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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渺茫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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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晚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你们没睡好吗?”
不提时寒,就说自家小孩。平日里熬多晚,第二天早上对着她还是精力旺盛的派头。但今天一反常态地哈欠连天,连遮掩都做不好,可想而知昨晚到底是怎样一个不眠之夜。
时寒拉开椅子坐下:“我还好。难得睡安稳。”
“我不好。半夜的雨就没停过,脑子转来转去的。”柏辰星抿了口温牛奶,顺便又打了个哈欠。
“加重了?”听到这儿,梁晚从对面绕过走来,手指扣着桌边,却克制地没有上前,“早知道上回让你顺便也去复查看看。”
“三个月一次,这还没到半个月的时间呢。没事的妈咪。”柏辰星大胆给出可能性,“其实也不一定下雨,旱季的雨能有多大的威力。说不定就是因为时寒睡在我旁边,我才睡不好。”
“不接受污蔑。我还没嫌弃你翻来覆去打扰我休息。”
“我哪有。明明是你老挤我。我都给你留那么大的位置了,你还往我这边凑。”
他一路挪挪挪,最后受不了想翻个身,结果差点人直接掉下去。
时寒显然也记起,他咬一口面包,半点儿没有心虚的意思:“我有抓住你。”
柏辰星哼道:“你不挤就压根不会有这档子事。”
“那要不我把书房里的那个小床搬出来,你们两个——”梁晚看一眼柏辰星,又瞟一下时寒,尝试给出建议,“分开来?”
本来就是指望辰星能稍微看着点时寒,要是因此闹了矛盾生了间隙,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不过观这两人神色,似乎自己是想多。
但也不妨碍她问上一问。
“算了吧。”最先开口的是自家小孩,“搬来搬去多麻烦。我就随口一说。”
“梁阿姨不用了。”时寒接着开口,他脸色平静,“反正我最多住几天就走。”
“...怎么好端端的要走。”
“医生说我的病吃一个星期的药差不多能痊愈。病好了自然要回家啊。”
梁晚定定地看向时寒。见他似乎是笃定了主意,下意识又朝柏辰星那儿看。可惜宝贝自顾自低头狼吞虎咽,并没有回应。
打算落了空,遗憾还没来得及覆盖,惯性的抑制准备先声夺人。
“......晚上记得来吃饭。”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不对。语调微微上扬,像是极力避免情绪外泄,梁晚的声音又恢复平时的温和沉稳,“我新学了几道菜,你过来尝尝鲜。”
时寒没拒绝。
这是昨晚就敲定好的事。
昨天夜里也不能算是说开,但是彼此交心交了七八分还是有的。
眼瞅着快要走到校门口,柏辰星道:“我说过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我还是那句话,小心总是没错的。不要做没把握的事。当然,其实我觉得你不见他们更好。”
谁晓得对方会不会突然暴起,就算时寒武力值高,但一个人对一群人,数量不占优啊!
“不见怎么钓后面的鱼。”
“太危险了。万一翻了船,我离你那么远,怎么帮你。”
“你先管好自己。”
时寒安静了一秒,控制好突然翻动的情绪后才说:“他们不敢真乱来。你当盛滨市戒备森严的传闻是唬人的?”
“那倒不是。可——”
“没有可是。你再说,到时候真出事,我就怪你乌鸦嘴。”
柏辰星满眼错愕。
锅能这样直白地推?
但到底也怕自己真给时寒触了霉头,他呸呸呸了好几下,随后捂住嘴:“我不说了好吧。”
然而堵住了嘴,却管不住心。
柏辰星实在是担心时寒会不会真跟人干架。虽说这种可能性很小很小很小,但万一呢。对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时寒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预知未来。
应该...不能吧。
他脚步迟疑。手中的册子卷了又卷,若是抡起来当个趁手的武器未必不可。
得先自作主张地跟人会合。都到了跟前,对方再怎么推脱也无济于事。
至于后续算帐之类的。
嗯......柏辰星决定还是关注当前。
就是走着走着,越看越觉得那人眼熟,于是他试探性喊了一声:“班长——”
“柏辰星?”祝苔艰难地回过身,歪着脑袋从小山似的作业堆旁看对方,“你——”
册子忽地复原,因着方才的暴力多几分不堪言的褶皱。
柏辰星淡定回道:“我来问几道题目。”
看祝苔吃力,他顺手把习题册放最顶上,然后从中间分走一半,“我来帮你吧。”
“那谢谢了。”
“不客气。”
一下子轻了好多,祝苔说话都有力气了,她道:“新班级怎么样?想不到你也会有去找老师请教的一天。之前不是还嫌麻烦吗?”
