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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暗潮试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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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破晓，鎏金镶边的玄色猎旗刺破熹微天光，在皇家猎场的苍莽林海间猎猎翻卷。飒飒秋风裹挟着松脂与枯叶的气息掠过军阵，将三千铁骑的甲胄映得寒光粼粼。
季青枫握紧雕花缰绳，掌心早已沁出冷汗，顺着缠柄的鲛绡帕蜿蜒而下。她身下的乌骓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与主人同样紧绷的神经在晨风中震颤。前方不远处，萧景珩玄色箭袖翻飞，腰间鎏金错银的狼头箭囊在朝阳下泛着冷光，如同一柄悬在众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场精心筹谋的狩猎，看似是皇室秋狝的例行盛事，实则暗潮汹涌——每一支离弦的箭，都可能成为搅动朝局的利刃，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深渊。今日计划凶险，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秋风卷着枯叶擦过马蹄，萧景珩忽然勒住缰绳，乌木镶金的马鞭轻叩马鞍发出清响："紧张？"他侧过头时，鬓边碎发被风掀起，玄色箭袖下露出半截缠金护腕，映得眉眼越发冷冽，萧景珩勒马缓行，与他并肩。好似昨日之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季青枫摇摇头，指尖微微发僵，将汗湿的掌心往布衣上蹭了蹭。他望着远处猎猎招展的旌旗，喉间滚过干涩的笑：“世子说笑了，在下有何可紧张的，只要能为父亲洗刷冤屈，为我季家百余冤魂涤清污名，叫亡魂得安，纵是剜心沥血、踏碎九幽，又有何惧？”话音未落，
目光扫过前方不远处的霍英。那人一身玄色猎装，正与几名武将谈笑，不时往这边瞟一眼。
"记住计划，小心你身上的伤。"萧景珩压低声音，"狩猎开始后，我会引开霍英。你借口不适回营，然后..."
"我知道。"季青枫打断他，不想再听一遍这个冒险的计划。他自有打算——若真能找到证明父亲清白的证据，冒再大的险也值得。
号角声响起，皇帝在御驾上宣布狩猎开始。好似昨日猎场遇刺事件不复存在似的,众贵族子弟策马扬鞭，冲入密林。萧景珩故意落后，与霍英攀谈起来。季青枫按计划捂着腹部，做痛苦状。"嘶..."喉间溢出的闷哼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
"柳公子不舒服？"萧玥关切地策马而来。银铃般的声音裹着甜香袭来。抬眼望去，萧玥的赤炭马已踏着碎步靠近，珍珠缀成的璎珞随着颠簸轻响，少女杏眼含忧，腕间翡翠镯与马鞍上的银饰撞出清越声响。
季青枫扯出一抹苍白笑意，喉结艰难滚动："旧疾发作，恐怕不能陪郡主狩猎了。"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见萧景珩与霍英并辔而来，前者手持鎏金长弓，后者腰间绣春刀的血槽泛着冷光。
萧玥正欲说什么，萧景珩已带着霍英走了过来。"柳公子这病来得真是时候。"霍英眯起眼，眼尾细纹里藏着刀刻般的警惕，马鞭无意识地敲打着马鞍，发出"哒哒"声响，惊得林间惊雀扑棱棱飞起。
"霍将军此言差矣。"萧景珩笑道，"柳公子身子弱，不如我送他回营..."
"不必！"霍英突然勒马向前，黑马昂首嘶鸣，前蹄几乎要碰到季青枫的马镫。他咧嘴露出森白牙齿，眼角余光却像淬了毒的银针："萧世子不是要与我比试猎技？区区送个人，怎能劳世子爷大驾？"说罢伸手便去拉季青枫的缰绳，掌心老茧擦过对方手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让在下送柳公子回营便是。”
这意料之中的反应让萧景珩瞳孔微缩——计划正按部就班进行，可当霍英的手搭上季青枫缰绳的刹那，他握着马鞭的指节竟泛起青白。玄色箭袖下的手腕无意识绷紧，鎏金狼头箭囊随着动作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连自己都没察觉。萧景珩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这..."
"世子尽管狩猎。"季青枫垂眸掩去眼底冷光，苍白的指尖轻轻拂过霍英抓着缰绳的手，季青枫顺水推舟，"有霍公子相送，在下荣幸之至。"
萧景珩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点头："那就有劳霍将军了。"
季青枫与霍英并骑返回营地。一路上，秋风卷起枯叶，打在两人身上。霍英不时用马鞭轻点地面，看似随意地询问："柳公子这身子，是从何处染的旧疾？"季青枫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应答间滴水不漏，字字谨慎。霍英不断旁敲侧击询问他的出身，季青枫滴水不漏地应对着。
到了营帐前，季青枫拱手道："多谢霍公子相送，在下需休息片刻..."
