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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血雨·众生锈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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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池的干涸池底，龟裂的灰白淤泥如同巨兽风化的骸骨。北斗七星阵图中央，那块巴掌大小的天枢暗红锈斑，此刻已膨胀至磨盘大小，表面不再是蠕动的污秽，而是凝结成了一颗搏动不休的、暗金色泽的“心脏”——孽情核的雏形。它每一次搏动，都引得整个瑶池残存的淤泥簌簌震颤，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甜腥锈气，仿佛一颗扎根在秩序核心的腐烂毒瘤。
嗡——！
量天尺在玄衡手中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利悲鸣！尺身之上，除了黯淡无光的“文曲”星位（因缺失半颗星核），其余六星皆疯狂闪烁，尤其是代表“天枢”的星纹，竟渗出丝丝缕缕粘稠如血的暗金锈迹！一股庞大、混乱、带着终极腐朽意志的污秽力量，如同无形的海啸，正通过星骸本源的联系，从九天之上倒灌而下！
玄衡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九天之上，那颗象征着秩序总枢、维系北斗平衡的“天枢”星，此刻被一片巨大的、不断蠕动的暗红锈斑彻底覆盖！星辰的光芒被污秽吞噬，只剩下一种病态的、如同凝固血痂般的暗沉光泽。紧接着——
滴答。
一滴粘稠、散发着浓烈铁锈与血腥混合气味的暗红色液体，从天穹那污秽的星辰上坠落。
滴答，滴答，滴答……
转瞬间，倾盆血雨，自九天轰然泼落！不是水，而是粘稠如油、沉重如汞的暗红液体！血雨覆盖的范围，并非瑶池一隅，而是以天枢星为核心，向着广袤的人间大地疯狂蔓延！
玄衡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血雨幕布的流光，瞬息间降临到西海郡边缘一座尚且未被完全淹没的凡人城镇上空。
眼前景象，比云梦泽的兵戈倒悬更加令人心胆俱裂！
血雨所及之处，凡人的哭喊、奔逃瞬间停滞。他们脸上的惊恐、绝望、乃至最基本的情感波动，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只剩下一种空洞到极致的麻木。眼神失去了焦距，身体僵硬在原地，任由那粘稠污秽的血雨浇灌全身。
紧接着，更加诡异、恐怖的变化发生了！
被血雨浸透的凡人躯体，皮肤迅速失去血色，变得灰败、僵硬，呈现出金属般的质感！他们的肢体关节发出“咔咔”的金属摩擦声，动作变得僵硬而统一。最骇人的是，他们的头顶、肩胛、甚至胸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扭曲的、闪烁着暗哑金属光泽的枝蔓！这些枝蔓如同活物般向上伸展，顶端迅速凝结、绽放出一朵朵形态各异、却都散发着冰冷死寂气息的——金属玫瑰！青铜的、黑铁的、暗银的……花瓣边缘锋利如刀，花蕊处流淌着暗红的锈迹！
转瞬间，整座城镇化为一片死寂的金属玫瑰园！无数曾经的生灵，此刻化作了扎根大地、头顶盛开着冰冷铁花的“雕塑”。没有痛苦，没有哀嚎，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被剥夺了所有情感后的“永恒宁静”。这便是“幸福锈蚀”——以剥夺情感与生机为代价，换取永恒的、金属化的“安宁”。
“以锈蚀换自由！回归无垢本源！”一个宏大、非男非女、混合着亿万金属摩擦声的意念，如同瘟疫般在血雨中扩散，响彻每一个被锈蚀的凡物“心”中。
轰隆隆——！
大地在震颤！视线尽头，地平线上，黑压压的“浪潮”正在涌来！那是由无数被血雨锈蚀的“金属花人”组成的洪流！他们迈着僵硬而统一的步伐，头顶的金属玫瑰在血雨中摇曳，空洞的眼眶“望”向同一个方向——悬浮于九天之上的、象征着旧秩序最后堡垒的巍峨天庭！
在这金属洪流的最前方，悬浮着一个身影。
它有着大致的人形轮廓，却通体由粘稠流淌的暗金污秽血锈构成，表面不断蠕动着，仿佛有无数张痛苦的面孔在其中沉浮、嘶吼。它没有五官，没有毛发，只有胸口位置，镶嵌着一颗剧烈搏动、散发着与瑶池底部那颗“心脏”同源气息的暗红核心——正是由瑶池天枢锈斑孕育、吞噬了贪狼断臂残存力量而诞生的“锈心之子”！
锈心之子无声地抬起由血锈凝聚的手臂，指向云端之上的天庭。随着它的动作，整个金属洪流骤然加速！僵硬的花人们爆发出超越凡俗的速度，如同失控的金属傀儡军团，踏着血雨浸泡的大地，向着天界屏障发起了冲锋！大地在它们的践踏下呻吟、龟裂，沿途残留的未被完全锈蚀的草木、建筑，触碰到它们散逸的锈蚀气息，瞬间灰败、金属化！
天庭方向，金光万道！无数天兵神将驾云而出，神威赫赫，结成煌煌大阵。神光如瀑，仙法如潮，狠狠轰向地面涌来的金属洪流！
然而，令人绝望的一幕发生了！