她跟柏辰星原先就是同桌,属于是老搭档了。一起补作业的那种。
“还行。反正我当自己是空气,到哪儿不是学习。”柏辰星只回答她前面的问题。
“新班级也这么无聊?”祝苔注意力偏离,多少有些意外,“外市人比重多?”
“好像也不是。哎,我又不负责统计。”
柏辰星把话题重新扯回来,看向厚厚的作业本,“你怎么还一口气全抱完,真不怕肌肉拉伤?”
“省事嘛。又不在同一层,上上下下,多麻烦。而且哪可能到那种程度。再说了,现在不是有你在。”
“你这家伙,分化之后力气变得这么大。”祝苔羡慕道。
她还记得对方上回帮自己抱作业时的那股子费力劲。要不是时寒看不过去顺手也分了一些,他们俩指不定得歪歪倒倒倒。
“唉,分化真好。什么时候我也能分化。”
“也快了吧。虽然每人情况不一样,但是大致都是15、6岁的时间段。”
“说是这么说,延迟分化的也不是没有。”
“怎么,你有心仪的性别倾向?”
“心仪有什么用,分化没个定数,纯靠运气。有那个功夫,我还不如想想驻扎市选定在哪儿呢。要是后悔想换,还得去趟荒星。”祝苔想想就觉得可怕,“在那种环境下待十年,还有强制的每日任务必须完成,太遭罪了。我可得好好选择。”
她说完见身旁人似乎如印象般又在神游天外,随即不轻不重地用肩膀撞了一下,“回神啦——你呢?还留在盛滨市?”
柏辰星:“待在这里又没什么不好的。”
祝苔:“但实在太无趣了。真不明白那些外市人是怎么想,居然会跑到盛滨市生活。”
人人几乎两点一线,连个解乏的娱乐节目都没有。
“大概是因为稳定吧。”
“也对。一切按部就班,它的好处估计就这点了。”
柏辰星狐疑地看向好友:“你好像怨气很重。”
“是啊,李班责任转移,要当甩手掌柜,我人微言轻,哪敢不从,只能任劳任怨呗。”说到这儿,祝苔的羡慕对象成功换了人,“要是像时寒那样,想走就走,想睡就睡,哇,别提有多爽。”
听到关键,柏辰星的脚步放缓了些:“话说,时寒在班里最近怎么样?”
祝苔像是注意到又像是不是,总之心里藏着事,步子跟着慢起来,回道:“他还是老样子。要么人不见,要么上课睡。不过,他最近老盯着窗外看。他那个位置你是知道的,固定在最后一排窗口。有次我喊他交作业,顺便也朝那边看过去,你知道吗——”
她故弄玄虚,确实惹得人焦急万分。于是柏辰星瞪过去。
“好好好,一碰上时寒的事,你倒是跟平时不一样。”
话音刚落,对方作势要重新放回另一半。
开玩笑,这怎么可能!
祝苔连忙不卖关子,“其实也没啥。外面除了树不就是树吗?我们学校绿化做得好,你又不是不清楚。”
“还有呢?”
“友情提醒,他上一节课就不在。这会子来没来,我不打包票。”
确定对方的手没有再蠢蠢欲动,她眼珠微转,声音这时隐隐多了几分干涩,“你问我那么多。该轮到我了。”
“你说。”
“那个你,你看了没?”
“啊?”
柏辰星真疑惑:“看什么?”