"且慢。"霍英眯起眼，眼神如同毒蛇般在季青枫身上游走，"柳公子脸色不佳，不如到我帐中喝杯热酒？我那儿有上好的金疮药，对新伤旧伤都很有效。"他说着，伸手虚引，看似恭敬，实则暗藏压迫。
季青枫心中冷笑，这陷阱早已在预料之中，却正中下怀。他微微欠身，语气诚恳："那就叨扰了。"说罢，跟着霍英走进营帐，脚步沉稳，仿佛踏入的不是龙潭虎穴，而是通往胜利的坦途。
踏入帐内，季青枫便被扑面而来的沉水香呛得喉头发痒。这座营帐足有寻常营帐两倍见方，四壁垂着金线绣云纹的蜀锦帐幔，鎏金兽首烛台将壁上悬挂的玄铁长剑映得寒芒流转——连皇帝巡狩都不曾动用如此排场，霍英的僭越竟已到这般地步。
他命人备了酒菜，亲自为季青枫斟酒："柳公子是江南人？"
"正是。"季青枫指尖抚过温润的玉盏，酒液入口带着松露的异香，舌尖却敏锐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意。帐外秋风掠过铜铃，发出令人牙酸的颤音。季青枫浅尝一口，酒中似乎无异样。
""巧了。"霍英突然将酒杯重重砸在案上，鎏金兽足震得酒液飞溅，“我有个故人也是江南人。”他倾身向前，腰间刀上的血槽几乎擦过季青枫手背，“说起来，他与柳公子长得还有几分相似。”霍英眼中闪着危险的光。
季青枫瞳孔微缩，却反手端起酒盏轻笑，故作惊讶："哦？不知这位故人..."
"死了。"霍英的手掌突然拍在案几上，震得杯盘叮当作响。他俯身时，呼出的酒气里混着血腥气，"全家都死了，就剩他一个逃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季青枫脖颈，"你说，他该不该回来报仇？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季青枫听见自己后槽牙咬得发疼，却仍将酒杯稳稳放下，袖口扫过案上的青铜香炉，激起一缕盘旋的青烟："霍公子醉了。
"是吗？"霍英突然暴起，刀鞘重重磕在季青枫肩头。他粗糙的手指如鹰爪般抓向衣领，腕间铁护腕擦过季青枫下颌，带起一道血痕。季青枫侧身急退，故意让对方指尖勾住衣襟，撕裂声中霍英冷笑，"不如让我看看你左肩..."
季青枫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却故意让衣领被扯开一角，露出肩头一点红色印记。霍英眼中精光一闪："你果然是..."霍英的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原本就锐利的目光此刻仿若两道寒芒，其中精光一闪，那眼神里除了意料之中的确认，竟还夹杂着几分惊喜，像是即将抓住猎物的猎手，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霍将军，你这是何意？”季青枫故作疑惑地问道，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惊慌与茫然，眉梢微微挑起，眼眸中满是无辜，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同时往后退了半步，手不自觉地抬起，像是要遮挡住暴露的肩头，却又显得有些慌乱无措 。
“你是季青枫！”霍英的双眼如同鹰眼一般，死死地盯着季青枫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那目光仿佛要将季青枫看穿，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笃定，在这营帐内显得格外尖锐。
季青枫喉结滚动，垂眸间掩去眼底翻涌的杀意，面上却装出惊惶失措的模样：“霍将军这话从何说起？在下柳无涯不过一介书生。霍将军说的这人在下真不知是何人也。”他踉跄着后退，脚下却不着痕迹地踢翻矮凳，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帐内格外刺耳。
“装！接着装！”霍英猛地抽出刀剑，剑刃出鞘的寒光映得他扭曲的面容愈发狰狞，“你们季家那点破事，真的是让我好是费神呐。你爹那老东西，死有余辜！”剑身突然抵住季青枫咽喉，冰凉的触感让他脖颈瞬间绷直，“倒是你，让我好找。今日，便是你季家最后一个余孽的死期！”
千钧一发之际，帐外骤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如闷雷般由远及近。紧接着，帐帘被猛地掀开，萧景珩玄色箭袖翻飞，鎏金狼头箭囊随着动作剧烈晃动，眼底的焦急与愤怒几乎要喷涌而出：“霍英！你在做什么！”
