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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我的男主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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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过演员,长得帅,身材好,特别合适。”慕维十分谄媚。
“我又不是混血。”狄炎秋万分抗拒。
“就你个骨相,戴个浅色的美瞳,真混血都没你混血。”慕维越看越觉得他合适。
“不行。这么露骨的电影,我拍不了。”
慕维:“这次还真不露,我不是那种拿自己的性压抑当噱头的导演,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整个命运虽然都跟“色”牵扯不清,但一场真正的床戏都没。前期就是吃不到,后面吃撑了的状态用几组蒙太奇一笔带过就行了。”
拍完《墓碑镇》,慕维短期之内是荤不起来了,拍腻住了。
看到狄炎秋依然不情不愿,慕维也不是强迫别人的人,他说:“我倒是还有一个别的人选,外形比你还合适。”
“谁?”狄炎秋好奇。
“文森特。”
“你果然是喜欢他的脸。”狄炎秋略微不爽。
“不是喜欢,是合适。”慕维纠正。
“别找他。”
“为什么?”
“他根本就是算盘成精,作为你的制片人,我可不想跟一个算盘长时间待在一起,影响心情。”
“你这人好是霸道,你不演,也不让别人演?那你说我找谁?”
“我给你找演员来面试,整个欧洲华人那么多,先找找,不行再回国找。”狄炎秋哄慕维。
于是,慕维一边拍《墓碑镇2》,一边上学,一边找寻《让-皮埃尔·王》的主演,除了现实中能接触到的,他们那还把各种社交网络上的在法的混血年轻男子扒拉了个遍,别说合适的了,连一个沾边的都没看到。
他们又退而求其次,把范围扩大到了法亚混血,什么法日,法韩,甚至法越,依然没有心仪的。
为什么这么难呢?
适龄的混血男性本身基数就小,想在其中找一个高大英俊八块腹肌的会说中文的混血帅哥,又肯来演这种角色,简直难于上青天。
“那不然,我把男主设定成纯种法国人吧。”慕维退缩了。
找个会演戏的欧洲帅哥简单多了,他们手里就一大堆脱了好看的帅哥。
“那不行啊,抛开人设冲突降级这点不谈,你会拍法国人吗?你了解他们的人性吗?”狄炎秋发出了灵魂拷问,“我丝毫不觉得一个法国人去拍成人级电影,有什么人设冲突感。”
“这不是没办法吗,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啊。”慕维很沮丧。
导演可以尝试拍摄自己不了解的行业,不了解的圈层,但无法拍摄不了解的族群,因为拍不出灵魂。
就比如,除了日本导演,谁也拍不出日本人那种表面谦卑有礼,实则心理变态的虚伪嘴脸。别说拍了,我们看完他们自己拍的都理解不了。
还有法国人,法国电影里经常出现的,俩人不结婚,男人给离异带娃女友养着好几个娃,一家人其乐融融。这情况在中国简直凤毛麟角,但在法国无比普遍。
这些就是文化差异,不但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模仿的文化差异。
“那不然改成纯中国人。”狄炎秋提议。
慕维皱着眉说:“不能用中国人,就算用法国人都不能用中国人。”
“为什么?”
“中国人自我封闭在唐人街,只会说中文,这不就是西方世界对海外华人的刻板印象吗?”
“但这也是事实啊。”
“确实是事实,但不是我想表达的方向。感觉拍出来就会变成一部符合西方叙事,充满刻板印象,被用来攻击和丑化国人的政治电影。哪怕这并非我的初心。”
慕维不想把《让-皮埃尔·王》拍成另一个《波拉特》——导演科恩想打破刻板印象,讽刺西方对“陌生文化”的无脑想象,却在表达间无意中加深了这种刻板印象,甚至让哈萨克人感受到了冒犯,进行抵制。
“我对在法华人群体没兴趣,无论是移民,打黑工还是留学,他们所有的困境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成年后的主动选择。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无论对错别人都无需指摘。而王先生不一样,他是被动的,他没得选,他出生在这里,虽然有一半法国血统,却并不自我认同为法国人,甚至连融入法国主流社会的勇气都没有。”
慕维想抽烟,他想到狄炎秋对烟味过敏,把已经拿出来的烟盒塞了回去,继续说,“王先生的瘾症,暗示着他对得不到的社会认同的巨大空虚感,而他用一种自己都无法接纳的疯狂方式填满这种缺失后,他却阳.萎了。这样的人是个体,是具有故事性的有血有肉的个体悲剧,而不是一个社会现象。”
俩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打算继续找混血,实在不行,就从国内空运一个过来,哪怕找个新疆同胞也行啊。
《墓碑镇2》杀青当天,《让-皮埃尔·王》的剧本的雏形已经写出来了。
