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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 100 章 ...

  •   别墅的主人房内,一个面相已明显衰老的男人靠坐在床上,在亓弋进门之后,屋内负责照看的保姆起身,向着亓弋双手合十,行了个深鞠躬礼。亓弋向保姆颔首回礼,而后站在原地。保姆适时退出房间并关好门,在床上的DK招了招手,说:“过来坐。”
      亓弋这才迈开脚步走到床旁的椅子边落了座。
      “又受伤了?”DK开口,声音是嘶哑颤抖的,那是声带受损所导致的。
      亓弋垂了眸,回答说:“小伤而已,先生不用担心。”
      DK把手放在了亓弋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带着慈祥的笑容:“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好好干。Nanda和Nando,以后也交给你了。你一直都像哥哥一样照顾他们,以后也会的,我知道。”
      “他们……”亓弋停顿片刻,无奈道,“您不该告诉他们的。”
      “我已经亏欠你太多了,不能再让你受委屈。”
      “我们之间不存在亏欠。”亓弋摇头。

      DK说:“那件事,我想提应该已经告诉你了。这事是我擅自做主,但我认为你应该能理解。”
      “我能理解,但我不愿意接受。”亓弋直白说道,“我早就说过了,我可以做他们的老师,可以私下里把他们当弟弟妹妹来照顾,但我不会越界。而如果您想用那份文件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从而保全他们,我自然也会有我自保的方式。大不了,就再炸一次。我一条烂命,死就死了,到时候留下他们和心思不纯的提,等您百年之后,以他们俩的智商,他们斗得过提吗?”
      DK淡然一笑,说:“我留下来的钱够他们富足生活一辈子了。他们完全可以离开。”
      “提不会让他们离开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比篡位要省事得多,我想您应该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清楚。我的身份,我的来历,我的过往经历,这些都不足以服众。您在一天能压制一天,但您能永远在吗?如果您自信能长命百岁,又何必现在就做决定?”亓弋抽手出来,站起身说,“您歇着吧,我回去了。”
      没有迟疑的转身,也没有欲擒故纵的停留。在亓弋即将拉开门的一瞬间,DK还是出了声:“阿来,你不是烂命一条。”
      亓弋恍若未闻,拉开门直接走了出去。

      “阿来,你——”
      “别烦我。”亓弋推开向他走来的塞耶提,回到房间重重关上了门。踉跄着走回到床上,亓弋从枕下摸出指尖陀螺紧紧攥在手里,而后蜷缩起身体,用这动作来抵抗那一阵难挨的心悸。
      “塞耶来……”钟昊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低声问道,“塞耶来,您不舒服吗?”
      “谁让你进来的?”
      “塞耶提让我帮您把屋里的水换成矿泉水,我还没来得及出去,您就回来了。”
      亓弋放在枕下的手松开了指尖陀螺,他把身体蜷得更紧了,压着声音说:“床头柜抽屉里有药,帮我拿一下。”
      “好!”钟昊立刻拿了药和水,之后把亓弋搀扶起来,喂他吃了药,又帮着亓弋在床上躺好。只是转身放下手中水瓶和药盒的工夫,等钟昊再转过身来时,床上的人已经闭上了眼,身体也不再如刚才那般颤抖和紧绷。他大着胆子轻轻拍了拍亓弋,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钟昊手中又加了力度,同时呼唤,仍旧没有得到回应。他心道不好,几乎是夺门而出,同时喊道:“快来人!塞耶来昏倒了!”

      虽然并不是真的昏迷,但总归是不舒服的,周围的忙碌和慌乱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在听到医生给出诊断,塞耶提吩咐钟昊小心照看并让A和O先行离开的声音之后,亓弋一直提着的精神也终于得到了放松。房门开了又关,屋内安静下来,钟昊动作非常轻,几乎没有发出响动就走到了床边,他只是替亓弋拉了被子,之后就再没有多余的动作。在这安静的环境之中,亓弋终于渐渐睡了过去。
      没了契合的温度和味道,安眠对于亓弋来说又变成了奢望,被噩梦惊醒时心脏猛烈的跳动仿佛挤压到了食道,让亓弋有种想干呕的冲动。他起身准备去卫生间,却被靠在床边的钟昊扶住:“塞耶,您慢些。”
      被这样一打岔,刚才那阵恶心已经消散不少,亓弋坐在床边缓了几秒,才攒足力气起身,他摆了摆手,道:“我去洗把脸,不用扶着我了。”
      钟昊小心翼翼地护着亓弋,目送他走进了卫生间。
      再出来时,亓弋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他重新回到床上,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才说:“刚才怎么了?”
      “医生说您心跳得很快,好像是有什么……我没太听懂。他给您抽了血说带回医院化验一下,结果要晚点才能出来。对了,他还说等您醒了之后想问问您那个药的事情。”
      “去跟他说不用查了,我的身体我清楚。”
      钟昊嗫嚅着说:“可是塞耶提说——”
      “你只用传达我的话就行,去吧。”
      钟昊这才犹豫着迈出脚步。

