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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厄里斯 ...

  •   周珮文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仓促结束聊天,到厨房外的露台接电话。

      黎念无所事事,瞥见餐厅流理台旁边堆着尺寸不一的托运箱。
      全都是谢持带回来的。

      她好奇蹲下来细细打量了一番。

      重叠在最上方的梯形纸箱看起来有些神秘,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稀奇玩意。

      尺寸略小的那个黑色行李箱磨损最为严重,上面贴满了托运条形码。字母数字的排列组合于她而言有些生僻,大多都是外航代码。

      年代过于久远的贴纸泛黄翘边,新的条码直接覆于其上。

      谢持不愿意撕掉这些狗皮膏药似的标签,但用马克笔在上面涂画了一些痕迹,想必他曾经丢过不少行李才有了这等经验之谈。

      看起来像个恋旧又固执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对他一无所知。

      黎念回到沙发上正襟危坐着,和闲不住溜达过来的林克大眼瞪小眼。

      家里没人时,她一贯没坐相。
      沙发是圆弧形的,她喜欢侧躺成一弯月牙。不想去餐桌上吃外卖,她就直接伸着腿席地而坐。

      现下多了一人一狗几个大箱子,无形之中让她倍感压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总感觉得注意一下淑女形象。

      林克摇着尾巴凑过来,用湿润的鼻尖轻轻蹭着她的小腿。

      黎念还是有些害怕。她搂住靠枕盘着腿,往后挪了挪身子。不料林克直接把爪子搭在了沙发上,一脸无辜看着她。

      她试探着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它的脑袋,发现它并不抵触,于是开始尝试用手掌摩挲。

      小狗的毛发柔顺细腻,在傍晚的斜阳映照下反射着耀眼的浅金色光泽,看起来像是在主人精心呵护之下无忧无虑长大的。

      “你叫林克对吗?”黎念紧绷的面色终于渐渐松弛下来,声音竟也不自觉地变得嗲嗲的。

      林克像是听懂了一般,伸出粉粉的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膝盖,然后把脸埋在她的掌心里。

      它在示好,黎念出乎意料并不反感。

      “小狗狗是要去拯救塞尔达公主吗?”她宠溺笑着,“姐姐给你做心心牛奶汤好不好~”

      林克不满地吠叫两声表示抗议。
      金毛怎么能随随便便喝牛奶啊喂!

      黎念被它吵得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她可不是专程来撸狗的,她是带着离婚的目的来搬家的。

      远远瞥了一眼,周珮文还站在阳台打电话,隐隐传来阵阵笑声。似乎不用见到本人都能想象出她那眉飞色舞的模样。

      眼下这个安宁祥和的氛围可不兴被破坏掉。她要平地一声雷闹分家,简直就是不懂事。

      黎念双手捏住林克的腮帮子,愁眉苦脸对着它认真说道:“你别着急拯救世界,能不能先帮帮我,去跟你爸说一下我想和他……”

      “念念!”
      是周珮文的声音。她结束通话,满面春风地摇曳回了客厅。

      黎念身形一滞,“离婚”二字刚到嘴边,忙不迭咽回去。
      差点咬到舌头。

      她站起身来,抚平t恤上面的褶皱,赧然一笑:“您找我。”

      “哎,乖乖啊,”周珮文把手搭在黎念的肩上,笑眯眯看她,“我们两娘母去城里头给小持接风,吃顿便饭哇。”

      和谢持一起吃饭?
      黎念的掌心兀地多出了几道鲜红的掐痕。紧绷的指节泛着惨白。

      周珮文操着一口资格的省城方言,尤其是经常被网络段子调侃的梅花音,总能被她发得字正腔圆。
      独特而又浓郁的腔调仿佛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般,但却丝毫不会让人感到腻味。

      以前在老家县城时,年纪小的女孩子都爱私底下打堆堆模仿她说话,因为显得洋气。

      但是有些道理后来才懂得。
      口音和外貌神韵、生活习惯一样,都是造化一刀一笔镌刻出来的塑像,并非简单粗拙的临摹画。

      “你现在赶紧换身衣服,专门穿漂亮点儿哈。”

      黎念看着满身珠光宝气的周珮文,再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拉夫劳伦t恤牛仔裤。虽然这副装扮样式休闲简洁,却把她该凸显的身形优点都勾勒出来,显得整个人舒展又利落,倒不至于拿不出手吧。

      她想了想,没必要忤逆长辈的意愿。
      还是回到衣帽间里仔细挑了件质感上乘的白色西装外套穿上,再搭配一些抬气色的素银首饰,微卷的长发依然披散着。

      “妈,我们出门吧。”她亲昵地搂住周珮文的臂膀,浅浅笑了一下。
      该见的人早晚得见。

      周珮文眼风一扫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勾唇角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拎起放在茶几上的铂金包去玄关换鞋。

      林克踩着小碎步跟过来,尾巴摇得很是起劲。
      它以为自己要被带出去遛弯了,结果最后被黎念抱着强行塞进了局促的后排车座里。

      周佩文名下这台AMG S63 Coupe已经停产很多年,但是外表低调不过时,性能极佳,所以她一直舍不得换掉。黎念眼馋了它很久,一直心痒想开着玩,却始终没时间去考驾照,每次出门只能觍着脸让婆婆当司机。