旋即他像是意识到某种很可怕的事,整张脸蓦地严肃起来,冷峻异常。
这还是祝苔头一回见这样的柏辰星,心脏怦怦跳,随后就听他问:“你有去我新班里放东西?放哪儿了?抽屉里?”
可柏辰星敢保证他没有见过任何的陌生物。难不成是那群人拿去......
“哎哎哎,你别那么严肃嘛。”祝苔有意缓和气氛,“你当我是谁?这点子防范意识还没有?比起提心吊胆地被人偷拿,还不如交给可靠的人帮忙传递。”
“......你找的时寒?”
“对啊。他看着冷,人其实挺好说话的。怎么,他没交...给你吗?”
应该是没有。
祝苔飞快眨几下眼,目光落在作业本左上角的校徽处,“哎呀,他这个大忙人。我先前一直觉得你们两个形影不离。怪我刻板印象了。”
“正好你现在就在。我直接当面说了吧。”
身边人突然站定,然后转身。面上的郑重连带着柏辰星也仿佛受到感染般,跟着停下脚步,专注地看向祝苔。
微风拂过。
“谢谢你的安慰。”她道。
“这个冷漠的城市,还是得有点温暖才行。对吧。”
“干嘛这副表情?就是封感谢信。怎么,你小子以为是什么?哦,我懂了。也是也是,毕竟分化了嘛,有点心思是很正常的心思。”
“......谁说的。现在是上学阶段,我才不会想除了学习以外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帮我把作业本都抱回班里。课间二十分钟,我可不想全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祝苔率先越过人往前走,柏辰星只当自己看不见对方眼角悄悄渗出的红。
但出乎意料的,时寒还真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
祝苔下巴往那儿一仰:“喏——你等的人来了。先说好,你帮我把本子顺便发一下,等发完你再去。好事做到底嘛。”
她毫不客气顺带把自己的那一摞也递了过去,习惯伸手拍肩膀的动作悬到一半最终降在本子上,“相信你。你可是我们班第一个成功分化了的人。”
柏辰星视线转回来:“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我说有就有。”
放心交给身后人,祝苔走回自己的位置。座位一周轮换,正好到时寒的右边。
她拿出下节课的书本,轻声说:“你不用帮我给他了。我自己跟他说过了。”
“......”
“你看了吗?”
她宛若不在意,继续道,“看了也好。至少得有个人看,才不至于我绞尽脑汁的杰作白费。”
“对不起。”
“嘘——”
祝苔食指抵唇,俏皮冲人眨眼,“他走过来啦。要小心,要谨慎。”
柏辰星适时出现:“把重活给我,自己却在这儿说悄悄话。”
“悄悄话怎么了。你都去新班了,怎么知道平时我们说不说?”祝苔抱臂。椅子一翘一翘,姿态显然“嚣张”。
柏辰星看看时寒,又瞧瞧祝苔。零秒,选择向至少不会对自己撒谎的竹马问:“密谋什么呢?”
时寒坦然:“不告诉你。”
祝苔接话:“当然是秘密啊。既然是秘密,为什么要告诉你?分化了的家伙,就该被踢出群聊。”
所以理所当然的,群聊变两个人的单聊。
体育课自我活动时间,祝苔轻车熟路绕到废弃大楼的背后:“就知道你躲在这里。”
时寒面色平静:“又不是秘密。”
“我们谁跟谁。刚看什么呢?”
对方没开口,祝苔就自己顺着人刚才的视线路径一比一复刻。
就是得到结果后,怀疑似的重复比对了好几下,确认无误,她再看向时寒的眼神只剩下了佩服:“算我输。心服口服。你有这份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真的。”
“这事渺茫。”
“不渺茫。鱼不是已经吃饵了吗?”
祝苔笑眯眯冲对面楼正罚站的柏辰星挥挥手。
祝苔怎么也在?体育课?
只是因着困倦,他看的不是很清楚。时寒回望他的时候,似乎笑了一下,但又好像皱了眉。模模糊糊的,宛如水中泛起波澜的月亮。
教室内的催眠声还在不断散发着威力,柏辰星大脑木木的,仅有一个念头——得重新配一副眼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