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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番外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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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雨中行
下雨。
淅淅沥沥地下雨。
伴随偶尔一两声闷雷，没风，空气潮得像活在溪里。正值谷雨。
又一声闷雷，在传说中的北桥狐仙洞里回荡。
洞府深处，一丝微妙的不安宁让叶修睁开眼睛。
以人间的时间维度来算，他雀占鸠巢在这闭关很多年，这洞为他的灵气所养，早改变了当初冷硬的模样，如今鸟语花香的。
方才的一丝不安宁转瞬即逝。但叶修觉得既然已经醒了，不如起来活动活动。
几只黄毛麂子自他有动静就已愣住，眼下已经吓得蹿出洞去。也有胆肥的兔子，不但不退，还竖起耳朵观瞧，一道黑影掠过，兔子消失，再定睛时，不远处，那黑影慢慢凝成黑雾，又渐渐化作一头七分似猞猁、浑身黝黑无光的野兽。
呃，不能说野，人家脖颈系着红绳，怎么能说野呢。
那黝黑大猫咂咂嘴，呸出几挫兔毛，这才边舔嘴角边转头看向叶修，金色的眸子里透着点紫。
“哟，还在啊。”叶修招呼，下了石阶。
等他走近，比划着说嗯你似乎高了些，大猫这才给了他个白眼，在伸过来的手底下蹭了蹭。
一人一猫，姑且算是人和猫吧，就这般一前一后几乎悄无声息地在薄雾中隐去了。
北桥是人间界实实在在的地名，不像青丘，有狐妖出没的地方都叫青丘，比如北桥狐仙洞原本的主人安文逸，北桥就是他的青丘，只是他们自己不认，在天狐族心里青丘只有一个，在月宫，那里有一棵姻缘树，他们天狐的使命是守护姻缘树。
“但其实这个传说很没道理吧。”当初还没跟叶修订契约的安文逸面无表情地说，“顶多说守护什么的，是时任嫦娥该干的事儿，只是刚好这个职务由天狐族的能者当任，除了族长一支，我还没听说有别的天狐能去月宫的。”
那时的叶修并没有想到自己随便保佑了一下蓝河好大孙的好大孙还能捡到一只三尾的狐狸，关键这狐狸还有点子反骨，便说哦原来这么些年这个传说已经传成这样了。然后在安文逸一脸疑惑中又扔下一句不然你追随我，你们族长之位不是能者居之么，九尾而已嘛，跟着我修很容易的。
或许是反骨，又或许被看似凡人的叶修瞬间打回原形倒提尾巴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安文逸咬破爪子在叶修的契约书上摁下手印，从此，北桥狐仙洞成了叶修临时闭关的场所，而传说里的北桥狐仙一头黑线地化身少年人，换手叶修成了蓝河家的代理保家仙。
……哎呀，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来到集市，叶修发现人间界已改朝换代。
当初蓝河发家的小乡野在他闭关前便初见规模，如今已然是个城镇了。当年打渔谋生的野河道也拓宽修筑成了漕河，时不时有吃水颇深的商船经过。
往城里走，举风车的稚儿追逐嬉戏，清脆快活的笑声由远及近，上桥，跑过，下桥，刚下过雨，地面有些坑洼，溅起水花无数。路过身边时叶修明显感到大猫一股子怨气。
“还这么讨厌小孩呢？”叶修好笑。
那黑猫像是不堪回首，啐了一口，把脸扭到另一边。
“哎，你怎么越来越像那谁，莫什么，那个梼杌……”叶修卡了会儿，“哦，莫凡。”
