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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流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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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大哥,你动作怎么这么慢啊,难道说,不该叫你大哥,而该叫你老头?”流沙插着腰在花田里,左脚踩着一只鞠球,喊的十分趾高气扬。
将军便在她对面站定,问:“你要怎么玩?”
菶萋怕两人出事,也就在旁边看着,勉强算个裁判。
流沙嘿嘿一笑:“很简单,我说一个词并把球踢给你,你要说出它的反义词并把球踢回来,说不出来就重复一遍这个词并保证球不落地,然后重新说一个词踢过来,谁先反应不过来说不上来或者球落地,谁就算输。”
将军点头表示理解。
流沙脚尖勾起那只皮球,屈腿快速一踢道:“天上。”
流沙踢得使劲,那球便来的很快,仿佛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一般,将军挥袖将球一抬,球落下来,将军不慌不忙拿胸一顶道:“地下。”
经过将军之手,那球竟慢了下来,将落不落的飞到流沙脚边,流沙便一个铲地,快速一踢,激起薄薄一层带着花叶的尘土:“老翁。”
这次的球来的比先前那个更猛,将军却不慌不忙,用膝盖顶了一下,将球势一顿,再缓缓一勾脚:“小孩。”
流沙见将军每次踢都很慢,料想他一定是反应慢,心中得意,接过球在脚上运了两下道:“太阳。”
“月亮。”
……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流沙是越踢越快,而将军是越踢越慢。
“大河。”
“小溪。”
“丑陋。”
“美丽。”
便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十几个回合,流沙一直都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个词语,然后她忽的旋身,以最快的速度将球踢过去,大叫一声:“儿子!”
然而没有如她所愿,将军并没有将球直接踢回来,慢慢吞吞重复了一遍“儿子”,然后拿头一顶:“文字。”
有别于之前,将军这回顶过去的球速很快,便是不给流沙思考的时间,可是流沙敢玩这个,自然是因为自信,毕竟仓鼠对球真的也有天生的把玩能力,所以这当然难不倒她:“语言。”文字不宣于口而记于册,这么一答却也算对。
因着将军这边加快了速度,所以球来来回回是更快了,将军一边运球踢回去,一边道:“高雅。”
这词倒中了流沙下怀,毕竟像这等褒义词的反义词自然便是贬义词,便可不着痕迹的骂人,流沙于是无比愉快的回道:“粗鄙。”
将军仿若不觉道:“欠缺。”
流沙回:“富余。”
将军继续道:“高明。”
这次球十分之快,打着旋儿的奔向流沙,流沙牙关一咬,翻身转了两圈才接住球,她额上已有汗珠,青色头花在她头上颤颤悠悠的却一直没有掉下,流沙使劲踢回去道:“低劣。”
那边将军接住球,来回颠了两下,然后道:“就到这里吧。”
流沙喘着气叉腰道:“那是你输了!”
将军点头:“好,我输了。”说着便用手接住球然后抛给流沙,自己走回屋里。
流沙得意洋洋、志得意满的接过球,冲菶萋道:“他也不过如此嘛。”
菶萋看不下去了,对流沙道:“你把你刚刚说的词连在一起说一遍。”
“语言粗鄙……富余……低劣……”
菶萋点头道:“人家是让你的啊傻孩子。”
流沙气的立马将自己手中的皮球扔了出去,砸歪一路花花草草。
菶萋摇头:“行了,本来也是你挑起的,那声‘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不止是我,他也知道你是故意的。”
流沙恹恹的踢着土:“哼,什么嘛,一点将军的气度也没有,心胸也不宽广,讨厌死了。”
菶萋瞧了她一眼:“把脚洗干净了再进去。”
流沙愤然大叫:“啊,你们俩都很讨厌!”
其实真有那么一瞬,将军觉得这样也很好,同菶萋在这里,不问前尘不管过去,像司命一般,只着眼于现在。
可梦中的那个人影却好似阴魂不散,就在他前面,好似他伸手就可以够到。
他确实也可以够到,虽然亭梧他们极力否认,虽然菶萋也说他不是南疆,可他还是想回去试一试,他想去问问店主,问他可知道三千年前有那么一个人,他很善良,他是天下第一善人。
亦如曾经那位人间大能所说:“世间万缘,难得放下。”
他放不下,是以心知可能换来累累伤痕,也不愿停下。
三千年来,对将军来说在天宫的日子虽说悠久绵长,但对于旁的一些倒并不如此,三千年间,天宫中亦有不少结伴的,有的恩恩爱爱和和美美,有的便成天吵闹欢喜冤家,有的便如同司命那些夜幕丝线,盘根错节根本理不清楚。
将军不是上古大妖如同九婴一般由天地孕育的,也不似菶萋那般受天地滋养的,白泽有族,自然将军就有父母家人,他亦曾经想过他的家人会是什么样子。
他是否也曾和父母玩过游戏?