      说出来还怪难为情的。
      A350那么大一架飞机都能开,小小四座车却没拿下。

      -

      晚餐地点定在川省驻京办新开业的创意菜。

      用周珮文的话说就是,离开蓉城十多年,始终割舍不得那一点家乡的味道。

      这家店主打上河帮菜,仅用短短一年时间就跻身米其林二星行列,是京城唯一一家上榜的川菜馆。即便是大堂的晚市席位在平日里也一位难求,更遑论周末和节假日。

      不过她们似乎不用担心排队的事情,甚至连寄放宠物都有人帮忙打点。

      黎念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穿过人声鼎沸的用餐区,停在了包厢房门前。

      “两位有请,谢先生已经在里面了。”

      服务员用力一推雕花木门。
      先映入眼帘的是白玉兰纹样幕墙,再是大理石转盘上的琉璃玉壶,里面插着重瓣百合配以雪果文竹,暖色灯光透过枝叶落下道道阴翳。

      左侧半透明的蜀绣屏风后面影影绰绰,像是有好些人在热切交谈。
      熟悉的乡音萦绕于耳。

      黎念不禁腹诽,城里人管这叫……
      吃便饭?
      他们谢家在京城的各路亲戚全都归位了吧。

      很快从屏风内探出一颗圆滚滚的头来。
      “婶婶!你来啦!”
      清脆的童声略带京腔。现在的孩子在学校里说多了普通话,回家也不爱讲方言了。

      小男孩发型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成套的衬衫和背带短裤,领口还规规整整系着蝴蝶结。

      周珮文笑着答应了,然后拉着黎念问他:“你看这是谁呀?”

      男孩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眼神里充满着疑惑。他努力地思考了半晌,还是摇摇头:“不认识。”

      黎念的嘴角几乎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但她很快掩饰住了情绪,蹲下身来握住小男孩的双手,满脸堆着笑:“跳跳,我是姐姐呀。”

      “我只有露露姐姐一个姐姐,不记得你了。”
      小屁孩倒挺实诚。

      黎念有些时候真的很讨厌童言无忌这个词。
      虽然她确实总忙着满天飞,很少有闲暇参与这种家族聚会,别人不认识她实属正常现象。

      “没关系哦,我再介绍一下我自己,”她两眼弯弯,强行凹出来的亲和力堪比三号位的乘务员,“我是黎念姐姐,你小持哥哥的……呃……”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话竟然哽在喉间进退两难,倒也不是因为攀谈对象是个幼儿园高年级学生。

      完全没法开口。
      “老婆”这两个字实在烫嘴。

      这时,方才还在闲话家常的人们纷纷鱼贯而出,聚集到了包厢的中央。

      在场的女性长辈众星拱月般围住周珮文,拉着她热切叙起了家常。
      “周姐你终于来了。”
      “跟我们说的七点到,结果你还迟到了半个小时,简直不撇脱哦。”

      跳跳直接挣脱开黎念的手,头也不回地扑到了自己妈妈的怀里。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黎念在这片其乐融融的氛围里竟油然而生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念念。妈。”
      她心头一动,循声望去。
      像是在急流中沉沉浮浮,终于抓住了岸边低垂的枝条。

      最后现身的男人长身鹤立,气度不凡。一改往日休闲不羁的风格,剪裁精良的深灰西服将身形衬托得更加挺拔伟岸。

      两年不见,确切来说是半日未见,他又变得那么陌生。遮挡视线的长发剪短之后,漆黑深邃的眼眸一览无余,仿佛最后一丝温柔也被剥离,只余彻骨的凌厉。

      他用这双眸子定定看着她,沉静如潭。

      黎念大脑变得迟钝,重新咀嚼了一遍他的开场白。

      念念?
      抽什么风。
      谢持从来就没有这么叫过她。

      他只会坐在后排偷偷扯她的发丝,然后转过头趴在课桌上假装若无其事,故意栽赃陷害给她的同桌刘斯扬。
      被抓包了还得佯装无辜,不耐烦地睨回去:“臭朵拉,看什么看。”
      黎念初中的时候留着一头齐耳短发,又经常在户外运动,晒得黢黑,神似少儿频道播出的动画片主角。

      她怕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只要和谢持对视就会神游。

      谢持眼里渐渐皴染上了温情,径直走到她身边,十分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在外人看来恰如小别胜新婚般的亲密。
      表演性质过于强烈。

      黎念被人圈在怀里,神思依然是恍惚的。蕴藏盛夏绿意的橙香将她轻轻裹住,带着剥开果皮一瞬间绽开的微酸。
      他身上的气息没有变过。
      一如既往,欲盖弥彰,撩人心弦。

      “都神起做什么,赶紧坐赶紧坐。”

      这个局虽是以谢持的名义攒起来的,但由周珮文亲手操持了一切。她做人做事一贯八面玲珑,自不会让场面沉闷下来,热热闹闹地招呼大家入座。
      同时把谢持按进主宾席里。

      “这不合适吧……”谢持微微蹙眉,撑着座椅扶手便要站起身。
      周珮文邀请的都是老辈子,哪里轮得到他坐。

      “你的孃孃伯伯些都是专门为你来的,没得事噻。”周珮文扣住了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温和慈爱,却淬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谢持你仅管随便坐哈,我们都是跟着吃沾光的,不存在那些。”
      说话解围的中年女人是谢持二叔的再婚妻子,也是跳跳的母亲郝芝宜。

      谢持只好皮笑肉不笑先应承下来,旋即看向还杵在一旁心事重重的黎念。

      她好像快要碎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厄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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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本训狗文学《装乖》感兴趣的朋友们请点收藏~ “令颐,不要喜欢别人。” 他会吃醋,会挑衅,还会主动叼起牵绳还给她。 “我只对你装乖。”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