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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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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郁屏的身子直打抖。
“翰翰翰音……”
“淼淼淼淼……”
“海生哥,襄哥儿,你们快过来看这是什么。”
郁屏活了两世,这是头一回磕巴。
大家在郁屏的情绪里察觉到了数日来的祈盼,海生即刻把手里的砍刀一扔,翰音将才蘸了墨的笔搁在砚台上,淼淼撸着袖子从厨房出来,正准备去后院的襄哥又折了回来……
以郁屏为中心,几个人从四面八方的围了过来。
洁白的袖珍菇蕾落在郁屏微红的掌心当中,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郁屏双眼微红,喉咙哽咽,他对着泱儿脸颊亲了一口后,就起身往后院跑。
其他人陆陆续续也跟了进来,矮门带进来的光线被几人遮得严严实实,害得郁屏进来半天也没找见出蕾的蘑菇包。
几个人四散寻找着,都有些慌乱和盲目,但只有襄哥儿走到了刚才泱儿玩耍的地方,蹲下‖身去,几乎将脸贴到了蘑菇包上。
就在最下面那一排,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终于看到簇拥在一起的菇蕾,并且还不止一个蘑菇包上面有。
襄哥儿激动的喊道:“这里,在这里,有好几颗都冒芽了。”
海生仗着自己个儿大,直接将其他几个涌过来的挤到边上,就在他俯身下去看蘑菇的时候,左脸颊与襄哥儿的右脸贴在一起。
襄哥儿触电似的往旁边一侧,与此同时,发现蘑菇的喜悦被冲到了不知名河流,胸口惊跳不止,有羞赧,有慌乱,更有一股从未有过的震颤。
而海生是整个人都麻了,动作定格在脸颊贴在一处时的姿势,弓着身,在离蘑菇包两尺的距离岿然不动。
翰音嫌他一直霸着地儿,于是死拉硬拽将人挪开,郁屏和淼淼这才得以挤上前去一看究竟。
其实仔细一看,几乎每个蘑菇包都有一至两团的菇蕾,只是太小太小,若不仔细去看很难发现,并且堆积在下方的蘑菇苞要比上面的长势好,而他们习惯了只看上面的,所以才被最小的泱儿发现了。
他们几个将三百多个蘑菇包察看了个遍,还没出苗的只有小一半。
襄哥儿和海生心不在焉,余光中残留着对方的影子,而后又避之不及,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为了撇清关系,在不知情的众人面前保持住最安全的距离。
他们在草屋待了近半个时辰,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到了院子。
郁屏搬了矮凳坐在太阳院中,其他人蹲在地上将他围了起来,一脸的虔诚和崇敬。
这才出了菇蕾,郁屏便开始计划增产的事情。
且高谈阔论道:“我大略估算了一下,每期培养基可收四茬蘑菇,这个过程不会超过半个月,咱们这里入冬晚,所以在余下的两个月时间,我想再出一批比草屋规模更大的。”
身居正中的人侃侃而谈,与方才坐在门槛上愁眉不展的人大相径庭。
说到扩产这一块,郁屏望向淼淼:“但要扩大到怎样的规模,就得看你舍不舍得掏钱了。”
淼淼破天荒的不抠搜:“都拿出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他心里的小算盘已经开敲,想着要在年底将家中积蓄翻上一翻。
郁屏欣慰的点头:“淼淼长大了,格局也大了。”
可家中统共也就十余两银子,若想要搭建大棚这些怕是不够,郁屏念在海生帮了不少忙的份上,所以想给他一个一同致富的机会。
“海生哥,等草屋里的收成变了现,理应有你两成的功劳,只不过后续要扩产,怕是这两成得过段时间再给了!”
郁屏不太好明着让人入股,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一分钱没捞着,还要再往里添钱,怕是一般人做不到。
可海生哪里是一般人!