将军承认他最近有些多愁善感,但当他听到流沙那般说时,他禁不住的想起这些。
自然,走过这三千年,将军总是有些孤单的,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来自何方、想做什么,而将军却不知道。
倘若他记起了从前种种,他是不是也就知道自己究竟所求何为呢?
他是不是也曾拥有过一个美好温馨的家庭,懂他敬他的朋友?甚至是让他愿意放弃生命的人?
他是不是也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将军还在那想着,菶萋就推门进来了,她坐在将军旁边,给将军的杯子倒上水道:“一百年前流沙她还未得道,在这边上的村子里过活,村子里住着一户老奶奶,儿子在外谋生,许久不回来,那次流沙偷吃老奶奶家菜园子的菜种子被发现了,她当然转身就跑,结果第二天她发现专门有一盘新鲜的子果子放在了她在老奶奶家挖出的洞门口。”
“流沙后来就经常去老奶奶家,老奶奶也时常会给她放下吃的。老奶奶以前是唱戏的,时不时还会唱几嗓子,只是年纪大了,往往也唱不全、唱不动了,但流沙每次就会在一旁听着。”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村上忽然来了几个人,说老奶奶的儿子欠了他们钱,已经被打死了,子债母偿,他们便去到老奶奶她家,又砸又抢,还把人打伤了,流沙看到时简直要疯了,她那样的小身板毫不害怕的冲上去,对着一群人又咬又啃,差点被人捏死,她就带着老奶奶跑,她还知道些小路也知道地鼠等挖的一些地道,带着老奶奶跑进了这片花海。”
“她毕竟已开了些灵智,知道这里有人布下结界,山穷水复之时,竟被她误打误撞跑了进来,她们好不容易躲过了追打,但两人都受了伤,尤其是老奶奶本就年纪大了,三日后我来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流沙急的乱窜,我勉励相救,只是老奶奶还是只撑了十天,之后流沙便一直带着老奶奶最后留下的那只点翠头花。”
菶萋叹了口气道:“流沙她虽然脾气不好,但为了人家一月吃食,便可拼命相护,到底心性不坏的。”
将军道:“心性和知恩图报并没有什么关系。”将军这话一说便有几分冷漠,菶萋黛眉微蹙轻咬贝齿,将军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重了,便补充道:“但我没生她的气,往后好好教养便是了。”
菶萋这才松了口气,将军便说起他此前心中的疑惑:“我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菶萋“嗯啊”了一会,支支吾吾道:“你爹是个挺好的人,你娘在你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然后她看了看天色,赶紧道:“啊要开始准备晚饭了,我先去做饭了。”
将军眯了眯眼睛,菶萋当然不知道,此前店主亦曾讲过阿南的父母,同样父亲健在母亲亡故,这世上当然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一件两件还好当做恰好,可这样的事情多了,便不能只是偶然。
只是为何亭梧等人要在他跟前演戏,怀夜又为何不认他,而怀夜阿南身上的白泽气息又是怎么被掩盖掉的?
将军心中疑惑诸多,便不觉时光流逝,天已渐黑,菶萋也要做好晚饭,扑面而来好一阵饭菜香味,而流沙还在外头,半天进来的苗头也没有。
此前将军也说了,他没打算生个孩子的气,便起身去屋外寻人,便见流沙在门口的青石小路上走来走去,双手攥着衣角,一副和自己过不去的样子。
流沙看到将军向自己走过来,便立刻停下脚步,一副“她刚刚才没有在纠结的表情”,将军道:“进去吧,菶萋等着你一起吃饭呢。”
流沙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吃呢,又不是凡人吃什么饭。”
将军才不管她闹什么别扭呢,拉住流沙的手就往里走。
“哎你干什么,给我放开!”流沙自然挣扎,奈何怎么敌得过将军,便被将军这般半拉半拽的带回了小屋。
菶萋果然很快做好了,流沙说是不吃,在菶萋视线下不情不愿摆出一副被迫下咽的样子,结果吃的比谁都多。
菶萋的手艺很不错,也大多都是将军喜爱的菜色,当然也做了流沙爱吃的,只是有一盘青椒,将军虽不挑食,却仍是不爱,流沙也一直盯着肉类下口,菶萋也无甚喜爱,不知为何出现在了饭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