黑猫瞟着他，眼神那叫一个无语，一纵便跃上了一旁的护栏，叶修识趣不再招惹，也双手撑住护栏，在这石桥最高处，撑船卖果子鱼虾的叫卖声，捣衣声，货郎担的拨浪鼓声，车轮骨碌声，人间烟火尽收眼底。
默默看了会儿，叶修忽道，“奇怪，我感觉不到小安的气息，他不在这个城里了吗？”
随即放大了知觉，风中的讯息需要细心捕捉，但黑猫天生有特殊本领，只见它扬起头嗅了嗅，便笃定地看向叶修，后者也二话没说，化作清风随黑影遁去。
再落脚时，显然已经往北移动了许多，风中尚残余有寒意，叶修先前一路上没见的杏花桃花眼下倒开得正盛。
叶修不禁走神想起蓝河成亲之前找花的考验，要是他春天里成亲，不知会换成找三样什么东西，也许是果子吧。
嗯没事，我园子里也有。
叶修站定感受了一下。
“还是没有啊？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面对叶修挑起的眉梢，黑猫索性蹲下，不理他了。
丝般细雨绵密地打在脸上，叶修一时间不知道是就地起卦算算好还是顺其自然，就耽误这一下下的功夫，远处传来阵阵笛声。
那笛子八成是做工拙劣，经常冒出些不知所谓的音调，显得滑稽可笑，却让人听了颇有些开心。笛声渐进，澄黄的菜花田尽头拐出两头缓行的青牛，其中一头背上一个半大少年，犹自不知曲调离谱，正摇头晃脑吹得卖力。
叶修和黑猫立在山坡上，那少年不抬头却是看不见他们的，又敛了气息，只有牛扇着耳朵，屡屡望向他们的方位，眼神疑惑。牛脖颈的牵绳上拴着把精致得跟少年的粗布衫十分不和谐的油纸伞。
……咦？小安的审美嘛。
牧童携跳跃的笛声走远，叶修看向猫猫的后脑勺，后知后觉道：哦，可能小安之前来过这里。
“你的意思是说，小安又移动了？他这么忙？他干嘛了这么忙，接新活了？”叶修不可思议，那小狐狸之前看着挺厌世的，没想到这么有事业心。
再次收获黑猫白眼一个，抖擞了一下皮毛，叶修这才发现它胸口的红绳隐隐有灵光环绕。
灵光……血脉。那孩子，叶修朝向牧童消失的方向，原来是蓝河的后裔？
叶修的第一反应是乐，呦这枝叶散得够广的。第二个反应，他和黑猫对视一眼，“不会吧，小狐狸真的在一口气照顾所有后代吗？”
保守按三代同堂算，少说得有百来口人吧！
等他们终于追上安文逸的脚步，发现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当年的三尾小狐狸如今妥妥突破了六尾，正向着七尾稳稳迈进，叶修汗了一个，难怪这么久了没见着回北桥呢，这日子得过得多碎。
倒是安文逸自己全不在乎，他自认在这复杂的环境里历练，收益翻倍，现在同族里就属他的修为精进得最快，听那话里还颇有感谢叶修给他这个任务点拨他之意，叶修只得干笑几声，随口附和忙点好忙点好。
“咳，”叶修清了清没必要清的嗓子，“那，你继续练着？我和笑笑先去忙别的了。”
“嗯。”小狐狸认真点头，“去您的吧。”
叶修：“……”
然而先走的是安文逸，不知他又受到什么召唤，一阵香风过后就没影了。
年轻人呐，真有精神。叶修感叹着，带上黑猫，开始了在人间界漫无目的地游移。
确实没啥好作为目的的。
闭关前他起过一卦，蓝河转世时间离眼下还有好长一段。
叶修顿了顿。
十来年而已，怎么会下意识用好长一段来形容呢？照理说他概念里的好长，应该是真的好长好长、长到好几轮沧海桑田才对。
哎，老韩不在得太久，对时间的度量都要出问题了。要不去趟紫竹林吧，蹭住一段打发掉这几年的。
叶修的思绪满山跑马，心中想着普陀，却在路过一片连绵山脉时被雁鸣打断了思路。
黑猫从他肩头跃下轻盈点地，好多年头的落叶在地面铺了厚厚几层，雨水被隔绝在参天大树外，明明连绵阴雨的时节，这里只是潮，却并不湿。
——应当有路的。