      没过一会儿,塞耶提就单独进了房间,留钟昊在外守门。他拉开椅子坐到亓弋身边,问:“装的还是真的?”
      “你装一个我看看。”亓弋的声音难掩虚弱。
      塞耶提仍是不信,他伸手去抓亓弋的手腕,在桡侧脉搏跳动处停留片刻,而后拿了毛巾替亓弋擦去颈侧的冷汗:“究竟怎么回事?”
      “得谢谢况萍捅我那一下,还有,谢谢Nanda当年给我那一枪。”
      “你不是说没有后遗症吗?”塞耶提这下是真的在担心。
      亓弋摇头:“岁数大了,有些毛病很正常。我知道是什么情况,不用让医生去查了,让他再给我拿点儿这个药来就行。不舒服的时候吃了药歇一会儿就能缓过来,不算太严重。”
      塞耶提叹了一声,语气中是明确无误的关心:“你确定不严重吗?”
      “我确定。”亓弋直视着塞耶提的眼睛,“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
      “阿来哥!”A在此时推门进入,三两步奔到床边,“阿来哥,你感觉怎么样?”
      亓弋皱了下眉,把头转向另一侧,用沉默回应着她的突然闯入。
      “阿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也别吓我好不好?”A伸了手,隔着被子小心翼翼地轻拍亓弋的手臂,“你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得好好休息,按时吃药。”
      “出去。”亓弋说。
      “阿来哥……”出乎意料的,A竟然红了眼眶,她伏在亓弋的手边低声说,“阿来哥,只要你好起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让你出去。”亓弋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
      “姐。”O跟着进了屋,拉住A劝道,“刚才医生说了阿来哥需要静养,咱们先出去吧。等他恢复得好一些再说。”
      塞耶提拦在亓弋床边,冷着声音对A说道:“Nanda,你这样的行为非常无礼。”
      A仰头对上了塞耶提的双眼,丝毫没有畏惧:“我在跟阿来哥说话!塞耶提,我敬你,但你也该摆正自己的身份。在这个家里,只有你是外——”
      “孔娜!”亓弋厉声打断道,“给塞耶提道歉!”
      A的呼吸一滞,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是极致的惊诧和难以置信。亓弋却不打算给她留任何余地,仍是冷着脸:“别让我说第二遍。”
      这些年来,就算是再生气,亓弋也极少连名带姓地直接叫她“孔娜”,此时屋内的低气压和亓弋脸上明显的怒气让A和O都意识到,亓弋是真的动了怒。O扯了两下A的衣服,率先开口缓和气氛:“对不起,塞耶提,我姐是太心急了。还有阿来哥,对不起,你好好休息,别生气。”
      “我这些年教过你们的,全都忘了,是吧?”亓弋垂了眸,把声音放轻,语气已缓和下来,但落在A和O两人耳中,反而更让他们觉得脊背发寒,因为那是一种明显的失望态度,“谁犯错谁道歉,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教了你们十多年都还是没教会,看来是我失职了。”
      “不是……”A终于低下了头,她转向塞耶提,恭敬而郑重地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躬身说道,“对不起塞耶提,是我做错了,请您原谅。”
      塞耶提颔首回礼,说道:“听塞耶来的话,你们先出去,他现在确实需要静养。等他能有力气跟你们叙旧闲聊时,你们再好好说话。我现在也不打扰了,刚才医生来了又走,先生那边应该是听到了些动静,我去向先生解释。”
      言毕,塞耶提径直离开房间,A和O姐弟也接连在向亓弋道了歉之后退出房间。终于又恢复了安静,亓弋让钟昊也先离开,他独自一人靠在床上,从枕下拿出指尖陀螺,一下下轻轻拨动着,任凭思绪飘远。