写《让-皮埃尔·王》的剧本时,慕维感觉自己回到了大学刚入学的状态,充满了干劲,激情和梦想。一支烟,一杯茶,就是一个通宵,那时的他甚至不愿意睡觉,生怕睡眠的干扰毁了自己精妙的构思。
欠债开始拍网大后,他就再没了那种感觉,所有的文本都味同嚼蜡,所有的画面都枯燥无味,所有的工作都是一群牛马的集体糊弄,没人在意这个电影好不好看,大家只在乎尾款。
“真不错,但是……”狄炎秋看完剧本,神色有些复杂。
“……你是在用性指代资本欲.望吗?我总觉得你在讽刺金钱至上和资本的贪婪。你是在讽刺我吗?”狄炎秋觉得自己中枪了。
“班蓝看完觉得我在讽刺消费主义和购买欲,也觉得我在讽刺她。”慕维笑了起来。
“班蓝不是一直在恶搞消费主义吗?她怎么自己搞自己?这也太朋克了吧?”狄炎秋吃惊不已。
“她是一边用心抵制消费主义一边用钱拼命消费,还说那叫脱敏疗法。”慕维觉得班蓝不是朋克,是不要脸。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在讽刺我?”狄炎秋不依不饶。
“你猜。”慕维不置可否,他丝毫不想解释自己的表达。
此时,慕维想到一首顾城的诗——《解释》
有人要诗人解释
他那不幸的诗
诗人回答:
你可以到广交会去
那里所有的产品
都配有解说员
有些导演特别害怕被人误解,拍个电影的同时恨不得拍个纪录片详细说明自己的每个小巧思。或者给自己弄了个马甲天天蹲在网上跟网友长篇大论,企图散播真正的导演意图。
但慕维不会,他甚至觉得被解构是所有作品的归宿,也是作品被真正完成的不可或缺的一环。
“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当你开始尝试解释,你就输了。当你不再解释了,无论如何被解读,你都是赢家。
这代表着观众对电影的思考,讨论和碰撞。
毕竟过度解读是人类的天性,不能进行压抑。
“其实关于这个剧本,我谁也没想讽刺,就是单纯在讲一个荒诞的故事,但如果每个人看完,都对号入座觉得我在讽刺他,那我的剧本就成功了。”慕维无耻地哈哈大笑起来。
“找人试试?”狄炎秋在一旁撺掇。
“我觉得是在讽刺人被学历虚荣和学术欲.望捆绑,讽刺我即使读了博士也毫无意义。”老七看完剧本,沉重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慕维和狄炎秋听完同时大笑起来。
“你可以给牛顿看看剧本,我保证他不会对号入座,因为他肯定找不到座。”狄炎秋低声在慕维耳边说。
慕维附在狄炎秋耳边回道:“别说座了,我觉得他连号都没有。”
俩人相视一眼,又笑到前仰后合。
老七看着两人,满脸莫名。
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是俩人默契十足地抛梗接梗,拥有只属于彼此的笑话;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是他俩旁边的第三个人,活脱脱像个笑话。
《墓碑镇2》的杀青宴简单了许多,就是几个主创凑在一起吃了顿饭。表面吃饭,实属商量一下《让-皮埃尔·王》的拍摄。
不出意料的,大家统统表示可以参与——这钱不赚白不赚,毕竟是欧元,而且啥也不耽误。
但当大家讨论到王先生的演员人选时,神奇般地,所有人都提到了文森特。
“你们怎么都认识他?”狄炎秋惊了。
“在法国行走,谁还能没找过中介?华人中介里,文森特最声名远扬。”慕维说。
“你也认识?”狄炎秋看着吴佳佳,他不信连吴佳佳这样的社恐都认识文森特。
吴佳佳羞涩地点了点头,她就是听说文森特长得帅,才让他帮忙找房子的,属于颜粉。
班蓝说:“文森特简直就是人类的好朋友。”
“人类的好朋友不是狗吗?”狄炎秋觉得这个描述怪怪的。
“人类只能有一个好朋友吗?”班蓝觉得狄炎秋忒狭隘。
狄炎秋耸了耸肩,一脸遗憾:“无论如何,你们的好朋友文森特肯定是不能来演的。”
“为什么?”大家异口同声。
“他刚结婚,最近离不开芒萨。”狄炎秋解释。
“文森特结婚了?”慕维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昨天打电话给他,他告诉我的。”
慕维一脸复杂——这狄炎秋表面说死也不用文森特,背地里竟然偷偷联系他,真是说一套做一套。
“他老婆这么黏人的?连出差都不行?”牛顿感慨。
“首先,他结婚的对象是男人,其次,不是因为他对象黏人,而是因为他对象是中国人,”狄炎秋解释,“他们要应付移民局的各种婚后回访。”
班蓝惊呼:“文森特是gay?难怪他看女人都是一副没啥兴趣的嘴脸。”
“我觉得,他对男人也没什么兴趣吧?”狄炎秋笑了,“他只对钱才有兴趣。”
“移民局为什么要回访?”吴佳佳好奇地问。
“避免外籍人士利用跟法国公民结婚骗法国绿卡。”牛顿给她解释。
“你怎么知道?”
“我差点也找法籍结婚骗居留,但是太贵了,还很麻烦。最后放弃了。”牛顿解释。
“好可惜,我感觉就他最合适演王先生了,混血,说中文,长得帅,”班蓝感慨,“简直量身打造。”
“那咱们能找谁演啊?”牛顿问。
“我来演。”
所有人瞬间看向了认领下这个艰巨任务的狄炎秋,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