璀璨的神光、锋锐的仙器、磅礴的法术洪流，在接触到金属洪流散逸出的暗红锈蚀气息，或是触碰到那些“花人”躯体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克星！
嗤嗤嗤——！
神光被污秽锈蚀，迅速黯淡、消散！
仙器法宝表面瞬间爬满暗红锈迹，灵性尽失，哀鸣着坠落！
强大的法术能量被无形的锈蚀法则中和、瓦解，如同泥牛入海！
甚至那些冲在最前方的神将，护体神光被血锈气息一冲，瞬间崩溃，神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剥落！惨叫声中，他们的神躯也开始变得僵硬、灰败，头顶竟也隐隐有金属枝芽冒出！
“不！这污秽…侵蚀神力本源！”
“退！快退！不可沾染！”
惊恐的呼喊在天兵阵中炸开！无往不利的天庭神威，在这诡异的、直指力量本源的锈蚀法则面前，竟显得如此脆弱不堪！阵型瞬间大乱，神兵溃散！
锈心之子悬浮于洪流之上，胸口暗红核心搏动得更加剧烈，散发出无声的嘲弄。它那没有五官的面孔，似乎转向了远处云端上，脸色铁青的玄衡。
“玄衡！”一声清冷的呼唤穿透混乱的战场。
凌霜的身影出现在玄衡身侧。她的状态比在魔渊时好了许多，心口那枚融合了半颗文曲星核的蓝金结晶稳定地搏动着，散发出温润的星辉，压制着体内残留的情毒。腕间的共生星纹与玄衡的深蓝星纹隐隐呼应，传递着生命的暖流。但她的冰眸中，没有丝毫轻松，只有前所未有的凝重。
“天庭屏障撑不了多久。”凌霜的声音直接传入玄衡识海，冰冷而急促，“锈蚀法则源自祖魔本源，对神力仙法有天然的克制与同化之力。常规手段，只会成为其养料，加速天枢星骸的崩溃。”
玄衡紧握量天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尺身嗡鸣，六星星辉流转，试图引动星骸之力。然而，当他将意志灌注于尺身，试图催动那毁天灭地的七星伟力时，一股巨大的滞涩与空虚感猛地袭来！
嗡——！
量天尺剧烈震颤，尺身上代表“文曲”的星位，此刻彻底化作一片死寂的灰暗！如同电路中断了关键的节点，其余六颗星辰的光芒虽然亮起，却无法彼此勾连成完整的星图，力量在尺身内部冲撞、逸散，根本无法凝聚成足以对抗锈心之子和那污秽洪流的神罚之力！
“文曲星核…”玄衡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缕淡金血丝。缺失了半颗象征智慧、沟通、推演万法的文曲星核，量天尺这柄秩序权柄的核心神器，如同失去了大脑的巨人，空有力量却无法有效统御！他引以为傲的、足以镇封星骸的七星之力，此刻竟无法完整施展！
“你的力量，因我而缺。”凌霜的目光落在他左胸那尚未完全愈合、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上，冰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快得难以捕捉。“锈心之子乃祖魔锈蚀法则与贪狼残念所化，近乎此界法则的一部分。寻常力量，触之即腐。”
她猛地抬首，冰眸穿透血雨与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那悬浮于金属洪流之上的锈心之子，以及它身后那被暗红锈斑彻底覆盖、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天枢星骸。
“唯有一法。”凌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以魔渊为熔炉，重铸量天尺！引北斗星骸本源入器，以秩序法则对冲锈蚀法则！”
玄衡心神一震，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重铸？如何重铸？”
“你之神躯，乃初代执尺者血脉，承载刑律权柄，是重铸之基。”凌霜的目光终于转回，冰眸直视玄衡，那眼神深处，是万载寒冰也冻结不了的沉重，“但重铸过程，需引星骸本源洪流冲刷，凡俗神躯无法承受，顷刻即化飞灰。唯有…将你的元神意志、连同残存的神魂本源，尽数化入量天尺中，成为其‘器灵’！以灵御尺，以尺载道，方可引动完整的星骸之力，对抗祖魔锈蚀！”
化神躯为器灵？！
这意味着，他将彻底舍弃这具承载了无数记忆与情感的神躯，将自我意识与存在，完全融入一柄冰冷的尺中！从此，他不再是人，不再有实体，只是一道依附于神器存在的意志！这比死亡更加彻底，是一种存在形式的彻底湮灭与重塑！
玄衡的呼吸瞬间停滞。冰冷的血雨拍打在他的脸上，远处天庭防线在金属洪流的冲击下节节败退，神魔陨落的哀嚎与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交织成末日的乐章。他看向凌霜，她冰眸中映着他苍白的脸，也映照着这片正在被锈蚀吞噬的天地。
没有犹豫的时间。
玄衡深深吸了一口充满铁锈味的空气，眼神中最后一丝挣扎与留恋被冰冷的决绝取代。他握紧了手中悲鸣不止的量天尺，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誓言：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