叶修左右看看，捏起一个风诀，本来只想吹吹脚下附近，结果闭关太久手生得厉害，只见一阵狂风卷起，气波连撞好几个山头才减缓去势。
黑猫都被吹得炸了毛，眼睛瞪得溜圆。
风势的一路上巨木断折，飞禽走兽惊恐四散，喧嚣过后更寂静了。
不过眼下还真出现了记忆中那条小路，本来叶修想一层一层往下吹开找，没想阴差阳错一步到位了。那路由相差不多的青石铺就，经久不见天日，满是泥垢青苔，蜿蜒在山间几经起伏。
“啧，我去，罪过。”叶修看满地狼藉，一边拾级而上，一边施法给花花草草接回去，多亏正好下雨，法术掺在雨水里，省了很多事。
山顶有座道观，不是最高峰，但也足以睥睨大好河山。
叶修到跟前时只勉强看出道观的影子。这一片已经长成了密林，要不是几面石头打的墙基历久弥坚，叶修觉得自己大概就错过这里，继续向前找寻了。
叶修没去动用法术清理，他对现在自己的灵力有点没谱，这里那么脆，万一像刚刚那样失手弄毁就不好了。
哎真怀念上辈子能随心所欲用原力的日子。
他在观门前小心翼翼用了下净身诀，还好，没出问题，就是身下台阶也被连带着弄干净了，叶修见状，顺势坐下。
寅时过半，天边刚有点蒙蒙亮，隐约能看到云层的轮廓。待会儿群龙行雨，估计今天还能下波大的。
山风渐起，雾气被这风的河流洗刷，慢慢的，眼前清明开阔了。
黑猫一点不客气，再次攀上叶修肩头，叶修乐得天然的高级围脖，便不去管。
“小时候，我师父去山下的集市里买菜，”叶修抬手指沿着山路的轨迹画线，“挺远呢，我闹着要去，但那时候这副身体太菜了，走不动我就赖在他背篓里，让他背一路，搞得他也回来晚了，观里的师兄弟被迫辟谷一天。”
叶修像是想起了很好玩的事，说着哈哈笑起来。
“后来就都不让我去，但我非要去。我一个小孩儿，他们哪拦得住啊，一溜烟就不见人了。”叶修顺手把黑猫从后颈窝薅进怀里抱着，“那个时候吧，可能是这身体承不住我的灵力，时不时要往外漏一点，总引来各种奇奇怪怪想吃我的东西，我师父发现是我一个人偷跑下山找他，差点气哭。”
天边更亮了，叶修发现黑猫仰头望着他，便点头确认道：“真的真的，大男人的，眼睛跟兔子一样，有没有这么夸张。我也被他吓到了，那以后再也不敢乱跑了。”
他自顾自说完，由始至终只有他的声音，黑猫甚至都没喵一下，只是在他怀里团了起来。
叶修望着远方有点出神，像他师父那么好的人，不知投胎去了哪户人家，又或者已然功德圆满位列仙班了。
不知有没有听那群老古板八卦你徒儿兼师弟我的前世今生呢？应该挺出人意料的吧。哎，你的生辰八字师公硬是不肯说，否则后来下山说什么也得找到你。这是在这人间界我屈指可数的念想之一。
叶修漫天想着，偶有几声鸟鸣作伴。
他站起身，回身轻抚了一下观门的断壁，重新启程，但他改主意了。
云间有雷暗暗滚动，之前唤醒他的那一丝丝不安宁又闪现了一下。叶修忽然想起这种不安宁有点熟悉。
他遇到蓝河的时候也是雨季，那年雨下得好大，下了好久，山洪起，把阿月家的渔船卷走了。叶修路过，顺手捞人，只觉得怀里的少年一股子奇异的熟悉，没去多想。
那一次，也是顺着一丝不安宁绕道经过了那个小乡野。
叶修决定跟随内心的指引，去山下曾经买过菜的集镇看看，不知它是否还在，不知它变化成了什么样子。
在叶修下到第九级台阶的时候，雨终于落了下来。
=FIN=
好喽彻底发完啦
其实这篇还有蛮多想写的，包括转生后的叶修到底怎么看对蓝桥系列（？）的感情，许博远同志又是什么心态，还有打酱油的老韩和离婚的老郭，独美但没美成的天道小姨x
哈哈哈哈，等哪天有心情了找个无人角落写写玩玩
做个告别~有缘再见啊勿忘我小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