“你要觉得我干活还成,那就给搭个股,我手里虽没多少积蓄但好歹是份助力,至于后续分成,就按你说的两成给。”
郁屏若不是碍于当下自己哥儿的身份,就要搂着海生喊一声“好兄弟”了。
海生说干就干,把话撂下就回家拿钱去了。
接下来就真的是忙得底儿朝天,蘑菇棚搭建的场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具备充足水源,高坪村统共就两个池塘,一个在村东头,一个在封家后院。
所以最后搭建菇棚的场地还是定在了封家后院,为了扩充开,郁屏还将邻居兰英婶家的废弃的牛棚租了下来。
按照草屋的面积算下来,新菇棚至少能放下近两千的蘑菇包。
郁屏不仅想增长,还想要多元化,当地常见的菌菇有三种,他打算后续将这几种一齐种植出来。
培育菌丝这种技术活无法假手他人,一切都只能由他亲自来,襄哥儿心细够格打个下手,淼淼还是解决上下人口的吃饭问题,采买棉花籽的事儿交给了翰音,海生负责监工菇棚搭建。
金水叔好几日都没再出过牛车,一直被翰音租用着,县里织造坊的棉花籽被翰音运了个空,看门老头喜笑颜开。
村里的人想去县里采买也没了代步工具,只看见翰音赶着牛车从县里拉东西回来,一天一趟,连着拉了五六日,这会儿封家院儿都已经被堆满了。
村民们听闻封家的蘑菇长出来了,便一个接一个的跑去草屋看,看完后无不称奇,紧接着便是对郁屏赞不绝口的夸赞,且明里暗里想打探出种植技术。
郁屏倒是没藏着掖着,将种植心得和流程同大家伙讲解了一遍,可众人听得云里雾里,没能抓住一点要素。
然后树下扎堆的话题又变了:人家自己还没尝到甜头,岂能容咱们再分一杯羹。
闲言碎语飘不进忙碌的封家人耳朵里,他们只管埋头干活,就连封季同寄来的家信都迟迟没人看。
从渭水县到北境的信件多说五六日一个来回,封季同距上次寄信已经时隔了近半个月,信差都来了好几回,可每每都没有信件派发到他手里。
封季同只以为信件在途中遗失,于是又重写了一封交给信差。
又等了半个月,可还是没有收到回信,他以为是家中出了什么大事,不得已只能去问同村的士兵。
兰英婶的儿子也在营中,其母亲先前在信中有提到过,说是封家夫郎高价租用了他们家废弃的牛棚。
但也只是交代了这么一句。
这下封季同才明白过来,怕是蘑菇真长出来了,租用牛棚是为了增产,想来也是近期家中太忙,翰音也顾不得写信了。
清楚后,封季同便不再执着此事。
数日后东临军要回城休整,北境未来几年能不能安稳就靠这一仗,知道家中安稳无事,封季同便也能全身心投入歼敌之中。
封家这边。
后院的蘑菇棚已经搭建完成,房梁用的是山上的百年老竹,屋墙用的是村里人拆除旧房废弃的土胚砖,原本那些砖是无用的,可海生过来讨要便作一脸为难,后面是郁屏主张多少给些银钱,几户人家才松口废砖任取。
等到棚顶盖好,已经到了菌丝移植环节,草屋里的菇蕾自从那日后是一天一个样,差不多再等个五六日就能将第一茬蘑菇收上来。
全家人忙得底儿朝天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林香兰。
这天林香兰来的正是时候,刚吃过午饭,翰音拉着牛车去县里采买生石灰,淼淼带着泱儿睡午觉,海生和郁屏都在山上忙,家中只有襄哥儿在清扫刚建起的菇棚。
原本她也不至于这么早过来,是连笙头几天回了娘家,同她说起近段时间封家的事儿。
连笙当知林香兰介怀什么,说他大儿子在封家累死累活想着赚钱,把襄哥儿也当成牛来使。
自己家养大的孩子都在为别人的日子奔忙,她心里哪能舒坦,刚好儿媳出了月子,便想着去封家将襄哥儿带回来。
一到封家谁也不在,两个小的在屋里享福,自家那个真的跟牛似的,累一头汗还在洒扫。
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别人家给你勤快的,自己家里就死样的相,我看你也不中留了,今儿跟我回家,过两天就给你送吴醉鬼家去。”
襄哥儿不肯,他想待在封家,哪怕成日干活他也觉得开心。
林香兰拉人拉不动,抡起棍子就开打,襄哥儿躲也不躲,就咬着牙让她打。
后面倒是把林香兰给打累了,出去喝水时见着草屋里的蘑菇,心想着自家哥儿在封家帮了这么些日子的忙,怎么也不能空手回去。
于是喊来襄哥儿:“赶紧的过来帮忙,这菌子长得倒是水灵,我割些回去给你二嫂养身子。”
封家的人把草屋里的菇蕾当成了眼珠子,自己都没舍得尝鲜。
林香兰可不管菇子长没长好,她只知道菇苗儿最鲜,自己割嫌慢,还逼着襄哥儿和她一起割。
这些蘑菇里有襄哥儿一半的汗水,试问他怎么下得去手。
“娘,你再等几天的,大哥说还没长好,你这样霍霍,下一茬可都长不起来了。”
林香兰直接给了襄哥儿一个耳光,恨铁不成钢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别人家的东西给你金贵的,你在封家干了这么些日子的活儿,我割两茬蘑菇怎么了?不帮忙就给我滚一边儿去,不争气的玩意儿。”
襄哥儿向来畏惧林香兰,自是不敢再去拉,只是泣不成声的重复说着:“娘你别割了,再割就长不出来了……”
林香兰连着割了五六十个蘑菇包,带来的挎篮已经装满,他想着一顿吃不完还能晒干了备用,于是将腰间的围搭解了下来,平铺在地上,继续割靠墙那一排的菇蕾。
海生在山上砍完竹子回来,同往常一样先要去草屋看一眼蘑菇,只是人还没到,就听见襄哥儿断断续续的哭声。
他顿时脸色大变,扔下砍刀就冲向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