      俞江市公安局,会议室内,海同深盯着手中的平板默不作声。在场的其他人各自忙着整理资料,没有人去看他,或者说,没有人敢看他。大家都心知肚明海同深此时的煎熬,但这也是大家无法直言劝说开解的禁忌话题。哪怕海同深表露出疲惫、难过或者失意,哪怕是他有情绪失控的时刻,他们都能把安慰说出口,可是海同深根本没有。他一直在认真努力地工作,他还是像以前一样随和,甚至在提起亓弋的名字的时候都和之前没有区别。在确认亓弋只是“失踪”之后,海同深的情绪就再没有过起伏,或者说,他再没表露出任何私人情绪。他会为了从况沐嘴里撬不出实话而苦恼,会为了解不开案子疑点而煎熬,但他却从来没有因为“亓弋失踪”这件事表达出焦急和担忧。他的一切情绪都太正常了,正常到所有人都担心他已经不正常了。
      曲鸿音走进会议室,先是灌了一大口水,才说道:“况沐油盐不进,也不知道是谁熬谁呢。”
      海同深滑着手中的平板,回道:“或许也不一定是油盐不进,而是她知道的也不多。”
      “那怎么办?”郑畅说,“况沐肯定还有东西没有交代,咱们怎么都得让她撂干净了才行。”
      “她是想拿捏我,所以才对你们的逼问没反应。再抻抻她,我不露面的时间越长,她心里就会越慌,她会开始怀疑自己一直咬死不说的东西对咱们来说并不重要。只要她心里有疑惑和担忧,咱们就一定能找到突破口。”海同深看了眼手表,“快到饭点儿了,不审了,都吃饭去。”
      “我点外卖吧,食堂今天晚上没什么好吃的。”郑畅说着就拿出手机,“你们想吃什么?”
      “给我来份折耳根。”海同深说,“你下单,一会儿我给你转钱。”
      “没关系——领导你刚才说吃什么?”
      “凉拌折耳根。”海同深平静说道。
      郑畅张了张嘴,求救似的看向宗彬斌。宗彬斌轻轻摇了摇头,接话道:“那就旁边商场新开的那家川菜馆吧。”

      外卖很快送到,郑畅当然不会让海同深只吃凉菜,还是给他点了一份盖饭当主食。折耳根的土腥味在口腔中弥散开,海同深还是觉得不习惯,但他这次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扒拉着米饭,强迫自己吃下。
      郑畅一直小心地观察着海同深的表情,以至于忽略了自己手边的饮料,在起身时不小心带倒了杯子。几人手忙脚乱地帮着郑畅整理被水打湿的文件,还好现在大部分资料都是同步在平板里的,纸质资料即便是湿了也不影响什么。会议室里用的还是老式的暖气,外面有铁皮焊接成的散热罩,虽然上面是镂空的,但平面依旧可以随手放置物品,如果不是有安全巡查和内务要求,无论季节,所有暖气罩最终都会变成置物架。曲鸿音把照片一张张铺开放在暖气罩上,在放置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那照片要是湿得太严重就扔了吧,再打印一份就行,不用这么省。”海同深说。
      “不是的……”曲鸿音转了个角度,又仔细观察了一番那张照片,而后抬起头看向海同深,“海支,这幅画是不是密码盘?”
      海同深探头看了一眼,说:“是,这是拉面店二层挂着的那幅画。”
      曲鸿音拿了平板,调出那幅《午夜咖啡馆》的电子版,锁定自动转屏功能,而后把平板竖起来立在桌上:“把这五个光源的位置连线,像不像个字母?”
      所有人都停了手中的动作,看向曲鸿音手中的平板。曲鸿音拿了电容笔,一边画一边说:“刚才那张照片上有密码顺序,按照这个顺序连线……你们看。”
      “是F!”郑畅说道,“这个顺序就是大写字母F的书写顺序啊!”
      海同深立刻找出记录着密码顺序的纸,又拿了自己的平板,把画恢复横置位。
      右上连接右下,这是一道竖线。右上连接中上再连接左上,这是一条长横线。最后中上连接正中,这是一条起始于长横线中点,几乎平行于第一条短竖线的竖线。即便是不把画竖过来,海同深也已经能认出,那七个位置密码连起来的线,就是字母F。
      宋宇涛盯着那个字母,无奈道:“之前的密码还没解释清楚,现在又来一个。这单独一个字母是什么意思?总不能那边又突然蹦出来一个代号是F的人吧?”
      “不会。”海同深斩钉截铁地说,“F跟亓弋明显无关,所以也不会是他之前为了行动而隐瞒下来的事情。而且他说过他也不清楚这个密码是什么意思。当时在拉面店面对这个密码盘的时候,亓弋是一个一个按照顺序指挥孔队输入的密码,如果他知道这是个字母F,不会用那样死板的表述方式。这个密码是DK设下的,所以字母F跟DK直接关联。这个线索可以归到这三幅画以及《罗密欧与朱丽叶》那一部分,我们需要去挖掘的是这些画、书以及字母对于DK的特殊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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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本文首发于2023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