了抬嘴角。等到傅远山的身影彻底消失,他转身,眼中落入一个正与睡魔纠缠的陆沉。

      陆沉窝在沙发角落,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他早就开始犯困,却一直没办法休息。此刻松懈下来,困意便趁机席卷了全身。

      好歹,好歹也得等到言川回来。

      陆沉艰难地睁开眼皮,一时间没稳住身影,往身旁倒去。
      正落入温暖的怀抱中。

      然后他听到耳边有人说:“辛苦你了。”

      陆沉脑袋一片浆糊,不太理解这话的意思,姑且当做是告诉他可以放心睡。
      于是坦然阖上双眼,呼吸也平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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